❶ 好看的短篇小說(不要連接)
末路繁花。
{回憶的潮汐安靜的撤離,只留未裸的沙灘獨自荒蕪。日生月沉,你轉過身來對我訴說那冗長歲月的銹跡。我看不清你的表情,只有風,與你綿長憂傷的聲音無盡糾纏。但我知道,那白色喧囂的潮水在海的深處哽咽,蓄勢待發。天陰之前,就會卷土重來,勢不可當。}
我是千年的狐媚子,叫做蘇念。
母親痛心疾首的看我變幻成一個絕代風華女子的模樣要去尋那個不來之客。
平靜流逝的溪水映照著媚惑女子的雙眸,妖嬈傾盛。母親輕道,我的孩子,你要知道一去將付出怎麼的代價。我的手指停在了挽好的發髻上,眼睛一陣酸痛,努力鎮定自己的聲音背對著木請說,沒有關系,我會照顧好自己。
已是春末。山間大片大片的繁花兀自開的熱烈,漫山遍野似一場華盛的火焰。記憶中這山谷一向溫情怡人。四季更替,總有令人驚艷的景象延伸蔓延,周而復始。
母親是家族的首領,她的道行幾何,家族中無人能夠知曉。我是她最小的女兒。據說是母親因之一場變故居家遷徙路過這里,在風雪交加的傍晚臨盆生下我,於是便從這里安定下來,不再沾染塵事。兄弟姐妹眾多,在我很小的時候卻暗自排擠,母親每每總會出面為我解難,因之是她最疼愛的蘇念。但我漸漸知曉自己與姐妹們終是不同的,她們總是暗暗私語說蘇念有生人的氣味,臉上鄙夷的表情像山谷間嚴冬的寒風,割的我心頭猛的疼痛,只好迅疾逃開。從某個開始,我就學會在面對無援的狀況下選擇自我保護的逃離,這是上天的眷顧還是玩笑。為了那一點殘余的自尊,我開始潛心苦煉,要成為家族中最優秀的狐媚子。
每日我站在最高的岩石上迎風眺望,按鮮血般的夕陽灘紅染盡整片蒼穹。不知為何我竟如此迷戀每日靜看這盛大景象的漸次消亡,那是怎樣的一種毀滅,令人傷懷。
那日在最後一抹殘陽里,我看見了有個男子。
那男子做在對面的山頂上,黑色的衣帶隨風高高飛揚,銀色的頭發在風里糾結。我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我知道,他是神。只有神明和野獸,才會孤獨。
十白。他用意念告訴了我他的名字。我亦無需開口,他便可知曉我的一切。他說蘇念,我終於找到你,我要你去世間尋一件東西給我。我定定看他模糊容顏,竟會忽然失神感到他在對我微笑,回神過來想既然他選擇了我來做這件事,那麼自然有他的道理。於是回應他說要先回去打理一番家事,待些時日自然會來找他。十白的身影騰空升起,黑色的衣袍立刻在風中伸展,獵獵作響。他輕聲說,我等你。
我等你。看著十白消失的半空,我反復輕念著這句話。
母親說的話我自然明了。這是一場註定的劫難,或者只是一個游戲。然而這過程所有的籌碼,都會壓在我身上,無論成敗,亦皆萬劫不復。但我已決意。母親說蘇念,你只是只小小的妖狐,你要好自為之。姐妹們只是遠遠觀望,竊竊私語。
我只是只小小的妖狐。看著自己的倒影漸漸模糊在水面上,我不禁輕笑,不錯,只是一隻妖而已。
再次見到十白,他還是坐在山頂上。不同的是已經沒有風來吹亂他的頭發和衣帶。長長的頭發直垂下來,如銀色的河流,蜿蜒流淌。他說蘇念,你終於來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樣子,和我所見過所有神明不同:淺綠色瞳仁。目光流露傾瀉的刺骨寒氣幻彌出如此強大的氣場,使我不禁後退一步。他卻笑了,伸手扶住我,削瘦的側臉在夕陽溢開的血紅里浸染,讓我一瞬間懷疑自己身處虛浮之中,莫名的溫暖緩緩湮沒流溢。十白說,我們是合作,你要記得。他那手放開,我的手指卻溫柔尚存。
鳥群驚起,凌亂飛痕撕裂天空。十白帶我離開。
那日,我便忘記了要看那一場消亡落日。
{記憶盛放的花朵傾天盛地的頹敗,如你日漸消逝的容顏。盛年不重來,然而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如果倒退一萬步,站在那裡原地地等待,是不是就可以蒙蔽自己盲目的幸福下去。那些驚惶失措的遇見一場,原來不是路過,本是一場指引。但我們從未知曉過方向。}
幾日後十白帶我來到繁囂世間,站在城宇的高處遙指一個女子給我。
蘇念,你要記得,她是蘇妲己。我仔細順著十白的手看過去,那女子坐在亭中正撫琴吟歌。眼波流轉,傾國傾城。十白說,我要你和她相識並且要設法與之生活在一起。我說,這很容易,十白微笑松開我的手點了點頭,然後消失不見。
我是蘇念,千年的狐媚子。所以輕而易舉。只是當蘇妲己已挽住我的手說小念我們是很好的姐妹,我想十白一定會很高興。不過半年光景,我已事實妲己小姐最為寵信的丫鬟,閨中密友。那妲己果然是非同尋常的女子,她達到纖弱柔美不是其他凡人能觸及的,一顰一笑百媚滋生。
小念,我與你來吟詩可好?
小念,門口那乞兒身世可憐,你與我去拿些銀兩給他。
小念,你記得來與我喬扮出府,我們去郊外踏青。
小念,我有熬參湯給爹娘。留我一碗你來喝。
小念......
妲己的確是讓人心生憐愛的女子。我亦開始視她同姐妹。自小缺失手足之情的蘇念,開始學會來照料關愛他人,並且成依賴。或許應該感謝十白,若不是他,我永遠不會知道世界上除了母親,還可以與另外一個女子牽掛與被牽掛。這亦是妲己給予的恩情,我知曉自己定當回報。
看身邊妲己已熟睡,審視她甜美容顏,心生暖意。
妲己。有蘇念在,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十白偶爾出現,與我談及一些生活的近況。我暗自思量他每一句話語,希望能夠看出一些事端,然而十白總是打斷道:「不必多想,我說你做,就好。」冰冷僵硬聲音不大卻字字擲地有聲。十白懂得通透令我有時甚不甘心,他面對我的追問,總是把頭轉古去,不再講話。
盲掉的路途上,我從不知曉那等待自己的盡頭是否只是一片茫白。
又是春末夏至,與妲己在郊外散步,此時的妲己已出落的更為美麗,已陸續有人到蘇府提親。但似乎她並無興致見那些無聊的媒人。只是在我的耳邊細語,說她要嫁的人,是朝歌里的王。
小念。你可知我們的忘是這樣的威嚴呢。妲己臉上的飛霞,宛如含蕾待放的桃花。
小念......算了,也許年不會明白。
我淺笑。能夠想像幾年前那場皇宮華世盛宴,年輕的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然而他是怎樣挽住了她的手,她又是怎樣輕易紅了臉頰。
無論如何,我只希望蘇念所愛的女子能夠幸福。
十白有幾些時日沒有來找過我,用意念喚他亦是得不到迴音。天生的敏感預示我似有重大的事情發生,然而的確一再的模糊不清,讓人心神不安。然而時日無多,聖旨已如期而至,妲己已如宮封妃。蘇府上下張燈結綵,簡直比過節還要喜慶。妲己坐在鏡前慢慢梳理長發。我則幫她打理胭脂香粉。這個令人憐愛的小女子,此刻有多麼幸福呢。看她微微發紅的臉和那雙緊張迷離的眸子。我不由得輕笑:小姐真是最漂亮的新娘呢。妲己抬手輕拉住我的衣袖,嬌嗔的央求:小念,你定要與我一同入宮,我不要孤身一人。
我轉身擁住她,本想婉言拒絕,卻看見了窗外的影子。十白。是,的卻是他。十白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會意。他告訴我需隨妲己入宮。
{嫁衣。紅色。毒葯。白色。我千年漫長孤寂的打坐。不過你拈花一笑的瞬間流光。只是我們背對背。只肯相信遙不可及的輪迴流轉。你不知道我,我更不能看見你。於是時間無情的在我們之間空隙之中來回穿梭。任再怎麼呼喊也不能有迴音。這間空屋子。}
馬車行進的很慢,威嚴漫長的仗隊。外面人聲嘈雜,妲己盛裝坐在馬車里。她要嫁給她的王了。然而我只是一隻妖狐,路途之中不顧一切的盲掉。十白的話一直在我耳邊縈繞,他說,殺死她,我要你變成妲己的摸樣嫁入宮中幫我尋找所要的東西。
殺死她。她。蘇妲己。
