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什麼穿越小說 好看 想綰青絲一樣的
雲狂、戰神王妃、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11處特工王妃 、家有刁夫、特工皇妃:皇上我要廢回了你、女主答天下、且試天下、九歲小妖後、六歲小蛇後、蔓蔓青蘿、歌盡桃花 、綰青絲、江山夢、且試天下、、穿越時空修羅之女
2. 搞笑穿越小說排行榜
必須要穿越的?我只說下個人覺得搞笑的,不一定都是穿越。
先推薦完結的搞笑小說。
蝦寫
的
網游之武林霸圖
蝴蝶蘭
的
星照不宣
以上兩本都比較搞笑,而且已經完結,其中網游之武林霸圖里的主角簡直就是猥瑣之王。先看10分鍾,10分鍾里你要是沒笑,那麼下面推薦的書你就別看了。
再推薦沒完結的和連載中的
無限茶幾
也就是無限流,但是裡面亮點是隊員全部都是宅!而且吐糟很搞。最近看的,貌似在連載。
不完全變態
和
三國厚黑傳
作者小鳥
這兩本書都很搞,正確說作者的寫風很搞。可以在起點找的到。不過貌似有一本太監了。
採菊的女武神
這本書,看名字就知道多麼的邪惡。。。是變身+穿越,然而主角的不要臉簡直讓人汗顏。但是絕對不否認這本書的搞笑。
更新比較慢。
拳皇之血月
貌似太監了?是穿越拳皇世界,男變女,堅持百合道路的猥瑣主角。內容部分比較搞笑,可惜就是很久么更新了,怨念。
網游之極品御姐
算是搞笑的小說,其中又穿插著比較多的感情描寫。而且作者奉行一夫一妻制,所以少了很多的讀者。剛開始寫的時候我在追,笑了蠻久,但是後來因為時間問題沒繼續追,現在也沒什麼興趣繼續看了,你要是願意可以看看。
許仙志
這個應該比較火,文筆比較風雅,但是在看似平靜的描寫里偶爾也有很搞笑的語句出現,看這個書給人淡淡溫馨的感覺。除了小說開頭對主角現世的一些內容看的很讓人反感,後面的都很不錯。
獵國
一位大神的書,滿可樂的。不羅嗦了,沒意思,你看了就知道。
像什麼
史上第一混亂
史上第一妖
這種都被人推薦爛的書我就不廢口水了。
先看著吧,要是覺得我推薦的這幾本書不好看,那麼我說的再多你也覺得不搞笑,那樣沒有任何意義。
3. 不敗戰神中給蘇若依送99朵玫瑰的人是誰
不敗戰神中給出若依送九十九朵玫瑰的人是誰?你要說是這個嗎,他把花送給他在乎的人了。
4. 神鵰俠侶第四十回
神鵰俠侶 第四十回 華山之巔
作者:金庸 文章來源:www.92.com 點擊數:140
次日清晨,郭靖等一行人生怕襄陽軍民大舉相送,一早便悄悄出了北門,徑往華山而去。周伯通、陸無雙、武氏兄弟、泗水漁隱等傷勢未愈,眾人騎在馬上,緩緩而行。好在也無要事,每日只行數十里即止。
不一日來到華山,受傷眾人在道上緩行養傷,這時也已大都痊可。一行人上得山來,楊過指點洪七公與歐陽鋒埋骨之處。黃蓉早在山下買備雞肉蔬菜,於是生火埋灶,做了幾個洪七公生前最喜歡的菜餚,供奉祭奠。群雄一一叩拜。
歐陽鋒的墳墓便在洪七公的墓旁。郭靖與歐陽鋒仇深似海,想到他殺害恩師朱聰、韓寶駒等五俠的狠毒,雖然事隔數十年,仍是恨恨不已。只有楊過思念舊情,和小龍女兩人在墓前跪拜。周伯通上前一揖,說道:「老毒物啊老毒物,你生前作惡多端,死後仍得與老叫化為鄰,也可算是三生有幸。今日人人都來拜祭老叫化,卻只有兩個娃娃向你叩頭,你地下有知,想來也要懊悔活著之時太過心狠手辣了罷?」
這一篇祭文別出心裁,人人聽著都覺好笑。
眾人取過碗筷酒菜,便要在墓前飲食,忽然山後一陣風吹來,傳來一陣兵刃相交和呼喝叱罵之聲,顯是有人在動手打鬥。周伯通搶先便往喧嘩處奔去。餘人隨後跟去。轉過兩個山坳,只見一塊石坪上聚了三四十個僧俗男女,手中都拿著兵刃。
這群人自管吵得熱鬧,見周伯通、郭靖等人到來,只道是華山的客人,也不理會。一名鐵塔般的大漢朗聲說道:「大家且莫吵鬧,亂打一氣也非了局,這『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決不是叫叫嚷嚷便能得手的。今日各路好漢都已相聚於此,大夥兒何不便憑兵刃拳腳上見個雌雄?只要誰能長勝不敗,大家便心悅誠服,公推他為『武功天下第一』」。一個長須道人揮劍說道:「不錯。武林中相傳有『華山論劍』的韻事,咱們今日便來論他一論,且看當世英雄,到底是誰居首?」餘人轟然叫好,便有數人搶先站出,大叫:「誰敢上來?」
周伯通、黃葯師、一燈等人面面相覷,看這群人時,竟無一個識得。
第一次華山論劍,郭靖尚未出世,那時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為爭一部《九陰真經》,約定在華山絕頂比武較量,藝高者得,結果中神通王重陽獨冠群雄,贏得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尊號。二十五年後,王重陽逝世,黃葯師第二次華山論劍,除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外,又有周伯通、裘千仞、郭靖三人參與。各人修為精湛,各有所長,但真要說到「天下第一」四字,實所難言,單以武功而論,似乎倒以發了瘋的歐陽鋒最強。想不到事隔數十年,居然又有一群武林好手,相約作第三次華山論劍。