妲己,有蘇念在,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我的心陡然似有萬箭穿透,妲己甜美的微笑一再浮現。
驛站里我平靜的擦乾血漬,穿上妲己的華裳。新的蘇妲己依舊傾國傾城。十白走過來說不錯不錯,你表現的很出色。我淺笑,卻已淚流滿面。十白拉住我的手指說蘇念,你要記得,誰都沒有錯。我抬頭看見他眼中頃刻湧出連綿不絕的哀傷。
十白。若這世間有任何寶物可以令這哀傷消失不見,那麼蘇念粉身碎骨亦是定為你尋到。
終於進入了朝歌。我探出頭可依稀看見氣勢恢弘的宮殿。王,妲己的王正等著他心愛的女子來與自己攜手同老。而我,一隻小小的妖狐便輕易顛覆了一切真相。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我抬頭看見紂王年輕的面容。妲己果然是如此聰慧的女子,這般漂亮干凈的男子人間又有幾個,他飽滿深情的目光像海水一樣淹沒我。我輕輕頷首微笑,卻心如刀絞。
我問十白為何要這樣殘忍。他突然冷冷看我,頓時寒風徹骨:你沒有退路。蘇念你要記住,這一切皆是定劫。我的心就在那一瞬間喀嚓喀嚓僵硬的如同頑石。沒有眼淚。
後宮從此日夜笙歌,霓裳輕舞。十白說,要我對待紂王形影不離。我無條件履行他下達的所有命令。每日對紂王強顏歡笑,百媚嬌聲。紂王不辭辛苦的照顧寵信他的妲己。可是王,你可知每日在眼前嬌聲媚笑的是那謀害你心愛女子的狐媚子蘇念,你可知這酒池肉林炮烙之刑一樣使我痛若熬煎。然而這一切,都是因這只不自量力的妖愛上了高高在上的神明。
夢中蘇妲己對我嚶嚶哭泣,她滿身鮮血如同那件華美的嫁衣。蘇念,你這個妖女,為何要恩將仇報,這般對待於我。
妲己,不是的。對不起,我本無惡意。求你,求你原諒小念。
紂王終是無心理會朝政,老臣們拚死聯名上奏要除掉蘇妲己,這禍國殃民的妖女。王頓時拍案而起,他怎能忍受別人污衊他的妲己是妖女。十白的眼睛立刻浮現在我眼前,於是我徉裝眩暈,幾日的迷鈍之中我清楚的聽見王氣急敗壞的訓斥束手無策的御醫,說只要妲己娘娘醒過來可以不惜代價。蒼白的蘇妲己氣若游絲的要求王處死那等亂臣。王命如山。那幾位老者臨刑時候眼睛赤紅彷彿燃燒的火焰,他們嘶喊:蘇妲己,你這個妖女。
妲己不是妖女。她已經死了。
十白再次來尋我。甩開他的手我冰冷的淚水不住的流下來,而他亦只是淡然一笑。說道:你是只與眾不同的妖,蘇念。但不要破壞游戲規則,若你足夠聰明,最好順理成章的走下去。
我亦已知曉,他要尋來的物什便是待一切了解之後自身的功德圓滿。
長久。我無語。
{一招已錯,全盤皆輸。從不知曉這潮汐的歸期我卻一再固執的等待。你早年告之天下海的乾枯,惟獨忘記告訴我這端本是徒勞。幾宗罪過歷盡洪荒仍不可被原諒:那是用你的堅持,去填補我的無知。}
國內戰爭愈加頻繁。
王說他要找來最為忠誠的臣子來商議戰事。我知曉這朝歌里最為耿直忠誠是那皇叔比干。因之有顆七竅玲瓏心,種種傳言我早已耳聞,今日可見真實面目,我不禁暗自期待。
然而那比干緩緩抬頭微笑,我驚訝到渾身顫抖。
淺綠色瞳仁。銀色長發。十白,他竟是朝歌里的皇叔比干。但卻不見往日凜厲目光,這比乾的雙瞳深邃溫和如同流深的河水,悄無聲息卻纏繞豐盈。可是他說,王欲平民憤,首需除掉妲己娘娘。眼神無比堅定,一字一聲,沉穩干凈。即而群臣齊聲:求大王除掉禍根。
我的心頓時支離破碎,轉過臉去看見王的表情一剎那變的僵白。十白的最後一招棋,利落干凈,似已成定局。
曾經。
他的黑色長袍在風中飄揚,對我輕語:我等你。
他拉住我的手指飛騰一路,為我抵擋風和烈日的寬大長袍。
他目光寒凜的告訴我:我們只是彼此合作。我的手指留下他的余溫。
他與我站在樓宇之上,謠指蘇妲己的時候,風微微吹亂的頭發。
他看見我淚流不止,溫柔哀傷的告訴我誰也沒有錯。
... ...
而現在,他要借別人的手來除掉我。
蘇念。蘇念。你可看清自己是在哪一位置。十白本已消失,他從一開始,就無心與我牽扯,是我自甘墮落至此。突然記起母親的容顏,她無限心疼的說蘇念,我的孩子,你只是只小小的妖狐,要好自為之。
王最終沒有殺我。他沉著的說妲己只是我紂王子辛的女人,她並無過錯。頃刻之間我淚如雨下,妲己,若是你知曉這一切,會不會為你的王感到幸福。而這一切對於我,皆是莫大的諷刺如芒在背。
十白。既然你不肯浪費心志在我這里。那麼,我自己來索取。
我對王說起自己的胸口疼痛難忍。王果然驚慌詢問良方。我對他講了比干皇叔的那七竅玲瓏心。我只是想佔有他的心,而已。十白無奈的從命,但我知這於他,不會傷及半毫。
這情節本就是你的,我是如此甘願的追隨你,不願離開不願被遺棄。一直想要撫平眉間的愁雲。可是你是這般殘忍無情,要徹底關我在這無盡劫難里。
我含淚吃下那顆心,全身冰冷。
{漸次剝落的記憶日益突兀出嶙峋印記。我看見你手指上那枚陌生戒指折射出點點月光。因為聽見遠方天際的淺吟低唱,你終於再次點燃燈火。而我,只知道。又是一年春華去。}
劫難終究是定數。姬昌的箭射倒了最後一名衛士。紂王拉著我的手走向鹿台。沖天的火光一如多年之前我所迷戀的夕陽,這將是怎樣的消亡。
王在火光里平靜的牽起我的手指,說妲己,你是我這一生最為深愛的女子,我們將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淺淺一笑想說出真相,但他已聽不見。我抬頭,看見被大火映紅的天。想起山谷中春末開放的幾近潰爛的花朵,但一切早已太遠以致無力回天。我沒有逃離,十白說這是上天的一場游戲,然而無人能夠駕馭。
母親出現。對我輕聲嘆息。我的孩子,你這是何必。原來我蘇念的生父亦是人間男子。而當年母親終於理智撤離,斬斷情絲舉家遷徙。為我取名蘇念。
蘇念。念念不忘。
妖終究只是妖而已。即這世間有萬種風情,於我亦是千億光年的距離,更哪堪我所希冀的,是那高不可及的神明十白。我告訴母親先回去,獨身走向那熊熊火海深處。已是末路。我本應該承擔所有罪孽。
元神漸滅。一瞬之間絢爛彷彿繁花。
又是一年春華去。
{完}
【祭紅顏】魚戀...
一:
午夜的星辰清朗如玉,我從浣紗湖面冉冉升空,向我的宿命奔去,身後,母妃輕輕低喃:「切記啊,我親愛的孩兒,未來有無數劫數要渡,只千萬別沾愛情,那可是斷腸之物啊!」
不肯回頭,擔心會讓她發現眼角有瑩光閃爍:「母親,您回去吧,我會渡過一切劫數,安然回到你身邊的。」
寒坐在最高的樹枝上,神色冷漠。
我說:「我走了。」
他點了點頭,注視我的眼神沒有一絲不舍:「切記,愛乃斷腸毒葯。」
心微微疼痛,轉過身時,有淚涼涼地滑過臉頰。如破曉的辰光,狠狠在心際劃下裂痕。傷嘆:怎會還有愛情,這生生世世,早已為你耗盡……
二:
娘說:她生下我時,曾看見床邊有一名極美的女子對她微笑。
娘說:那女子應是水中仙子,因為娘看見她的腳,她沒有腳,她的下身是一尾光彩奪目的魚尾,像被五彩繽紛的寶石所裝飾。
娘不肯置信地怔怔望著她,腹部突然一陣劇烈地疼痛,幾乎讓她暈了過去。接著,我便出世了。娘掙扎著睜開眼,卻發現,只眨眼的工夫,那女子便不見了。
娘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也許,你是哪仙子轉世?」
我低低輕笑,神情平和,不露一絲破綻:"娘,看你,又在故思亂想了。"
娘疑惑地陪著笑,搖了搖頭:「是我想太多了,想太多了…………」
我只需在這人世耗上二十五年,便可重回我的「深水宮」,可我抬頭看向天空斑駁的雲彩:寒,在哪朵雲彩後可以找回我們曾經的無憂與快樂?若愛對神而言是錯的,我只祈求給我一輩子的時間,讓我們可以相伴相隨,過著普通凡人的生活。可是寒,若要一生面對你的冷漠,於我而言,成仙成佛,又有何意義?
三:
時光在指間流逝,我看著娘的神色日漸慌亂。鏡中的女子越見絕美風情。上天獨寵,生世賜我相似麗顏,娘如同再見當日魚尾人身的女子,怎能不驚惶疑惑?