這一招使黃葯師等盡皆愕然。更奇的是,眼前這數十人並無一個認得。難道當真「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勝舊人」?難道自己這一幹人都做了井底之蛙,竟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只見人群中躍出六人,分作三對,各展兵刃,動起手來。數招一過,黃葯師、周伯通等無不啞然失笑,連一燈大師如此庄嚴慈祥的人物,也忍不住莞爾。又過片刻,黃葯師、周伯通、楊過、黃蓉等或忍俊不禁,或捧腹大笑。原來動手的這六人武功平庸之極,連與武氏兄弟、郭家姊妹相比,也是遠遠不及,瞧來不過是江湖上的一批妄人,不知從那裡聽到「華山論劍」四字,居然也來附庸風雅。
那六人聽得周伯通等人嬉笑,登時罷斗,各自躍開,厲聲喝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老爺們在此比武論劍,爭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號。你們在這里嘻嘻哈哈的幹甚麼?快快給我滾下山去,方饒了你們的性命。」
楊過哈哈一笑,縱聲長嘯,四下里山谷鳴響,霎時之間,便似長風動地,雲氣聚合。那一幹人初時慘然變色,跟著身戰手震,嗆啷啷之聲不絕,一柄柄兵刃都拋在地下。楊過喝道:「都給我請罷!」那數十人呆了半晌,突然一聲發喊,紛紛拚命的奔下山去,跌跌撞撞,連兵刃也不敢執拾,頃刻間走得乾乾凈凈,不見蹤影。
瑛姑、郭芙等都笑彎了腰,說不出話來。黃葯師嘆道:「欺世盜名的妄人,所在多有,但想不到在這華山之巔,居然也見此輩。」
周伯通忽道:「昔年天下五絕,西毒、北丐與中神通已然逝世,今日當世高手,卻有那幾個可稱得五絕?」黃蓉笑道:「一燈大師和我爹爹功力與日俱深,當年已居五絕,今日更無疑議。你義弟郭靖深得北丐真傳,當可算得一個。過兒雖然年輕,但武功卓絕,小一輩英才中無人及得,何況他又是歐陽鋒的義子。東和南是舊人,西和北兩位,須當由你義弟和過兒承繼了。」
周伯通搖頭道:「不對,不對!」黃蓉道:「甚麼不對?」周伯通道:「歐陽鋒是西毒,楊過這小子的手段和心腸可都不毒啊,叫他小毒物,有點冤枉。」
黃蓉笑道:「靖哥哥也不做叫化子,何況一燈大師現今也不做皇爺了。我說幾位的稱號得改一改。爹爹的『東邪』是老招牌老字型大小,那不用改。一燈大師的皇帝不做,去做了和尚,該稱『南僧』。過兒呢,我贈他一個『狂』字,你們說貼切不貼切?」
黃葯師首先叫好,說道:「東邪西狂,一老一少,咱兩個正是一對兒。」楊過道:「想小子年幼,豈敢和各位前輩比肩。」
黃葯師道:「啊哈,小兄弟,這個你可就不對了。你既然居了一個『狂』字,便狂一下又有何妨?再說以你今日聲名之顯赫、武功之強,難道還勝不過老頑童嗎?」
黃葯師知道女兒故意不提周伯通,是要使他心癢難搔,於是索性擠他一擠。楊過也明白他父女的心意,和小龍女相視一笑,心想:「這個『狂』字,果然說得好。」
周伯通道:「南帝、西毒都改了招牌,『北丐』呢,那又改作甚麼?」朱子柳道:「當今天下豪傑,提到郭兄時都稱『郭大俠』而不名。他數十年來苦守襄陽,保境安民,如此任俠,決非古時朱家、郭解輩逞一時之勇所能及。我說稱他為『北俠』,自當人人心服。」一燈大師、武三通等一齊鼓掌稱善。
黃葯師道:「東邪、西狂、南僧、北俠四個人都有了,中央的那一位,該當由誰居之?」說著向周伯通望了一眼,續道:「楊夫人小龍女是古墓派唯一傳人,玉女素心劍法出神入化,縱然是重陽真人,見了她也忌憚三分。當時林女俠若來參與華山絕頂論劍之會,別說五絕之名定當改上一改,便是重陽真人那『武功天下第一』的尊號,也未必便能到手。楊過的武藝出自他夫人傳授,弟子尚且名列五絕,師父是更加不用說了。是以楊夫人可當中央之位。」小龍女微微一笑,道:「這個我是萬萬不敢當的。」黃葯師道:「要不然便是蓉兒。她武功雖非極強,但足智多謀,機變百出,自來智勝於力,列她為五絕之一,那也甚當。」
周伯通鼓掌笑道:「妙極,妙極!你甚麼黃老邪、郭大俠,老實說我都不心服,只有黃蓉這女娃娃精靈古怪,老頑童見了她就縛手縛腳,動彈不得。將她列為五絕之一,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各人聽了,都是一怔,說到武力之強,黃葯師、一燈大師都自知尚遜周伯通三分,所以一直不提他的名字,只是和他開開玩笑,想逗他發起急來,引為一樂。那知道周伯通天真爛漫,胸中更無半點機心,雖然天性好武,卻從無爭雄揚名的念頭,決沒想到自己是否該算五絕之一。
黃葯師笑道:「老頑童啊老頑童,你當真了不起,我黃老邪對『名』淡薄,一燈大師視『名』為虛幻,只有你,卻是心中空空盪盪,本來便不存『名』之一念,可又比我們高出一籌了。東邪、西狂、南僧、北俠、中頑童五絕之中,以你居首!」
眾人聽了「東邪、西狂、南僧、北俠、中頑童」這十一個字,一齊喝彩,卻又忍不住好笑。五絕之位已定,人人歡喜,當下四散在華山各處尋幽探勝。
楊過指著玉女峰,對小龍女道:「咱們學的是玉女劍法,這玉女峰不可不游。」
小龍女道:「正是。」