終有一日,娘突然倒下了,她緊緊捉住我的手:「孩子,娘不管你倒底是誰,娘只知道你是娘唯一的女兒。一切都是命,娘懂,我只是擔心,擔心你的命運。」
我淡淡地笑:「娘,來世,上天會補償你一世榮華,您--安心去吧!」
渾濁的淚緩緩滑過她被歲月侵蝕了的臉:「孩子,你還不懂。」她頓了頓,又突然欣慰地笑:「你這樣倒也好,若能一直淡薄,一生,也不必受情所絆,倒可安然渡世了。」
娘猜透了太多天機,折壽,是必然的。
可我看著娘死前悲傷的神色,一時間,無所適從。僵硬地站得筆直,心底空盪盪的,只是冷,沒有疼痛。
四:
他沖我微笑,四月天里,艷光普照。
我不肯置信地撫摸著這張臉,這臉的主人我深愛了千百年,低低囈語:「寒!」
他溫柔地看著我,他說:「我不是寒。」
「可你,竟如此像他。」
他笑:「那好,就讓我做你的他。」
我義無反顧地沉淪,中毒已深,那有遺忘的可能。
可前生今生早已註定了相同的劇情,寒,你定會負我。
一日,范愁眉深鎖地看著我,神色悲傷如落日蒼瓊。
轉身時,不由地傷嘆,為身不由己的宿命輪回:「范郎,若想我為你解憂,就該說出你的決定來讓我選取擇。」
他掙扎著甩甩頭:「王已想好了復國之策,西施,請你助我。」
心如針刺般細碎地疼:「如何相助?」
五:
我身著五彩華衣,柔順地走向他,緩緩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看見他冰冷的眸子里泛著驚喜的光,心底暗暗冷笑:枉為一國明君,也逃不過美人展顏一笑傾國傾城
六:
「魚兒,你在想什麼?」不解地轉身看向他,自第一日相見時起,他便一直呼我「魚兒」,他雖貴為天子,卻終是凡人,不可能會看透我的真身。可偏偏他固執地堅持著如此喚我,像個任性的孩子。
起身,道了個萬福:「謝王關愛,民女只是有些想家罷了。」
他得意地笑,像一個得了糖果的孩童,拉著我的手,他難掩興奮地沖我笑:「魚兒,你跟我來。」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風景,細致的江南小院,還有那伴了我幾世的河流,不由地,微紅了眼。
他驚惶失措地摟著我:「別哭喔,我只是想給你驚喜,我我………………」
噗哧一笑,忍俊不禁地看著他無助的樣子。
他卻傻了,呆了半晌,才愣愣地冒出一句:「魚兒,你好美。」
微微怔然,斂了笑意:「謝王的恩寵,只是這些,民女愧不敢當。」
他無奈地看著我:「魚兒,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告訴我,怎樣才能換你一生無憂歡笑?」
落寞地低下頭,有淚濕濕地潤了雙眼:為何,說這話的,不是寒,也不是范?為何,想給我幸福的,竟不是我深愛的人?
「你哭了?」他不舍地嘆息。
「沒有。」含笑,眼角潮濕,「是太感動了。」
七:
時光一日日地逝去,心絞痛的病也越加嚴重了,終有一日,痛暈了過去,醒來後,我看見夫差悲傷的臉。
御醫如影隨形地候著,他緊握著我的手:「魚兒,請不要離開我,請不要…………」
我看著他泛紅的眼眶,微微地笑:「王,生死由命,請別為我傷心。」
他灰敗了俊逸的容顏,閃爍如星子般的眼眸熄滅了光彩。譴退了身邊的下人,他看著窗處明媚的風光:「魚兒,記得嗎,三年前相見時,你對我微笑,恍如隔世啊。曾經的夢中,常有一個女子,人身魚尾,游弋在浩翰的海上,偶爾回過頭來,對我微笑。」
他伸手撫摸著我的臉:「魚兒,你有著與她相似的容顏,可為何,就是不能對我微笑?你恨我是吧?你怎麼可以恨我?我是如此地愛你啊!」
「王。」溫馴地笑,「你多心了。」
「魚兒,西施,或者,我該喚你夷光。」他憤怒地緊握著我的肩,「我用我的生命來愛你,為何?你卻一直無動於衷?范堯當真有如此好?竟然讓你為他死心如斯?」
他看著我因他過重的力道而微微皺了眉頭,絕望地悲泣,輕輕摟著我:「魚兒,你告訴我,你要的是什麼?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冷漠地盯著他慘淡的臉,我神秘地笑:「王,有一個方法,不知你是否願意?」
「無論什麼,我都答應你」
「如果 ̄是要你付出失去王位的代價呢?」
他走了,我看著他寂寥的身影,微微冷笑:「美人多嬌,卻怎敵得過江山權勢。」
八:
半月後,勾踐叛亂,邊境防不勝防,范領著大軍,一路捷報,短短幾月,便接連攻下六個城池,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倒是夫差,整日飲酒作樂,仿若身處太平盛世。
只是他也不曾再出現過在這個精心為我打造的細致宮殿,我更樂得輕閑,整日對著湖底的魚兒彈琴賦詩,數著日子,待與范郎相逢的時刻。
九:
月初的夜裡,我看著如水的月兒,溫柔地笑:「你來了。」
寒冷漠地看著我:「你已只有一月的壽命,若及早回頭,放棄這無用的情愛,你便還是西海的三公主,我的未婚妻,若再如此執迷不悟,天規無情啊!」
我媚惑地笑,伸手撫弄著他寒冰似的容顏:「那你呢?會愛我嗎?」
他不耐地看著我,像在看一個小丑拙劣的表演:「西索,別再胡鬧了,我會娶你,這是身為東海王子的身不由己,我們之間若想談愛情,太奢侈了。」
我瘋狂地笑:「你走!你走!哈哈哈哈,滾 ̄ ̄ ̄ ̄ ̄不要讓我再見到你,那怕是墮入地府,生世淪為凡人,我也不要再見到你。你滾 ̄ ̄ ̄ ̄ ̄ ̄ ̄ ̄ ̄ ̄ ̄」
十:
夫差死了,在那個給了他所有權勢的輝煌宮殿,他高舉著隨身的偑劍,狠狠刺進自己的心臟。
「王……………………」
他沖我歡笑:「魚兒,你要的,我全給你。請你記得,好好幸福。」
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淚沉重的滑落:「不值得啊,真的不值得。」
他冰涼的指尖輕輕為我拭去淚滴:「傻魚兒,我的傻魚兒……」
這成了夫差在我記憶中最後的印記,周圍的環境像斷續的黑白片段。夫差死了,用生命成全了我。
勾踐勝了,我的范郎勝了。
可我看著他們得意忘形的臉,一時間,只覺得麻木。
權勢呵,折了多少英雄腰啊!
十一:
月涼如水,失去故主的園林風情寂寥。
范自身後摟著我:「夷光,在想什麼?」
恍惚間,彷彿夫差柔柔的呼喚。回過頭,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明明是深愛多年的人兒呵,忽然間,竟如此陌生。
而夫差,我的王,為何?我會如此悲傷?
「范,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夜深了,你還是先休息吧!」
「夷光,還在怨我嗎?」
輕搖了搖頭:「別傻了,一切都是命啊。」
「可為什麼?我看不到你眼中有一絲絲因重逢的快樂?」
「因為……」抬頭,看著他深情依舊的臉,一時,也只是心灰,「我不懂,夫差付出了生命也要保護的,是什麼?是愛嗎?他竟也如此地傻呵。」
范狠狠地搖晃著我:「夷光,夫差死了,他和他那富麗堂皇的宮殿,一起毀滅成了灰。而你是我的,一直便只是我的,從此我們一起:共享富貴。」
幽幽地嘆息,不舍地撫上他疲倦的臉:「富貴只是過眼雲煙,你為何,還是看不透啊?」
他固執地轉過身去:「夷兒,你好好休息,明天,便隨我一同回去。」
十二:
范走了,我看著他孤絕地將背脊挺得筆直,心口似被人緊揪著般痛楚難當,一口腥甜的血氣湧出,噴在潔白的紗裙上,像一朵初初綻放的艷麗玫瑰,我顛狂地笑,這一場華麗的演出,終將落幕。
鼎盛的宮殿在烈火中熊熊燃燒,浴火的鳳凰轟然倒塌,淪為廢墟。
「夷光,別看了,我們回家吧。」
「家?」我斜著頭無辜地笑,「我還有家?」
范不舍地嘆息:「夷兒,別這樣。」
輕笑,溫順地跟隨他踏上返程的船:「好,回家!」
十三:
五月的風輕撫過臉頰,我悠然站在船尖上,快樂地跳著舞。
范焦急地喚:「夷兒,小心,那裡危險。」
我回過頭,無憂地笑:「范,我們生生世世都是無緣的人兒,我已明白,你與寒,都不是我命定的人。」
范驚異地看著我:「夷光,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海面上海鳥飛翔:「范,曾經我深愛著你,如今,我已不再愛你了。」轉頭看賂他,笑容潮濕,「多可惜,范,我以為你是愛我的,可夫差教會了我太多的東西。原來愛一個人,是付出生命也不會捨得她受到半點傷害。范,不管前世今生,不管你是寒還是范,你都不愛我,可我卻一直陷在自己織的夢里,不願醒來。范,我不愛你了,多好笑,到最後,我還是一個人,可到最後,我誰都不愛了。我看著夫差將劍狠狠刺進自己的心臟,只是心灰,為自己最後還是傷了這個唯一愛我的人。愛了我前世今生的人。」
尾曲:
心慘烈地疼痛,閉上眼,我看見了孟婆端著一杯黃湯慈祥的笑。
我縱身跳入滾滾河流,耳邊傳來范絕望的呼喊.在墮入黑暗前,我看見了母後、寒、娘、范,他們傷心地看著我,緩緩地揮了揮手,最後,我看見了夫差,他從容地端過孟婆遞過他的那杯孟婆茶,他轉過頭來,對我微笑,他說:「魚兒,再見。」
身不由己地重重墮入黑暗裡,我看見我的心破了,碎片一點一滴自我的身體脫離。我聽見我在說:「再見了啊………………永不再見了……………………」
❷ 概括一下神墓小說中辰南的發展歷程
成長很快 主要給你概括一下最後的尾聲吧
澹臺旋 和夢可兒給給辰南生 三兒兩女。
雨馨(人王)還有很多女主角都有跟辰南好的傾向 不過不是沒孩子 就是沒結婚
龍舞跟辰南結婚了 在辰南墮落的那15年 。
最後
所有的神仙都和天道同歸於盡了。
天道被辰南用孩子(他的孩子都是圖騰,身體充滿眾生的力量)打死了,眾生新成的天道幫辰南把死去的神仙的殘靈復活。
只是需要時間。所以辰南去找了。最後看見了雨馨.
雨馨 的師傅是鬼主 雨馨還有個姐妹 叫七絕 (就是七絕女的轉世,可以分成7個人所以叫七絕)
在雨馨住的山洞也找到了 他孩子的本體(大龍刀 列空劍 玄武甲 後裔弓和困天鎖 ) 雖然都是破碎的 但是還有殘靈 還叫辰南爸爸呢。
後來龍寶寶 小鳳凰 痞子龍也找著了。
辰南繼續尋找著 復活的眾神 就完事了 。
結局應該是美好的。
就是這樣的結局。給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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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一部分
人生若只如初見(一)怨歌行
說班婕妤應以《怨歌行》開篇,說楊貴妃更應該拿《長恨歌》來作題,可是不,有了納蘭容若的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一切有了開始存在的理由。
夜深不睡,讀《飲水詞》,通書看下來,我仍覺得這句最好。其實這一闋詞著實平淡,但這一句又實在叫人啞然,像張僧繇畫龍的一點,又像西門吹血的劍,准確,優雅,無聲地吻上了你的脖子。感覺到的時候,已經回不到最初。
「何事西風悲畫扇」,講的是漢成帝妃班婕妤,史書上著名的幽雅賢德的女子,名門閨秀。成帝初年入宮,因美而賢,深獲殊寵。一次,成帝想與她同輦出遊,她言道:「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退而不敢奉詔。
那是君王愛戀正濃的時候,因贊她賢,後宮亦逢迎她,傳為美談,彷彿她是那楚莊王的樊姬,李世民的長孫賢後。她也自得,以為深承君恩,又不沒家訓,如此地相得益彰。許皇後愚鈍,她是不動聲色寵冠六宮的人,這樣好的日子哪裡找去?只願恩愛長久,如宮名長信。
可是,有一天,她來了!她帶著她的妹妹合德一起來了。
飛燕入漢宮,是她寂寞的開始。一切,是那麼地出乎意料。所有的憐愛,寵幸,都隨著那身輕如燕的舞女入宮,戛然而止。
山盟雖在情已成空。
人世如此翻雲覆雨,似納蘭說的:「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也似劉禹錫的《竹葉詞》:「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她作《怨歌行》,又名《團扇歌》,以團扇自比,憂切動人——
新制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裁作合歡扇,團圓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意奪炎熱;
棄捐篋奩中,恩情中道絕。
這是她女知識分子的遣情,自遣。她不是那許皇後,在飛燕極盛的時候,猶自站在那兒不躲開,生生地,惹人厭棄。班婕妤對自己的處境有很清醒的認識,否則她不會自請去服侍太後,在成帝死後又去為成帝守陵,孤獨終老。
她只是料不到,料不到,清高自詡、目下無塵的自己,日後竟成了宮怨的代言人。很多年後,有個男人,彷彿從《團扇歌》中窺到她的苦況,作了《長信秋詞五首》來憐惜她——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
熏籠玉枕無顏色,卧聽南宮清漏長。
高殿秋砧響夜闌,霜深猶憶御衣寒。
銀燈青瑣裁縫歇,還向金城明主看。
奉帚平明金殿開,且將團扇暫徘徊。
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真成薄命久尋思,夢見君王覺後疑。
火照西宮知夜飲,分明復道奉恩時。
長信宮中秋月明,昭陽殿下搗衣聲。
白露堂中細草跡,紅羅帳里不勝情。
我猜。她決計料不到如此。若是知道,縱然長信宮中,孤燈映壁,房深風冷,也挺住嘍,咬碎銀牙也不作什麼勞什子《怨歌行》,白白地叫人看了笑話去。
嘆一句遇人不淑呵,她是樊姬,可夫君絕不是楚莊王;她有無艷之賢,夫君卻絕無一鳴驚人的志氣。她其實不弱啊,美貌才智都有,輸在太拘於禮法,她太規整,沒有飛燕起舞繞御簾的輕盈,亦沒有合德入浴的妖嬈嫵媚。
她是太正經,撂不下來身份。做什麼都要循於禮教,不明白,你只是婕妤,不是皇後,做了妃子,始終也只是個妾。天下女人,邁入皇宮的和未入皇宮的,其實都一樣。只要皇帝願意,他都可以嫖得到。婕妤和舞姬本質上是一樣的,不過是換了個名稱而已,有什麼好講究的?皇宮是個金碧輝煌的妓院,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嫖客。
還記得周星星版的《鹿鼎記》嗎?韋小寶初入天地會的那段,陳近南一臉正氣地拉他進密室說,我們反清復明,就是要搶回屬於我們的錢和女人!韋小寶問,那為什麼要說反清復明之類的屁話呢?陳近南說,聰明人只對聰明人說實話,外面那些笨人只要拿空洞的理想忽悠之……韋小寶大悟,兩人一拍既合。出來後,兩個人依舊是一臉正氣地面對那些呆鳥,慷慨陳詞。這一棒子敲得狠,狠到後來,看見有草莽叫囂著要反什麼復什麼,我都覺得好笑,總想起這句話,還是欣賞王晶的直捷和周星星的犀利。男人看男人,才見得惡毒。
這些男人們哪,皇朝天下,也不過是嫖客相爭。
飛燕和合德,這一雙姐妹,是傾國的尤物,生來是要招惹男人的。成帝說,吾當老死在(合德)「溫柔鄉」里,一語成讖。
有一天,她愛的男人終於死了,死在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當繁華過盡,天子與凡人一樣躺在冰冷的墓穴里時,那個曾被他拋棄的愛人,被他冷落遺忘的班婕妤,仍在他的陵園里,陪住他一生一世。
只是,婕妤閉目時,會不會想到當年初入宮的景象,想起那日他坐在高高的黃金輦上,伸出手來,微笑如水的模樣;她會不會後悔當初縮回手去,沒有和他同乘一輦。兩相依偎,或許是最親密無間的時刻。
非常短暫。人生若只如初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二)長恨歌
長恨歌
白居易
漢皇重色思傾國, 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 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 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 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 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 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 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 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閑暇, 春從春遊夜專夜。
後宮佳麗三千人, 三千寵愛在一身。
金屋妝成嬌侍夜, 玉樓宴罷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 可憐光彩生門戶。
遂令天下父母心, 不重生男重生女。
驪宮高處入青雲, 仙樂風飄處處聞。
緩歌慢舞凝絲竹, 盡日君王看不足。
漁陽鼙鼓動地來, 驚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闕煙塵生, 千乘萬騎西南行。
翠華搖搖行復止, 西出都門百餘里。
六軍不發無奈何, 宛轉蛾眉馬前死。
花鈿委地無人收, 翠翹金雀玉搔頭。
君王掩面救不得, 回看血淚相和流。
黃埃散漫風蕭索, 雲棧縈紆登劍閣。
峨嵋山下少人行, 旌旗無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 聖主朝朝暮暮情。
行宮見月傷心色, 夜雨聞鈴腸斷聲。
天旋地轉回龍馭, 到此躊躇不能去。
馬嵬坡下泥土中, 不見玉顏空死處。
君臣相顧盡沾衣, 東望都門信馬歸。
歸來池苑皆依舊, 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 對此如何不淚垂。
春風桃李花開日, 秋雨梧桐葉落時。
西宮南內多秋草, 落葉滿階紅不掃。
梨園弟子白發新, 椒房阿監青娥老。
夕殿螢飛思悄然, 孤燈挑盡未成眠。
遲遲鍾鼓初長夜, 耿耿星河欲曙天。
鴛鴦瓦冷霜華重, 翡翠衾寒誰與共。
悠悠生死別經年, 魂魄不曾來入夢。
臨邛道士鴻都客, 能以精誠致魂魄。
為感君王展轉思, 遂教方士殷勤覓。
排空馭氣奔如電, 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窮碧落下黃泉, 兩處茫茫皆不見。
忽聞海上有仙山, 山在虛無縹緲間。
樓閣玲瓏五雲起, 其中綽約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 雪膚花貌參差是。
金闕西廂叩玉扃, 轉教小玉報雙成。
聞道漢家天子使, 九華帳里夢魂驚。
攬衣推枕起徘徊, 珠箔銀屏迤邐開。
雲髻半偏新睡覺, 花冠不整下堂來。
風吹仙袂飄飄舉, 猶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淚闌干, 梨花一枝春帶雨。
含情凝睇謝君王, 一別音容兩渺茫。
昭陽殿里恩愛絕, 蓬菜宮中日月長。
回頭下望人寰處, 不見長安見塵霧。
唯將舊物表深情, 鈿合金釵寄將去。
釵留一股合一扇, 釵擘黃金合分鈿。
但教心似金鈿堅, 天上人間會相見。
臨別殷勤重寄詞, 詞中有誓兩心知。