兩人攜手同上峰頂,見有小小一處廟宇,廟旁雕有一匹石馬。那廟便是玉女祠,祠中大石上有一處深陷,凹處積水清碧。楊過當年來過華山,雖未上玉女峰卻曾聽說洪七公說起山上各處勝跡,對小龍女道:「這是玉女的洗頭盆,碧水終年不幹。」
小龍女道:「咱們到殿上去拜拜玉女去。」
走進殿中,只見玉女的神像容貌婉孌,風姿嫣然,依稀和古墓中的祖師林朝英的畫像有些相似。兩人都吃了一驚。小龍女道:「難道這位女神便是咱們的祖師婆婆么?」楊過說道:「師祖婆婆當年行俠天下,有惠於人。有人念著她老人家的恩德,在這里立祠供奉,說不定也是有的。」小龍女點頭道:「若是尋常仙姑,何以祠旁又有一匹石馬?看來那是紀念師祖婆婆的那匹坐騎。」兩人並肩在玉女像前拜倒,心意相通,一齊輕輕禱祝:「願咱倆生生世世都結為夫婦。」
忽聽得身後腳步之聲輕響,有人走進殿來。兩人站起身來,見是郭襄。楊過喜道:「小妹子,你和咱們一起玩罷!」郭襄道:「好!」小龍女攜著她手,三人走出殿來。
經過石樑,到了一處高崗,見崗腰上有個大潭。郭襄向潭裡一望。只覺一股寒氣從潭中直冒上來,不禁打個寒顫。這大潭望將下去深不見底,比之絕情谷中那深谷,卻又截然不同。絕情谷的深谷雲鎖霧封,從上面看來,令人神馳想像,不知下面是何光景,這大潭卻可極目縱視,只是越望越深,使人不期然而生怖畏。小龍女拉住她手,說:「小心!」
楊過道:「這個深潭據說直通黃河,是天下八大水府之一。唐時北方大旱,唐玄宗曾書下禱雨玉版,從這水府投下去。」郭襄道:「這里直通黃河?那可奇了。」
楊過笑道:「這也是故老相傳而已,誰也沒有下去過,也不知真的通不通?」郭襄道:「唐玄宗投玉版時,楊貴妃是不是站在他身邊?後來下雨了沒有?」楊過哈哈一笑,說道:「這個你可問倒我啦。看來老天爺愛下雨便下雨,不愛下便不下,未必便聽皇帝老兒的話。」郭襄凝望深潭,幽幽的道:「嗯,便是貴為帝王,也未必能事事如意。」
楊過心中一凜,暗道:「這孩子小小年紀,何以有這么多感慨?須得怎生想個法兒教她歡悅喜樂。」正欲尋語勸慰,小龍女突然「咦」的一聲,輕聲說道:「瞧是誰來了。」
楊過順著她手指望去,只見山崗下有兩人在長草叢中蛇行鼠伏般上來。這兩人輕功甚高,走得又極隱蔽,顯是生怕給人瞧見,但小龍女眼力異於常人,遠遠便已望見,楊過低聲道:「這兩人鬼鬼祟祟,武功卻大是不弱,這會兒到華山來必有緣故,咱們且躲了起來,瞧他們作何勾當。」三人在大樹岩石間隱身而待。
過了好一會功夫,聽得踐草步石之聲輕輕傳上。這時天色漸晚,一輪新月已掛在大樹之巔。郭襄靠在小龍女身旁,她對上來的兩個人全不關心,望著楊過的側影,心中忽想:「若是我終身得能如此和大哥哥、龍姐姐相聚,此生再無他求。」但覺此時此情,心滿意足,只盼時光便此停住,永不再流,但內心深處,卻也知此事決不能夠。
小龍女在暮靄蒼茫中瞧得清楚,但見郭襄長長的睫毛下淚光瑩然,心想:「她神情有異,不知懷著甚麼心事。我和過兒總得設法幫她辦到,好教她歡喜。」
只聽得那兩人上了峰頂,伏在一塊大岩之後。過了半晌,一人悄聲道:「瀟湘兄,這華山林深山密,到處可以藏身。咱們好好的躲上幾日,算那禿驢神通如何廣大,也未必能尋得到。待他到別地尋找,咱們再往西去。」
楊過瞧不見二人的身形,聽口音是尹克西的說話,他口稱「瀟湘兄」,那麼另一人便是瀟湘子了,心道:「蒙古諸武士來我中土為虐,其中金輪法王、尼摩星、霍都等已然伏法,達爾巴、馬光佐作惡不深,只剩下瀟湘子和尹克西這兩個傢伙。
我當日饒了他們性命,但看來二人怙惡不悛,不知又在幹甚麼奸惡之事。」
聽瀟湘子陰惻惻的道:「尹兄且莫喜歡,這禿驢倘若尋咱們不著,定然守在山下孔道之處。咱們若是貿然下去,正好撞在他的手裡。」尹克西道:「瀟湘兄深謀遠慮,此言不差,卻不知有何高見。」瀟湘子道:「我想這山上寺觀甚多,咱們便揀一處荒僻的,不管主持是和尚還是道士,都下手宰了,佔了寺觀,便這么住下去不走啦。那禿驢決計想不到咱們會在山上窮年累月的停留。他再不死心,在山中搜尋數遍,在山下守候數月,也該去了。」尹克西喜道:「瀟湘兄此計大妙。」他心中一喜歡,說話聲音便響了一些。
瀟湘子忙道:「禁聲!」尹克西歉然道:「嗯,我竟然是樂極忘形。」接著兩人悄聲低語。楊過再也聽不清楚,暗暗奇怪:「這兩人怕極了一個和尚,惟恐給他追上。這兩個惡徒武功各有獨到之處,方今除了黃島主、一燈大師、郭伯伯等寥寥數位,極少有人是他們之敵,何況他二惡聯手,更是厲害,不知那位高僧是誰,竟能令他們如此畏懼?又不知他何以苦苦追蹤,非擒到這二人不可?」又想:「那瀟湘子說是要殺人占寺,打的盡是惡毒主意,這件事既給我撞到了,怎能不管?」
只聽得遠處郭芙揚聲叫道:「楊大哥、楊大嫂、二妹……楊大哥、楊大嫂、二妹……吃飯啦……吃飯啦!」楊過回過頭來,向小龍女和郭襄搖了搖手,叫她們別出聲答應。過了半晌,郭芙不再呼喚。
忽聽得山腰裡一人喝道:「借書不還的兩位朋友,請現身相見!」這兩句喝聲只震得滿山皆響,顯是內力充沛之極,雖不威猛高昂,但功力之淳,竟是不弱於楊過的長嘯。
楊過一驚,心想:「世上竟尚有這樣一位高手,我卻不知!」他略略探身,往呼喝聲傳來處瞧去,月光下只見一道灰影迅捷無倫的奔上山來。過了一會,看清楚灰影中共有兩人,一個灰袍僧人,攜著一個少年。瀟、尹二人縮身在長草叢中,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氣。楊過見了那僧人的身形步法,暗暗稱奇:「這人的輕功未必在龍兒和我之上,但手上拉了一少年,在這陡山峭壁之間居然健步如飛,內力之深厚,竟可和一燈大師、郭伯伯相匹敵。怎地江湖之上從未聽人說過有這樣一位人物?」