七月七日長生殿, 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 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 此恨綿綿無絕期。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這是納蘭容若的《木蘭花令• 擬古決絕詞》全篇。我所念念於心的「人生若只如初見」讀到下闋,應該是從漢代走到唐朝來的時候了。漢唐,這是五千年裡最輝煌的年歲,至今是中華民族的驕傲,它們遺下的風韻灑下我們血液里,像金子一樣熠熠生輝。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從班婕妤到楊貴妃,有多少人走了又回來,來來回回躲不開的是命運的糾纏。不如,隨著這兩個女子款款的身影,閑閑看過千年的花開花落,王朝興替,借著「驪山語罷清宵半」的好辰光,說一說這個「禍國」的女人,雖然,彈指又過了千年。
那場驚天動地的「黃昏戀」開始於驪山。那是歷代皇家的行宮,一個很不叫人安分的地方,比如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事兒就是在這兒做出的。結果,亡了四百多年國祚的西周。再
後來,唐玄宗在這里遇上楊玉環,斷送了開元盛世。
驪山的溫泉宮,李隆基最愛的地方,只是那時候,他最寵的人還不是楊玉環。所以,她做了他兒子壽王的妃,他成了她的長輩,亦因此有了後來的兜兜轉轉。他那時候喜歡的女人是武惠妃,一個精明美貌的女人,則天女皇帝之侄武攸止的女兒。
與很多人所想不同的是,李隆基內心裡對自己的祖母,有著很強烈的欣賞和景仰之心。他覺得祖母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甚至是一位英偉的帝王。因此,他對遺著一點祖母和姑姑影子的武惠妃也有著強烈的好感和綿綿的情意。
開元二十五年,武惠妃病重,明皇決定去驪山過冬,第一次遇見楊玉環。偶然的邂逅沒有花火,只是皇家一次例行的謁見而已。稚氣明朗的玉環給皇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楊玉環有令人著迷的青春活力,她聰明,但不銳利,融融地,讓人很放鬆。對中年已過的皇帝而言,是潛在的刺激。
這種需要在武惠妃死後益發明顯。孤獨的大唐皇帝,需要一個新鮮的女人了。像白居易說的:「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白樂天不能寫明是「唐皇」,一來,不合韻;二來,縱然唐朝世風開明,終究也要有些避忌。況且時人多以「漢唐」並舉,說漢反而有更深長的味道。
五十六歲的老皇帝偷偷地愛戀起自己的兒媳。這是「不倫」的事,即使在今天也要受到指詬,然而他終究還是做了。因為玉環是當世最美的女子,又和他一樣精通音律。昔有伯牙摔琴謝子期,可見知音對「音樂人」而言有著磅礴難擋的魅力,何況愛情的魅力還遠遠不止於此。
說「三郎」與「玉環」的愛情,免不了要說到白居易的《長恨歌》,彷彿是千年來品聽同一場哀艷的愛情悲歌一樣。必得和賈寶玉一樣手拿曲譜,聽人唱得一句:「開辟鴻蒙,誰為情種?」一切才於恍恍中開場。
白樂天。我現在不太喜歡這個男人了。年少時讀他的《賣炭翁》,平易近人,老嫗能解,只覺得他是一等一的好人;看他的《琵琶行》,又以為他是能夠同情貧賤女子的有情人。說什麼「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整得跟真的似的,害我白白感動好久。
後來窺見他的士大夫底色,人性斑斕的一面,對他也就少了那樣純粹地喜歡。他仕途跌拓,不好緣附黨人,好似清清白白一丈夫,固然是不錯的;私底下卻又沉溺酒色,蓄家妓過百,一邊說什麼「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一邊又說「十載春啼變鶯舌,三嫌老丑換蛾眉」,也不想想自己都已經風燭殘年,而樊素、小蠻,不過十八九,年方瀲灧。這老傢伙有這么糟蹋人的嗎?
實在老得不行了,患了風痹之疾,就放妓賣馬,自詡「既解風情,又近正聲」,總之是一派遮都遮不住的自得之色。這樣做作實在是叫人厭惡。就這樣的人,還好意思指摘一位立志為夫守節的女子,害得人家絕食而死。僅僅是因為這女子的出身不好——曾淪落青樓做過名妓。可是,人家關盼盼已經從良,而且夫死後矢志守節了呀,你又指手畫腳地做什麼,說人家應該以死殉夫。她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呢?
東坡在年老時作詩感慨朝雲和自己患難與共的感情,當中有「不似楊柳別樂天」一句,是說小蠻在白居易老了以後離開他。但我只想擊節而贊:小蠻終於脫離魔掌了!走的好,似這等無情無義,視女子為玩物的老厭物,留在他身邊才是最大的不幸!
少年顯才華,中年露鋒芒,晚年享安樂,白居易走的是一條中國知識分子欣賞和追求的人生道路。可是,在對待女人和愛情的態度上,同是男人的他比李隆基遜了何止一籌?
李隆基是沉溺了,他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了,那又怎樣?若不是後來的「安史之亂」生靈塗炭,若不為天下蒼生計,誰也沒有資格來指責他的不是。這天下是他打下來的,平韋後,清太平,大唐的煌煌歲月,浩浩河山,誰及得上臨淄王李隆基的功勛
?即位後,一掃武周後期的積弊,勵精圖治,開創開元盛世,論到做皇帝,他比哪個差?
這樣的男人,是天縱的英才,是曠世的名主,合當有個絕代的佳人來配他。所以李白說的好:「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他為什麼愛她?我們看了很多史料、小說,總之是情投意合的一對。兩個人都喜好音律,他做羯鼓,她作舞,志趣相投;再者,她美,美得「天生麗質難自棄」,她媚,媚得「回眸一笑百媚生」。她單純,她朗直,她聽話,但是她不乏蘭心慧質。她甚至會跟他鬧脾氣跑回娘家,只因自己的孩子生病了,她去看,而他吃醋得緊,跟她發了大大的一通脾氣。因為……讓她獨自去面對前夫和孩子,萬一……牽動舊情,該怎麼辦?
在她面前,他不再是君臨天下的萬乘之尊,更像個意綿綿、情切切的少年郎,多喜而多愁的有情人。
他們的愛多數時候是平等的。卸下那些禮節後,她嬌呼他為三郎,我的三郎。這樣溫馨平等的愛,是他在別的妃嬪身上怎麼也感受不到的。沒有人敢毫無顧忌地招惹他,又毫無困難地讓他高興。對人如對花,日日相見日日新,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他料不到,年過半百,自己能重新活過。於是寵愛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她的姐妹、兄弟、族人,個個沾恩。一時間,楊家潑天的富貴,讓天下人生出從此「不重生男重生女」的感慨。只是,這人間又有幾個帝王家的愛,能如三郎和玉環,如此的純粹芳香?
他們是一生一代一雙人,獨一無二。
他的愛寵,她受之如飴。並不驚訝,彷彿只是應當,這份坦然是人所不及的。而她待他也真,這真就不再是帝王與妃嬪之間的恩寵,而是尋常人家尋常夫妻的恩愛。這真,連帝王都要愛惜不已。所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是平常夫妻之語;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也是尋常夫妻的誓言;對帝王而言,這種尋常,反成了不尋常。
寂寞。帝王心。
她亦只是個小女人,喜歡被嬌慣,喜歡受寵溺,像被人供奉在暖房中名貴的花朵,也一直適宜於這樣的生活。從壽王到明皇,他們無一例外地給予她最大的包容和嬌寵。她從不考慮太多,因這彷彿都是她理應得到的,她也可以輕易得到這些。
所謂的紅顏禍水,往往是無辜的。像幽王裂帛,千金買笑,烽火戲諸侯,都不是褒姒要求的。她不笑時,這男人已經發了痴,她輕啟朱唇,似有若無的那麼一笑,這男人早已瘋過數百回了。玉環也一樣,她不為家裡人討官,自然有那皇帝忙不迭地封賞個遍。
一個男人愛著一個女人時,不用她要求,什麼也為她想得周全。他愛以江山換一笑,奈何?
一家子頃刻雞犬升天,自然有奸佞小人攀附過來,權傾朝野,富可敵國不是希奇事。若想富貴的久長可要費點腦筋,不為朋黨,豈有勢力?幾千年來的先賢不都是這么示範的嗎?這些,是因為她的關系,卻不是她的過錯。
她是一個不涉時政的嬌憨女人,最終變了風雲,全在意料之外。身在福中不知禍,更不知自身干係天下蒼生,王朝國祚。這是所有「紅顏禍水」的悲哀。
否則,三郎,怎忍你千里奔波勞碌出潼關,怎忍你皇圖霸業轉眼成灰?今日里還是「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轉眼他日竟已「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她像那紫霞仙子,意中人是絕世的大英雄,有以天下相贈亦不皺眉的疏豪。可是,料到了絢爛的開頭,誰又見得到那命中註定的結局?
玉環不知,是以長恨。
李商隱詩雲:「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彼此太濃膩的糾纏,往往如是。
需要一個死,才能戛然而止。這種決裂是上天的旨意,不允許人彌補。這才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三郎,我誤你,所以「宛轉蛾眉馬前死」也一無所怨。只求三軍齊發,護你早日回長安。
玉環,我並不覺得被誤,從未覺得後悔,只是救不得你,我抱恨終天!
悲劇的開始往往毫無徵兆。命運伸出手來,把種子埋下,幽秘地笑著,等待開花結果的一天。「溫泉水滑洗凝脂,夜半無人私語時。」大明宮韶華極盛時,誰會料到,結局竟是馬嵬坡前「一掊黃土收艷骨,數丈白綾掩風流」?
命運伸出手來,我們無能為力。有些愛要用一生去忘記,恨,一樣會模糊時間。
若,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他仍是他的曠世名主,她仍做她的絕代佳人,江山美人兩不相侵。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的朋友S,是一個非常嗜好讀三國的人。當我想了解曹操的事情時,我跑去問他,我說,S,告訴我三國里曹操最愛的人是誰?
真的,不騙你,我這樣問的時候,我的意思是問「曹操最愛的女人是誰?」我以為他也會這么理解。是的,正常人的邏輯是這樣,但是他告訴我曹操最愛的人是典韋。
真是個讓人意外的答案!在我沒有來得及把嘴巴合上的時候,S彷彿已經明白我的另一層意思。他說,如果說曹操還曾經有過心儀而沒得到手的女人,那應該就是袁紹的兒媳甄氏。不過,三國是個男人的世界,女人根本無足輕重。
那麼,我就可以理解,為什麼《詩經》里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曹操的《短歌行》里成了對賢才的思慕。
三國亂世,那是陽光灼烈的世界,最好每個人都擁有沙漠里尋找水源生存般的決裂和義無返顧。那個時代沒有空地讓女人的碧草春心孜孜蔓延。
最早在《詩經》里,有一個多情的女人在城闕等候著情人。她望眼欲穿,就是不見情人的蹤影。她著急地來回走動,不但埋怨情人不赴約會,更埋怨他連音信也不曾傳遞。
她唱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你衣服純青的士子啊,你的身影深深縈繞在我心間。雖然我不能去找你,你為什麼不主動給我音信呢?你佩玉純青的士子呀,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雖然我不能去找你,你為什麼就不來看我?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守侯在城樓上,我一天不見你,就像過了三個月那麼漫長。
後來《短歌行》里,曹操也在憂慮,他高唱著——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望。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沒錯。他是在憂愁,甚至以他敏感高貴的心智,他已經非常明晰地感受到人生的苦短和無常。人生短暫得就像清晨的露珠一樣,經不起日光照耀。
我們生命的曲線如此蜿蜒曲折,看不到盡頭。可是,有時候,發現我們身邊的事物:一樹唐朝的花,一座宋朝的樓,一口明朝的鍾,一把清朝的椅子,一壇酒,只是五十年前埋下去的酒,如果它們願意,都可以獲得比我們更久遠的存在。站在城市的廣場中間,看見日頭緩緩落下,來來去去的人消失了,那扇門關閉了,我們又像根本沒有存在過似的。
然而曹操是個絕對積極的人,他本身就像赤壁大火一樣興興頭頭。感慨歸感慨,他卻絕不是為了傷春悲秋而活著的人,接著,這個男人就在《短歌行》里毫不掩飾地表示了自己求賢若渴,以期建功立業的萬丈雄心。他說——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萍。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這里的「青青子衿」二句直用《子衿》的原句,一字不變,意喻卻變得深遠。連境界也由最初的男女之愛變得廣袤高遠。
不得不承認曹操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在這里引用這首詩,並且強調自己一直低低地吟誦它,除了在政治上有明確的用意,在藝術上也有其非常高妙的地方。這個人能以文才籠絡「建安七子」,當然不容小覷。
他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固然是直接比喻了心裡對「賢才」的思念,更值得注意的是他所省掉的兩句話:「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他用一種委婉含蓄的方法來提醒那些「賢才」:我縱然求才若渴,然而事實上天下之大,我不可能一個一個地去找你們;就算我沒有去找你們,你們為什麼不主動來投奔我呢?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天上的明月常在運行,我的求賢之思何時可以實現?缺少賢才的憂慮常常會讓我憂傷,像流年一樣不可斷絕。下面他還用了《詩經•小雅•鹿鳴》中描寫賓主歡宴的句子:「呦呦鹿鳴,食野之萍。」曹操用這些古詩句,成功地表達自己對賢才的渴求。詩句語氣婉轉,情味深細,闡釋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需要,達到他原來頒布的《求賢令》之類政治文件所不能達到的效果。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後來的後來,我們一直引用他的話,表達我們對情人的思念和忠貞。然而當時的曹操,他的「但為君故」,為的是天下數之不盡的賢才;他的沉吟,亦是在思考如何招攬賢才,完成自己的皇圖霸業。雖然都是在低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雖然都會感覺到「憂從中來,不可斷絕」,然而。雄才大略的曹操是絕不會像《詩經》里的鄭國女子一樣幽怨的。
即使和當時的絕色美人甄宓失之交臂,在情場上被兒子曹丕撬了牆角,他也能夠迅速調整好心態,像任何一個不為女色所誤的賢明君主一樣,全心投入到自己的霸業當中去。誠然,他是喜好女色的男人,卻絕對和荒淫無關。
當時有民謠「江南有二喬,河北甄宓俏」。三個女人,和三個國家一樣鼎足而立。男人勝之以城池,女人勝之以眉目。甄宓的美,是如此的驚心動魄,兵不血刃!曹操一生經歷過無數女人,曹丕也不是吃素的,可是這兩個鐵血的男人,卻在甄宓的美貌之前軟下來。
《三國演義》里寫到甄宓和曹氏父子的相遇——「時操破冀州,丕隨父在軍中,先領隨身軍,徑投袁紹家,下馬拔劍而入。有一將當之曰:『丞相有命,諸人不許入紹府。』丕叱退,提劍入後堂。見兩個婦人相抱而哭,丕向前欲殺之。忽見紅……
❺ 語笑嫣然有一本小說 女主名字叫莫吟落 那本小說叫什麼來著
鏡緣·琉璃瓔珞文 / 語笑嫣然
一、琉璃·瓔珞
路過浣紗溪的時候,他看見白衣粉襟的少女,赤著腳,一步一跳地去踩溪水中突起的鵝卵石。青絲如瀑,遮住她白皙的面龐,只留撲閃著的睫毛似靈動的蝴蝶羽翼。他微微笑著有些心醉。少女顯然沒有注意他的出現,輕巧的笑聲如銀鈴,肆無忌憚地充斥著山澗的幽靜。
哎呀!
當心!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口,就在少女險些滑倒的時候。抬眼間,他舒緩過來的緊張神色,女子的面頰一片酡紅。
姑娘,你知道從這兒去滂城的路嗎?他抱拳,極是有禮地點頭詢問。女子說是的,沿著溪水往上遊走,見到青石板的橋你便過去,再走半個時辰就到了。
他離開,腰間的香囊卻在這個時候斷了線,徑直落進浣紗溪。他愛惜自己整齊的鞋襪,就怕沾濕了水,只得眼睜睜著著香囊像只船一樣飄啊飄,眉心豎成了一個川字。女子的眼神里掠過一絲狡黠,望著他無奈轉身的背影,她噘起嘴輕輕淺淺地笑了起來。
他叫朔夜,是滂城城主拂驍特地差人從鏡巫山請回的馭魔師。馭魔是一大族群,世代居住在鏡巫山上,以巫術見長。在眾人眼中那是一個神秘的族群,滿布傳說行藏詭異,有常人無法洞悉的過去或將來。
朔夜到滂城的當晚,拂驍便在東瀛閣擺了盛大的接風酒。把盞間,鬢影衣香觥籌交錯。朔夜倒是淡定,頻頻與前來敬酒的人對飲,說話不多,神色間有些微的茫然,但也隨即被他以微笑掩藏。
這是他第一次同馭魔族以外的人群交往。紅牆綠瓦,不是鏡巫山的殘木枯枝;歌舞昇平,也絕非馭魔師終日冰冷的訓練與撕殺可比。他雖然看著愜意,總還是有點生疏。
直到一襲黑紗掠到他眼簾,他的茫然,他的生疏,才在電光火石的瞬間轟然瓦解。他看見她,白日里溪邊戲水的女子。卻不知道為何,她的雙眸空洞,直勾勾盯著前方,懶散而沒有焦點,與相遇時的天真大相徑庭。
朔夜揮手想招呼她,她卻將朔夜視為陌路,走上高高的台階,走到拂驍的身邊。黑色的紗衣如黯淡的火焰,映射著朔夜不自覺就失落的心。
周圍的人稱她瓔珞小姐,朔夜聽說,她是拂驍的二女兒。
整個晚上,瓔珞都坐在拂驍身邊,不說話甚至沒有半點笑容,若不是她偶爾還喝杯子里的烈酒,朔夜幾乎就要以為自己看見的不過是一尊雕像。
人快要散盡的時候,月色忽然沉淪下去,大廳的燭台霎時也顯得暗淡無光。朔夜沒有想到,他前腳踏進滂城,那些梨妖後腳就跟了進來。拔出腰間的馭魔劍,他一躍便上了城樓,藏青的衣襟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月亮拉得他的影子很長很長,剛好漫過瓔珞頭頂的珠花。
城裡的人開始驚呼,紛紛緊閉了家門。街上挑著擔子賣人偶糖的老嫗蜷縮在牆角,渾身已然顫抖得不聽使喚。不是沒有見識過梨妖的,那些銀色長發的妖精,是由津城的巫師以梨花煉制九百九十九天而成,天生兇殘好戰,且擁有常人難以毀滅的不死之身,以至於兩城交戰之時,津城總能輕易就佔了上風。戰火燒到滂城邊境的時候,梨妖開始經常潛入城內騷擾百姓,誰若清晨第一個從家裡出來,經常免不了看見橫陳在街角的屍體。有時是精壯的中年男子,有時是嬌弱的婦女,甚至有一次,是未滿周歲的嬰孩。
拂驍想了很多的辦法,終究還是徒勞。他只得派人偷偷出城,到鏡巫山請求馭魔師的援手,而馭魔族長要求他支付的酬勞,是一面鏡子。
鏡是魔鏡,關於鏡的傳說不計其數。或者說它能穿越古今,或者說它能起死回生。到最後所有人做夢都想將其據為己有,卻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魔鏡究竟能創造怎樣的奇跡。包括拂驍。
那一夜,朔夜的馭魔劍嗜了三隻梨妖的血,墨綠色的液體蜿蜒著,從屋頂瓦片的縫隙淌到地面,像涓涓的溪流。這竟讓他想起了浣紗溪,想起浣紗溪的清麗女子。他的心微微動了一下。
第二天清早的時候,朔夜疑心是自己生了幻覺,但他起身卻分明聽見了一陣笑聲,如銀鈴,徘徊在房門外的迴廊上。
朔夜推開門出去,笑聲的主人離他只有三尺的距離,捧著露水未乾的雛菊,和迎面過來的丫鬟僕役招呼。朔夜有些失神,抬起手來喊了一聲喂,女子回過頭,白衣粉襟的打扮絲毫未做變改。
是你?