那僧人奔到高崗左近,四下張望,不見瀟、尹二人的蹤跡,當即向西峰疾奔而去。郭襄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叫道:「喂,和尚,那兩人便在此處!」她叫聲剛出口,颼颼兩響,便有兩枚飛錐、一枚喪門釘,向她藏身處疾射過來。楊過袍袖一拂,將三枚暗器卷在衣袖之中。郭襄內功不深,叫聲傳送不遠,那僧人去得快了,竟沒有聽見她的呼叫。郭襄見他足不停步的越走越遠,急道:「大哥哥,你快叫他回來?」
楊過長吟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這兩句話一個個字遠遠的傳送出去。那僧人正走在山腰之間,立時停步,回頭說道:「有勞高人指點迷津。」
楊過吟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那僧人大喜,攜了那少年飛步奔回。
瀟湘子和尹克西聽了楊過的長吟之聲,這一驚非同小可,相互使個眼色,從草叢中躥了出來,向東便奔。楊過見那僧人腳力雖快,相距尚遠,這華山之中到處都是草叢石洞,若是給這兩個惡徒躲了起來,黑夜裡卻也未必便能找著,當下伸指一彈,呼的一聲急響,一枚飛錐破空射去,正是瀟湘子襲擊郭襄的暗器。楊過不知那僧人找這二人何事,不欲便傷他們性命,這枚飛錐只在二人面前尺許之處掠過,激盪氣流,颳得二人顏面有如刀割。二人「啊」的一聲低呼,轉頭向北。楊過又是一枚喪門釘彈出,再將二人逼了轉來。
便這么阻得兩阻,那僧人已奔上高崗。瀟湘子和尹克西眼見難以脫身,各出兵刃,並肩而立,一個手持哭喪棒,一個手持軟鞭。尹克西那條珠光寶氣的金龍鞭在重陽宮中給楊過震得寸寸斷絕,現下這條軟鞭上雖仍鑲了些金珠寶石,卻已遠不如當年金龍鞭的輝煌華麗。
那僧人四下一望,見暗中相助自己之人並未現身,竟不理睬瀟、尹二人,先向空曠處合十行禮,說道:「少林寺小僧覺遠,敬謝居士高義。」
楊過看這僧人時,只見他長身玉立,恂恂全儒雅,若非光頭僧服,宛然便是位書生相公。和他相比,黃葯師多了三分落拓放誕的山林逸氣,朱子柳又多了三分金馬玉堂的朝廷貴氣。這覺遠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當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儼然、宏然,恢恢廣廣,昭昭盪盪,便如是一位飽學宿儒、經術名家。楊過不敢怠慢,從隱身之處走了出來,奉揖還禮道:「小子楊過,拜見大師。」心中卻自尋思:「少林寺的方丈、達摩首座等我均相識,他們的武功修為似乎還不如這位高僧,何以從不曾聽他們說起?」
覺遠恭恭敬敬的道:「小僧得識楊居士尊范,幸何如之。」向身邊的少年道:
「快向楊居士磕頭。」那少年上前拜倒,楊過還了半禮。這時小龍女和郭襄也均現身,覺遠合十行禮,甚是恭謹。
瀟湘子和尹克西僵在一旁,上前動手罷,自知萬萬不是覺遠、楊過和小龍女的對手,若要逃走,也是絕難脫身。兩人目光閃爍,只盼有甚機會,便施偷襲。
楊過道:「貴寺羅漢堂首座無色禪師豪爽豁達,與在下相交已十餘年,堪稱莫逆。六年之前,在下蒙貴寺方丈天鳴禪師之召,走少室山寶剎禮佛,得與方丈及達摩院首座無相禪師等各位高僧相晤,受益非淺。其時大師想是不在寺中,以致無緣拜見。」
神鵰大俠楊過名滿天下,但覺遠卻不知他的名頭,只道:「原來楊居士和天鳴師叔、無相師兄、無色師兄均是素識。小僧在藏經閣領一份閑職,三十年來未曾出過山門一步,只為職位低微,自來不敢和來寺居士貴客交接。」楊過暗暗稱奇:
「當真是天下之大,奇材異能之士所在都有,這位覺遠大師身負絕世武功,深藏不露,在少林寺中恐亦默默無聞,否則無色和我如此交好,若知本寺有此等人物,定會和我說起。」
楊過和覺遠呼叫相應,黃葯師等均已聽見,知道這邊出了事故,一齊奔來。楊過和覺遠說話之際,眾人一一上得崗來,當下楊過替各人逐一引見。黃葯師、一燈、周伯通、郭靖、黃蓉在武林中都已享名數十年,江湖上可說是誰人不知,那個不曉,但覺遠全不知眾人的名頭,只是恭敬行禮,又命那少年向各人下拜。眾人見覺遠威儀棣棣,端嚴肅穆,也不由得油然起敬。
覺遠見禮已畢,合十向瀟湘子和尹克西道:「小僧監管藏經閣,閣中片紙之失,小僧須領罪責,兩位借去的經書便請賜還,實感大德。」楊過一聽,已知瀟湘子和尹克西在少林寺藏經閣盜竊了甚麼經書,因而覺遠窮追不舍,但見他對這兩個盜賊如此彬彬有禮,倒是頗出意料之外。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大師此言差矣。我兩人遭逢不幸,得蒙大師施恩收留,圖報尚自不及,怎會向大師借了甚麼經書不還,致勞跋涉追索?再說,我二人並非佛門弟子,借佛經又有何用?」
尹克西是珠寶商出身,口齒伶俐,這番話粗聽之下言之成理。但楊過等素知他和瀟湘子並非善良之輩,而他們所盜經書自也不會是尋常佛經,必是少林派的拳經劍譜。若依楊過的心性,只須縱身向前,一掌一個打倒,在他們身上搜出經書,立時了事,又何必多費唇舌?但覺遠是個儒雅之士,卻向眾人說道:「小僧且說此事經過,請各位評一評這個道理。」
郭襄忍不住說道:「大和尚,這兩個人躲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商量,說要殺人占寺,好讓你尋他不著。若不是作賊心虛,何以會起此惡心?」
覺遠向瀟、尹二人道:「罪過罪過,兩位居士起此孽心,須得及早清心懺悔。」
眾人見他說話行事都有點迂腐騰騰,似乎全然不明世務,跟這兩個惡徒竟來說甚麼清心懺悔,都不禁暗自好笑。
尹克西見覺遠並不動武,卻要和自己評理,登時多了三分指望,說道:「大家原該講理啊!」覺遠點頭道:「眾位,那日小僧在藏經閣上翻閱經書,聽得後山有叫喊毆斗之聲,又有人大叫救命。小僧出去一看,只見這兩位居士躺在地上,被四個蒙古武官打得奄奄一息。小僧心下不忍,上前勸開四位官員,見兩位居士身上受傷,於是扶他們進閣休息。請問兩位,小僧此言非虛罷?」尹克西道:「不錯,原來是這樣,因此我們對大師救命之恩感激不盡。」
楊過哼了一聲,說道:「以你兩位的功夫,別說四名蒙古武士,便是四十名、四百名,又怎能將你們打倒?君子可欺以方,覺遠大師這番可上了你們的大當啦。」
覺遠又道:「他們兩位養了一天傷,說道躺在床上無聊,向小僧借閱經書。小僧心想宏法廣道,原是美事難得這兩位居士生具慧根,親近佛法,於是借了幾部經書給他們看,那知道有一天晚上,這兩位乘著小僧坐禪入定之際,卻將小徒君寶正在誦讀的四卷《楞伽經》拿了去。不告而取,未免稍違君子之道,便請二位賜還。」
一燈大師佛學精湛,朱子柳隨侍師父日久,讀過的佛經也自不少,聽了他這番言語,均想:「這兩人從少林寺中盜了經書出來,我只道定是拳經劍譜的武學之書,豈知竟是四卷《楞伽經》。這《楞伽經》雖是達摩祖師東來所傳,但經中所記,乃如來佛在楞伽島上說法的要旨,明心見性,宣說大乘佛法,和武功全無干係,這兩名惡徒盜去作甚?再說,《楞伽經》流布天下,所在都有,並非不傳秘籍,這覺遠又何以如此緊追不舍,想來其中定有別情。」
只聽覺遠說道:「這四卷《楞伽經》,乃是達摩祖師東渡時所攜的原書,以天竺文字書寫,兩位居士只恐難識,但於我少林寺卻是世傳之寶。」眾人這才恍然:
「原來勢達摩祖師從天竺攜來的原書,那自是非同小可。」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我二人不識天竺文字,怎會借閱此般經書?雖說這是寶物,但變賣起來,想亦不值甚麼錢,除了佛家高僧,誰也不會希罕,而大和尚們靠化緣過日子,又是出不起價的。」
眾人聽他油腔滑調的狡辯,均已動怒。覺遠卻仍是氣度雍容,說道:「這《楞伽經》共有四種漢文譯本,今世尚存其三。一是劉宋時阿跋陀羅所譯,名曰《楞伽阿巴陀羅寶經》,共有四卷,世稱『四卷楞伽』。二是元魏時菩提流支譯,名曰《入楞伽經》,共有十卷,世稱『十卷楞伽』。三是唐朝寶叉難陀所譯,名曰《大乘入楞伽經》,共有七卷,世稱『七卷楞伽』。這三種譯本之中,七卷楞伽最為明暢易曉,小僧攜得來此,難得兩位居士心近佛法,小僧便舉以相贈。倘若二位要那四卷楞伽和十卷楞伽,也無不可,小僧當再去求來。」說著從大袖中掏出七卷經書,交給身邊少年,命他去贈給尹克西。
楊過心道:「這位覺遠大師竟是如此迂腐不堪,世上少有,難怪他所監管的經書竟會給這兩個惡徒盜去。」
只見那少年說道:「師父,這兩個惡徒心存不良,就是要偷盜寶經,豈是當真的心近佛法?」他小小身材,說話卻是中氣充沛,聲若洪鍾,眾人聽了都是一凜,只見他形貌甚奇,額尖頸細、胸闊腿長、環眼大耳,雖只十二三年紀,但凝氣卓立,甚有威嚴。
楊過暗暗稱奇,問道:「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覺遠道:「小徒姓張,名君寶。他自幼在藏經閣中助我灑掃曬書,雖然稱我一聲師父,其實並未剃度,乃是俗家弟子。」楊過贊道:「名師出高徒,大師的弟子氣宇不凡。」覺遠道:「師非名師,這個徒兒倒真是不錯的。只是小僧修為淺薄,未免耽誤了他。君寶,今日你得遇如許高士,真乃三生有幸,便當向各位請教。常言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張君寶應道:「是。」
周伯通聽覺遠嚕哩嚕嗦說了許多,始終不著邊際,雖然事不關己,卻先忍不住了,叫道:「喂,瀟湘子和尹克西兩個傢伙,你們騙得過這個大和尚,可騙不過我老頑童。你們可知當今五絕是誰?」尹克西道:「不知,卻要請教。」
周伯通得意洋洋的道:「好,你們站穩了聽著:東邪、西狂、南僧、北俠、中頑童。五絕中,老頑童居首。老頑童即為五絕之首,說話自然大有斤兩。這經書我說是你們偷的,就是你們偷的,便算不是你們偷的,也要著落在你們兩個賊廝鳥身上,找出來還給大和尚。快快取了出來!若敢遲延,每個人先撕下一隻耳朵再說,你們愛撕左邊的還是右邊的?」說著磨拳擦掌,便要上前動手。
瀟湘子和尹克西暗皺眉頭,心想這老兒武功奇高,說干就干,正自不知所措,忽聽覺遠說道:「周居士此言差矣!世事就抬不過一個理字。這部楞伽經兩位居士若是借了,便是借了。若是不借,便是不借。倘若兩位居士當真沒有借,定要胡賴於他,那便於理不當了。」