是你?
他們又一次同時出聲,在第一眼的相視中辨認出對方,頑皮地笑了。
朔夜的疑惑於是解開。他知道了她叫琉璃,是滂城城主的大女兒,與瓔珞的模樣猶如一個模子刻出來,若不是彼此反差極大的性格,只怕連她們的父親也難分辨。
二、劍花·荒涼
朔夜再遇見瓔珞,已經是他到滂城的第二個月。依舊是濃稠的夜,黑紗輕舞。他叫她,瓔珞小姐。她微微地轉過頭來,看朔夜一眼,又繼續撥弄壇子里的暮顏花。
這花是你種的?
瓔珞點頭。
你何以總是悶在屋子裡?
瓔珞停下手,漠然地,她說有嗎,也許只是你沒看見我而已。
你若是能像琉璃那樣快樂多好。朔夜小聲嘆息,言語神色都是惋惜。
瓔珞不答話,起身徑直回了她居住的南苑。霧靄下沉,朔夜看見瓔珞的背影逐漸化成一陣青煙,繚繞。繚繞,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久久散不去。他覺得那就是一抹荒涼的哀傷,讓他心生憐惜,憐惜得無所適從。白衣的琉璃,黑衣的瓔珞,是誰叫他疼,又是誰叫他愛。他的迷離似霧海。
七月十四,鬼節。
滂城所有的人,在這一天都會到城外十里的翡雀山腳朝聖,以乞求遠離妖魔的滋擾。未想,仍是遇上些不大不小的事端。
琉璃被人發現,昏迷在神壇的白玉女媧座下。朔夜喚她,她睜開眼來,絲毫記不起先前發生的事,就只是笑著說,我沒事,沒事。大家都不知道混亂的人群里藏了些什麼,卻誰都有種不祥的預感。朔夜望著琉璃強做精神的眉眼,疼惜點點像暈染的墨硯,包裹了他慌亂的心。
也就在那時,他的慌亂叫他明白,琉璃已經是他心中一塊沉重的石。他再放不下。
琉璃說你別擔心,仔細守著滂城,為父親解憂才是。朔夜走在琉璃的右邊,一路護著她回了南苑,臨到門口,他說我會的。眉頭像曬乾的蘿卜一樣皺。
琉璃掏出懷里的香囊,正是朔夜當天掉進浣紗溪的那一個。她把手舉過頭頂,很調皮地沖朔夜做鬼臉,說,你那天也不急著把它撿回來,我還以為你不在乎這個香囊呢。
朔夜笑,要去搶她手裡的香囊,卻不小心握住了琉璃躲閃不及的手。琉璃慌忙地埋了頭,臉紅得像滂城郊外的秋楓葉。朔夜遲遲不肯把手鬆開,堂堂一個馭魔師此刻倒成了傻書生。
他說,琉璃,你再不可以接近任何的危險。這個香囊,就是我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你要好好保留。
轉瞬,又三日。
僕役沖進朔夜的房間時,撞倒了門口的一尊陶瓷雕像,嘩啦啦落一地月白色的碎片。
大小姐瘋了!朔夜聽見僕役戰戰兢兢地話語,瞬間有墜落的感覺。琉璃。琉璃。他喊著這個名字奔到大廳的時候,就見拂驍的胸口一片殷紅,劍尖的血凝固一般打著朵兒。琉璃神色呆滯,望著自己受傷的父親,不曾挪動半寸身體。
這一劍,正是她刺。
朔夜的出現顯然讓她又有嗜殺的慾望,轉身的時候她的劍像花一般綻開,柔美而華麗。他喊,琉璃,琉璃。他不知道慣來嬌弱的女子怎會突然用劍傷人,只覺得自己的手像灌了鉛一般沉重。他只能閃躲,不敢還手。
最後朔夜騰空而起躍到琉璃的背後,手掌落在她頸窩,琉璃便倒在他懷里昏昏睡過去,白皙的手指上還留有暗紅的血漬。
再醒來,已是傍晚。琉璃的眼神突然變得空茫,冰冷好比山上積雪。這讓朔夜的視覺錯亂不堪,他想起那個成天黑衣的女子瓔珞。此刻的琉璃,幾乎與之重疊。她問朔夜,你怎麼會在我房裡?
朔夜站起身,他說你終於認得我了,琉璃。
她訕訕地笑,恐怕是你不認得我了,我是瓔珞。
瓔珞!這美麗的名字讓朔夜猛然一顫。他獃獃地怵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該問些什麼來弄清眼皮子底下發生的變故來。然後他聽見腳步聲,拂驍已在門外。還好,他的傷勢並不嚴重。
但拂驍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她是琉璃,也是瓔珞。
三、心亂·玉碎
整個滂城的人都不知道,所謂的大小姐二小姐原本就是同一個人。從琉璃咿呀學語那時起,拂驍就發現,自己的女兒在白天明媚似霞,夜裡卻黯淡如星,並且自稱是琉璃的孿生姐妹,名叫瓔珞。而琉璃的潛意識里,又的確是存在著這樣一個妹妹的。盡管兩人從未照過面,但她們好象就覺得這是極正常的事情,從不問拂驍彼此的姐妹在哪裡。拂驍無奈,只得對外宣稱自己有一對外貌極為相似的女兒,十七年來從未引人懷疑。
朔夜聽著拂驍的講述,心一點點的慌亂開來。再看瓔珞,同樣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又看見她腰間的香囊,想起當時和琉璃十指緊扣的親昵,身子如深陷在淤積的沼澤,他不知道何處來何處去了。
黑衣的瓔珞叫他疼,白衣的琉璃才是他的愛。朔夜覺得難受,他是否,將一輩子只擁有白天。
拂驍叫朔夜去大堂,他說琉璃應該是中了梨妖的噬心術,迷失本心。若是你不能解除噬心術,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將琉璃從她的意識里永遠清除,只留瓔珞。
只留瓔珞。
朔夜蹣跚著走回房間,怔怔地竟流出淚來。一個時辰以前,他還在為自己的愛無法白天黑夜並存而心痛如割,此時他的心卻再痛不起來,他只覺得腔子里空空盪盪的,心好象不翼而飛。
就好比他的琉璃,他的琉璃他再無法擁抱。
因為朔夜知道,噬心術的蠱天下無人可解。瓔珞的影子在他的房間里細密如織,他撥開了撥開了,卻還是找不到琉璃爛漫的微笑。他的手指就扎滿玫瑰的刺。晚風嗚咽,似是為他即將失去的人面桃花。
於是,白日里朔夜只能讓琉璃以昏迷的狀態度過,夜幕拉下來,他才能釋放一個自稱瓔珞的女子,憑她熟悉的容貌去想念琉璃的雲鬢花衣。而瓔珞,越是刻意忘記就越是覺得好奇心在身上作祟,她開始追問有關琉璃的一切。
朔夜愛琉璃,是她每晚入睡前總要不自覺叨念的一句話。
秋色漸深,壇子里的暮顏花凋謝了大半。瓔珞的手放上去,觸到夜間霧水的涼,亦如她此刻不可言說的心。她自言自語,琉璃這樣的女孩,生來就是被眾人喜愛的,不似我,冰冷如霜。
朔夜就在她背後。他說你不該再去接觸有關琉璃的任何,你要忘記她。瓔珞盯著朔夜,她說可我每日接觸的,偏偏就是琉璃最根深的記憶,是你。朔夜頓時語塞。
沉默中他們聽見津城軍在城門下叫囂的聲音,此起彼伏如沙漠里狂亂的風。四更時分的天,暗得沒有一絲顏色。
瓔珞跟在朔夜的身後上到城樓,看見拂驍打馬陣前,滂城的士兵於洶涌的烽火中列隊而立。梨妖銀色的頭發有如集結的清冷的月光,讓人不寒而慄。敵陣中的叫囂聲一停,隨即傳出悠揚的笛音,空盪盪迴旋於黑暗的上空,婉轉如風過疏竹,又好似飛泉入澗。瓔珞的頭開始劇烈疼痛。
朔夜扶著她,聽見她口中喃喃,我是瓔珞,不是琉璃。朔夜知道,是噬心術的死灰復燃了。他在她耳邊聲聲喚著瓔珞,瓔珞,卻察覺她手心的溫度在忽冷忽熱地變換。到最後終是堅持不住,瓔珞掙開朔夜的一剎那,雙眼如灼燒一般紅熱。她搶去了朔夜腰間的馭魔劍,飛身躍下城樓,直直奔向拂驍的戰馬。這一路攔著她的將士,全做了馭魔劍下的亡魂。
朔夜飛身追上,用掌風逼退瓔珞指向拂驍的馭魔劍。極清脆的一聲,劍如腰斬,碎成整齊的兩段。瓔珞輕飄飄的黑紗拂過他揮舞的指尖,朔夜猛然一怔。卻恰是在這瞬間的猶疑中,瓔珞拔出發髻上的碧玉簪,如匕首一般抵在了朔夜的喉頭上。
瓔珞失控的眼眸,布滿朔夜的哀傷,繾綣,和絕望。
戰鼓又一次響起來,萬馬齊諳。拂驍已然顧不上瓔珞,領著將士們一並沖向了敵陣。嘩啦啦如流水一般自瓔珞和朔夜的身邊掠過,在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段辰光。
瓔珞的動作凝固了,遲遲的,刺不下那支細小的碧玉簪。朔夜看得出來,瓔珞顫抖的意識里尚存在一絲猶疑,他不住地喊,瓔珞,瓔珞。
一滴淚,剛好濺在瓔珞握著碧玉簪的手背上。她的眼睛低下去,看冰涼的水吻在她的肌膚上,打轉,然後輕輕墜下去。她的目光追隨,於是看見自己腰上有東西琳琅搖晃。那是一個月白色的香囊,朔夜認得,琉璃也認得。
此時,瓔珞心上生出一種歡喜,想要把香囊拽在手裡。她於是用她空著的左手去解香囊的系帶,朔夜便趁機打落了她的碧玉簪。那簪子就像一朵絕美的煙花,向上飛舞一段,再落回地面。誰都沒有想到它落地的時候會砸得地面轟地一聲巨響。
山開始動,地下逐漸裂出一條一條的縫。
四、鏡緣·塵埃
朔夜累得睜不開眼,他伸長了腿直直地躺著,手裡拽一隻碎掉的碧玉簪子。周圍是死灰一般寂靜,無人煙,無鳥獸,連山或者石也看不見。他覺得使不出力,閉上眼,好象有風從耳邊過。他想起琉璃和瓔珞。
就這樣,朔夜踩著到處都是裂縫的地面,朝一個他覺得或許會看見花看見鳥的方向行走。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他沒有找到傳說中因為女媧漏掉的補天石而形成的五座城池,沒有找到銀色頭發的青面梨妖。他只看見荒涼,灰褐色的荒涼。他的頭發快要拖到地面。
朔夜卻只是不斷回想,任由他的頭發一寸一寸地長。他回想這其中漏掉的時空究竟發生了什麼,那一場混戰和山崩地裂的劫難,到底造成怎樣的後果。白衣的琉璃,黑衣的瓔珞,如今,又去了哪裡。
他坐下掩面哭泣,哭掉了手上日夜握著玉簪碎片。他好象看見閃爍的如白銀一樣的光,他揀起來拿在手上,卻什麼也看不到。
很久以後朔夜所在的地方開始降雨,透明的水落在他攤開的手掌上,他恍惚記得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喝水和吃任何的東西。他覺得無法接受這個時空帶給他的一切恐怖和不可思議。他仰起頭大吼了一聲,又一次沉沉地暈倒。
恢復知覺的時候雨似乎還在下,朔夜覺得那水清甜地一直流進自己枯竭的五臟。可是他緩緩睜開眼來只覺得一片黑暗渺遠而漫長。他失去了視覺,什麼也看不見。忽然他聽見有女子清脆的聲音,她說你張開嘴,嘗嘗我給你摘的果子。
朔夜覺得驚愕,他問女子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是誰。女子格格地笑,這里是浣溪村,南面是菩提山,西邊有荒漠,向東則可以出海,她說,我叫瓔珞。
瓔。珞。
朔夜幾乎就要撲過去一把抱住她,可是他剛要站起來就聽得遠處又一個女子兇巴巴地喊,瓔珞,爹剛才到處找你呢。瓔珞暗自吐了吐舌頭,小聲對朔夜說她是我姐姐琉璃,凶得不得了,你千萬莫要惹她生氣哦。
琉璃。琉璃。朔夜聽到了他醒著夢著都千呼萬喚的名字,而這個女子,此時就慢慢朝自己走過來。他的眼睛又溢出水來,他知道自己再不是那個威猛的馭魔師,自從他愛了痛了又失去了,他的眼睛就脆弱得不能自抑。因為那個叫琉璃也叫瓔珞的女孩。
隨後朔夜見到她們的父親,朔夜雖然看不見,卻能從聲音里聽出拂驍的蒼老。又或許,他根本就不是自己曾遇見的威風凜凜的滂城之主。朔夜向他打聽滂城,問起那面神秘的魔鏡,拂驍呵呵地笑著,他說那已是兩百年的事了,人人都知道,你怎麼不清楚。
兩百年前,津城巫師煉制梨妖,與滂城交戰三年有餘。最終在城門一役,津城軍敗下陣來。後人都說是城主的白銀魔鏡最後制服了梨妖。可是就在津城軍首領簽下降書之後,天地巨變,山河易道,城池陷落。拂驍嘆息著,好好的五個城池,就成了這般支離。如今,常有人因為自稱是津城人,與一些淆城或滂城的人發生毆斗。
拂驍說到這里,就聽見琉璃和瓔珞在院子里的爭吵聲。瓔珞哭哭啼啼地跑進來,很委屈,她說姐姐硬要藏著我的香囊,怎麼找也找不到。琉璃隨即在院子里把竹籬踢得嘩嘩響,說誰藏你的香囊了,那明明是我的。拂驍無奈,拖著朔夜的手說咱們到後院喝酒去。朔夜如釋重負地笑起來,盡管他根本不存在於後人的歷史里。他劍上的墨綠血液,他眼裡的清澈泉水,連同他驕傲的馭魔師身份,和曾經錐心刺骨的愛,都在一場魔鏡帶來的奇妙變化里,化做塵埃。但魔鏡沒有奪去他的記憶,就讓他一直一直地記住,關於白天和黑夜的一段傳奇。
只可惜他的眼睛看不見,看不見身邊這兩個可愛的女子,會不會真的很像很像他的琉璃和瓔珞。
白衣的琉璃,黑衣的瓔珞。
❻ 穿越小說中有《將近酒》的
1。《醉玲瓏》
卿塵搖手:「你這個不好,聽我的。」又灌一杯酒,將那白玉杯一丟,半醉中偏偏心底明晃晃的亮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鍾鼓饌玉何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長興高歌,一氣而成,拂袖將那桃花揚的滿天,只覺胸口熱辣辣的,那酒不知怎麼化出了淚,沾惹落紅紛紛。
2。《亂世紅顏夢》
接著,她把劍一揚,甩起一片劍花來。眾人一看開始了,馬上安靜下來,一心一意的看著她的表演。只見何盈劍挽連花,在空中閃現出一片銀海滔滔,與此同時,一聲清脆中夾著豪情的聲音響起:「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歌詞蒼涼豪邁,歌聲雄壯,劍光如海浪奔流,月光泄地,一揮一展之間,向眾人顯示出長河奔涌,浪花席捲之像。
眾人哪裡聽過這等歌詞?見過這等歌聲!一時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轉向她痴痴的看了起來。
何盈的白衣翩翩,人美如玉,在劍光揮灑的映襯中,越發顯得人神秘遙遠。再加上歌詞的雄渾大氣中隱有悲涼,讓這些見慣了風流陣仗的少男少女,都是一陣心馳神往。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清雅的歌聲中,隱隱的透著一股滄海桑田之感。而劍光也漸漸的緩慢下來,一勾一劃之間,劍光星星點點,於眾人眼前現出一派紅顏轉眼成白頭的景像。
眾人如痴如醉的看著,看著那個白衣勝雪的修長身影,聽著這聞所未聞的蒼涼歌聲。奔涌的心,在此刻沉寂下來。周演輕輕的跟著念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剛一念完,他忽然感覺到無比的寂寞和無奈。舉起手中的酒,深深的一飲而盡。然後重重的把酒杯向桌子上一頓,大聲喝道:「好!唱得太好了!」
他這聲好一說出,馬上又是幾個聲音同時響起!震耳欲聾的叫好聲,沖破了夜空,一直遠遠的傳了出去。
何盈被他們這么一喝叫,更是豪情大發。她把劍尖一彈,發出一陣龍鳴聲後,劍花連舞,不過舞動之時,她腳步也連連錯動。一進之間,劍光如雪,美人如玉。此情此景,直讓眾人都如痴了醉了一般。
何盈婉轉輕揚的歌聲又傳入耳中:「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豪氣萬千的歌詞,當下令得眾人又是一連串的叫好聲。周演等人更是聽得心潮澎湃,猛的站了起來。拿起手中的配劍,跟著她舞動起來。一時之時,「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念誦聲,伴唱聲不絕於耳。
3.《鳳囚凰》
琴聲幽幽的想起,王意之趁著酒興,執筷敲擊碗邊,合著琴聲唱道:「君不見……」他才起了個頭,一旁楚玉便放聲的接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入海不復還!」
王意之一愣,轉頭看去,卻見楚玉清雅的臉容上頰生雙暈,宛如白玉珊瑚,美不勝收,她的眼眸里映著星子的辰光,沒有留意王意之的訝然,只繼續的唱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容止也不由得轉過頭來,這時楚玉笑吟吟的抓住他的手,繼續高聲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她合著琴聲胡亂唱著,雖然不怎麼成曲調,卻別有放曠自由的意味,唱得興起了,楚玉順手拿起筷子,學王意之在碗邊敲擊:「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