周伯通哈哈大笑,說道:「你們瞧這大和尚豈非莫名其妙?我幫他討經,他反而替他們分辯,真正豈有此理。大和尚,我跟你說,我賴也要賴,不賴也要賴。這經書倘若他們當真沒偷,我便押著他們即日啟程,到少林寺去偷上一偷。總而言之,偷即是偷,不偷亦偷。昨日不偷、,今日必偷;今日已偷,明日再偷。」
覺遠連連點頭,說道:「周居士此言頗含佛理。佛家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之際,原不必強求分界。所謂『偷書』,言之不雅,不如稱之為『不告而借』。
兩位居士只須起了不告而借之心,縱然並未真的不告而借,那也是不告而借了。」
眾人聽他二人一個迂腐,一個歪纏,當真是各有千秋,心想如此論將下去,不知何時方休。楊過截斷周伯通的話頭,對尹、瀟二人說道:「你二人幫著蒙古來侵我疆土,害我百姓,早已死有餘辜。今日一燈大師和覺遠大師兩位高僧在此,我若出手斃了你們,兩位高僧定覺不忍。我指點兩條路,由你們自擇,一條路是乖乖交出經書,從此不許再履中土。另一條路是每人接我一掌,死活憑你們的運氣。」
尹、瀟面面相覷,不敢接話。他二人都在楊過手下吃過大苦頭,心知雖只一掌,卻是萬萬經受不起。尹克西心想:「只須捱過了今日,自後練成武功,再來報仇雪恥。眾人之中,只有覺遠和尚最好說話,欲脫此難,只有落在他身上。」說著道:
「楊大俠,你我之事,咱們今後再說。你武功遠勝於我,在下是不敢得罪你的。至於有沒有借了經書,還是讓覺遠大師跟咱們兩個細細分說,這件事可沒礙著你楊大俠啊?」
楊過尚未回答,覺遠已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尹居士此言有理。」
楊過搖頭苦笑,一回首,只見張君寶目光炯炯,躍躍欲動。楊過向他使個眼色,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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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凝望正陪伏難陀步往對面街心的拜紫亭,微笑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要殺伏難陀,此實千載一時之機。"
忽然念頌道:"精者身之本,兩精相搏謂之神,隨神往來謂之魂,並精出入謂之魄,心之所倚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道。天人交感,陰陽應象。"
兩人聽得動容。
寇仲微笑道:"這是寧道奇那趟出手教訓小弟臨走時說的,小弟一直一知半解,似明非明。到昨晚伏難陀擊倒陵少,想取他性命時,我忽然明白了,來個他娘的天人交感,陰陽應象,成功使出井中八法最後一式『方圓『,刀法至此真臻大成之境。因而昨晚才能有負傷斬殺深末桓的壯舉。他奶奶的態,想起小陵差點給他宰掉,老子就絕不肯放過他。"
徐子陵心中一陣感動,少時寇仲比他長得粗壯,每逢徐子陵被人欺負,寇仲必挺身出頭,就算明知敵不過對方,亦絕不退縮。現在只不過是歷史重演。
宗湘花此時和一群將領飛馳而至,顯是聞風趕來觀戰,益發令人感到此戰的重要。
拜紫亭踏前三步,朗聲道:"少帥是否准備妥當?"
寇仲哈哈笑道:"隨時可以動手。"
又低聲向徐子陵和跋鋒寒道:"我絕不會比伏難陀先死的,放心!"
兩人退往一方。
拜紫亭再走前五步,來到兩人對峙中間的位置,稍作橫移,到可同時看到雙方的位置,環目一掃,大喝道:"開始!"再往後退,至行人道才止。與另一邊的徐子陵和跋鋒寒遙遙相對。
決戰的大街一端是擠滿南門城樓上下以百計的粟末兵,一端是宗湘花、宮奇等十多名將領,決戰者左右兩邊行人道上分別是拜紫亭和徐跋兩人,人人默不作聲,氣氛沉凝緊張。
伏難陀仍是那襲招牌式的橙黃色寬袍,兩手隱藏袖內,神色從容自然,傲立如山如岳,雖沒有擺出任何迎戰的架式勢子,可是不露絲毫破綻,就像與天地渾成一體,超越人天的限制。
跋鋒寒尚是初次感受到"梵我如一"的境界,首次擔心起來、低聲道:"這傢伙的信心似乎沒受影響。"
徐子陵嘆道:"此仗將是寇仲出道以來最艱苦的一戰。"
寇仲先把雙目睜得滾圓,神光電射的凝望對手,接著把眼睛眯成只剩一線隙縫,就像天上浮雲忽然遮去陽光,變化神奇之極,也令目睹此景的宗湘花等一眾將領生出震撼的感覺。
同一時間寇仲脊挺肩張,上身微往前俯,登時生出一股凜冽的氣勢,越過近三丈的空間,朝神秘莫測的伏難陀迫涌過去,伏難陀的橙色長袍立即應勁拂動,使人曉得他正在承擔寇仲氣勁驚人的壓力。
高手相爭,不用刀來劍往,足使人看得透不過氣來,更猜不到下著如何,誰會先出手。
場中最了解寇仲的徐子陵和跋鋒寒均有點意料不到寇仲的武功進步到如斯境界。因為他發出的氣勁並非只是一股真氣,而是如有實質的一堵氣牆,處處平均,可令對手難以避重就輕的化解進擊。比之以前的他當然更為高明。
天人交感,陰陽應象。
寇仲先是臉罩寒霜,接著顏容放鬆,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淡淡道:"大師可以開始說法哩!"
"鏘"!
井中月離背而出,遙指對手。
一柱圓渾的刀氣,從刀尖以螺旋的奇異方式江河暴漲地狂涌而出,往伏難陀攻去。
氣牆為方,刀勁為圓,竟是隔三丈的距離發出井中八法中最後一式"方圓"。刀法至此,確已臻天人合人的至境。
方為陽,圓為陰;陰為方,陽為圓。陰陽應象,天人合人,再不可分。
跋鋒寒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裡的驚異。
寇仲擺明是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之勢,務於數刀內與伏難陀分出勝負,免去應付伏難陀出人意表,層出不窮的天竺瑜伽奇術。
伏難陀再難保持他與天地渾成一體的梵我不二,左右袍袖環抱拱起,抵擋寇仲的方圓奇招。
"蓬"!
兩氣相交,響徹全場。
伏難陀再非無懈可擊。
拜紫亭那想得到寇仲厲害至此,臉容立即陰沉下去。
寇仲被伏難陀的反擊震得上身往後微晃,大笑道:"生死之道非是沉迷,而是超越和忘記,我有說錯嗎?請國師指點。"
伏難陀冷哼一聲,往前踏步,左袍袖看似隨意的畫出一個方整的圓,枯黑的右手從袍袖探出,朝寇仲遙抓過去,道:"沒有沉迷何來超脫?少帥勿要思路不清。"
寇仲心神晉入井中月的通明境界,感到伏難陀看似隨意的揮圈子,事實上卻把自己的氣牆卸往一旁,還帶得他生出橫跌的傾向,厲害非常。而遙施攻來的一抓,五指分別發出勁氣,將自己緊裹其中,只要他一個應付不好,對方的會接踵而至,殺他一個措手不及,至死方休。
寇仲卻是不驚反喜,他和徐子陵昨天的負傷迎敵,死裡求生,實是修行上無比珍貴的經歷,在生死的威脅下,迫得他們窮智竭力,把潛能釋放出來,與敵周旋。例如在察敵一項上,以前他寇仲雖非粗心大意,但總不及負傷時專心細意。
因為既沒有籌碼犯錯,更沒有補救的能力。故每一著進攻退守,必須達至百分百的精準。現在傷勢大致痊癒,但這些從負傷迎敵時身體力行領悟回來的妙諦,已成為他的一部份。
寇仲長嘯一聲,身子旋轉起來,井中月與他合而為一,再分不清人在那裡,刀在那裡,往"天竺狂僧"伏難陀旋轉過去。
拜紫亭、宗湘花、宮奇、客素別等和一眾將領士兵,因深悉伏難陀的本領,所以縱使寇仲名氣如何大,在兩人交手前對伏難陀仍是信心十足,從沒有想過伏難陀會有輸的可能性。
可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寇仲的刀法有如天馬行空,燕翔魚落,打開始就搶在主動,終於令他們要為伏難陀擔心起來。
龍泉軍的信心有大半是建立在伏難陀身上,若他落敗身亡,那到拜紫亭等不擔心。
徐子陵和跋鋒寒卻是嘆為觀止。想不到寇仲能以遙距式的方圓,破去伏難陀本是無隙可尋的梵我如一,否則寇仲將陷攻無可攻的劣境。而隨著施展這招的攻勢更是凌厲,人旋刀轉,輕輕鬆鬆的從對方的卸勁脫身出來,又化解抓勁,兼仍保持主攻之勢。
當寇仲旋至適當距離,井中月可從任何角度劈出,豈是易擋。
在雙方觀戰者看得緊張刺激之際,寇仲龍卷風般旋進離伏難陀一丈內可隨時出刀的危險范圍。
伏難陀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寇仲的接近,他是場內看破寇仲這招真正厲害處的寥寥可數幾人之一。寇仲看似全速旋轉,事實上每一下轉身和旋進的速度均有輕微差異,身法巧妙至此,已達神乎其技的至境。
伏難陀冷笑一聲,往橫移開,兩手收入袍袖內,袍袖倏地鼓張,然後塌縮,就像青蛙的腮子,忽漲忽縮的往攻來的寇仲拂去。
兩人迅速接近。
眼看寇仲要朝伏難陀一刀劈出,忽然刀鋒竟變成刀柄,先重重敲中伏難陀拂來的右手鼓漲的袍袖處,發出"蓬"一聲的勁氣交擊爆響。接著拖刀畫向伏難陀連珠攻來,袍袖塌縮貼手的左掌處,發出另一聲激響。
寇仲哈哈大笑道:"國師的瑜伽術到那裡去哩?"
正要錯身而過時,伏難陀下半身仍保持前沖之勢,上身卻像違背下身般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的向後拗曲,把本無可能的事變成可能,兩手從袖內探出,一取寇仲左頰,另一疾掃寇仲後背,既詭異莫名,又陰損至極點。
龍泉將士終爆起震天的采聲。
寇仲早領教過他能人所不能的瑜伽奇術,仍有餘暇叫道:"國師中計哩!"
猛換一口真氣,改移遠為移近,由左旋變成往右旋,反方向移回來,井中月貼身施展,一時刀光四射,像黃蛇般繞體纏動,整個人給緊裹在精芒耀目的刀光中,看得人人驚心動魄,又不得不佩服寇仲出人意表的身法,令人折服的膽色。
天下間除去徐子陵外,恐怕只有寇仲能以轉換真氣的奇功去應付伏難陀的天竺瑜伽法。
伏難陀尚是首次領教到在剎那間改變真氣運動方向的絕技,感到寇仲只是借位置的轉換,不但避重就輕的使自己的殺著變得搔不著癢處,若給他"嵌入"自己因盡力進攻而露出的空門,後果實不堪想像。大喝一聲,上身回拗,變回身體正常的部位,隨著雙腳疾往旁飄,力圖遠避開去。
主動真正落到寇仲手上。
寇仲出奇地沒有乘勝追擊,旋止立定,井中月指退開的伏難陀,體內真氣積蓄凝聚,逐漸推上巔峰狀態。
徐子陵和跋鋒寒心中叫絕,要知純以功力論,寇仲仍遜伏難陀一籌。論修養,伏難陀的梵我不二更可將寇仲拋離。最糟是比到招式變化,伏難陀的瑜伽奇術比之寇仲的井中月更難防難擋。在這種種不利的情況下,寇仲憑的是以奇制奇,以高明的戰略爭勝。
有如兩軍對壘,對方雖在兵員的質素和數目上占盡優勢,卻因遇上高明的戰略而把雙方的差異扯平。
寇仲先以井中八法最後一式"方圓"遠距施展,迫伏難陀反擊,在近距交鋒時再憑體內真氣迅換令伏難陀要變招退避。
但假若他乘勢追擊,誰能料到精通瑜伽術的伏難陀會以甚麼詭異的手法反撲。所以寇仲遂以不變應萬變,任由對方退開,自己則全力部署下一波的攻勢,在我長彼消下,以最佳的狀態硬撼處於被動的伏難陀,拉近雙方在功力上的差距。
他的刀氣遙鎖伏難陀,對方停下的一刻,就要面對他氣勢蓄至最盛的一刀。
觀戰者無不生出難以呼吸的緊張,全神靜待戰事的發展。
伏難陀驀地立定,鐵釘般釘緊離寇仲三丈許遠處,人人均以為寇仲要發刀之際,他竟像狂風拂吹下的小草般,左右狂搖擺動。最駭人的是他的身體變得像草原上的的長草般柔軟,擺動出只有長草才能做出迎風搖舞的姿態來。
寇仲積蓄至極限的一刀,在對上如此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守式下,竟是無法施展,因為他根本不知該攻何處,刀落何點。
拜紫亭首先帶頭轟然叫好,惹起他的一方震天喝采聲。
徐子陵和跋鋒寒也看得目瞪口呆。
這才是伏難陀的真功夫,瑜伽術的極致,自然之法的制敵奇招。令人攻無可攻,更不知何所守。
寇仲立時陷進決戰開始後最大的危機,倘判斷稍為失誤,會惹來伏難陀排山倒海似的反攻。
寇仲生出失去伏難陀的感覺。
這天竺來的武學大師仍是活勾勾站在眼前,可是他已與梵天合一。
幸而寇仲心神仍是澄明空澈,不著一絲雜念,心知止而神欲行,哈哈一笑,踏前一步,一刀劈在空處,正是井中八法的棋奕。
積聚至頂峰的氣勁,從刀鋒山洪暴發般出,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氣勁,如裂岸的驚濤般鋪天蓋地往這可怕的敵手涌去。
伏難陀擺動得更急更快,就像風暴中不堪吹殘的小草。
可是甚狂搖亂擺的動作再非無跡可尋,在刀氣的波卷下,寇仲的刀像長出可透視他虛實的無差法眼,循著某一超乎平常感官的直覺,自然而然的往伏難陀攻去。
驟見寇仲狂喝一聲,騰身飛掠,往伏難陀發出驚天動地的一擊。
拜紫亭一方人人看得大惑難解,皆因若依寇仲現時撲擊的方向,攻擊點只能是伏難陀左方三尺許空處,而觀寇仲一往無前的前掠之勢,絕無可能在中途變招或改方向的。
伏難陀終於立定,全神貫注於寇仲的來勢上,他和其他旁觀者的分別,是看不破就要吃虧。高手對陣,最怕是摸不清對手虛實。從天竺到中土,一直以來憑著他令人難測虛實的心法"梵我不二"橫行無制,豈知遇上詭變百出的寇仲,以彼之道還治其身,竟成功的令他失去對手的掌握,並使他既能惑敵又擅測敵的無上心法,終被打開隙縫,露出破綻。
伏難陀首次生出不知如何是好的不安感覺,只好嚴陣以待,看寇仲有甚麼花樣。
三丈距離,轉瞬減半。
寇仲凌空換氣,施展從雲帥領悟回來的回飛之術,刀隨人走,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往伏難陀擊疾砍,帶起的勁風凝而不散,有增無減,將對手鎖緊鎖死。
人人鴉雀無聲,拜紫亭等無不露出驚懼神色,天下間竟有如此神奇的身法和凌厲的刀招?
寇仲尚是第一趟以回飛身法使出井中八法里的"擊奇",且在氣勢積蓄至頂峰之際施展,確有三軍辟易,無可抗禦的威脅。
身當其鋒的伏難陀終捉摸到寇仲的刀勢,竟是直沖自己而來,非是行險使詐,但已遲了一線,就算能勉力擋格,在我消彼長下,吃虧自是必然,且接著來的刀招會更是難擋。
際此刀鋒眨眼攻及的一刻,伏難陀全身骨節"辟卜"連響,就像燒爆竹的緊湊響聲,接著整個人往後變折,變成個"人圈"似的物體,並往後迅速滾開去。
如此怪招,包括寇仲在內,沒有人想過可以在對仗時發生。
但寇仲的廿中月已是箭從弦發,在氣機牽引下,倏地加速,以肉眼也要看得疑幻疑真的驚人高速,迅速追上伏難陀的人圈。
"當"!
寇仲眼看剌中伏難陀,卻給伏難陀從人圈裡一腳踢出,足尖點在井中月鋒尖上,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量透刀而入,震得寇仲攻勢全消,血氣翻騰,劇震退開。
伏難陀則由人圈變成直挺挺的貼地平飛,到三丈遠外再以一個美妙的動作重新立穩,黑臉抹過一陣煞白後回復正常,雙目魔光大盛,牢盯寇仲。
眾人看到大氣不敢呼出一口。
拜紫亭首次後悔批准此戰,本以為是可光明正大殺死寇仲的良機,藉此立威振軍心,豈知寇仲的厲害大出他意料之外,伏難陀竟吃虧受傷。
不過他眼力高明,看出伏難陀是拚著被刀氣損傷,務要扯平寇仲佔得的上風和優勢,否則如此下去伏難陀必敗無疑。
寇仲橫刀而立,哈哈笑道:"國師現在面對死亡,不知對生死之道有甚麼新的體會,何不說來聽聽,讓我們分享國師的心得。"
這番話在此時說來,充滿嘲諷的意味。
在旁觀戰的跋鋒寒湊到徐子陵耳旁道:"老伏動氣哩!再不能保持他奶奶的甚麼梵我如一。"
伏難陀露出一絲滿盈殺機的笑意,令人覺得這才是他真實的一面,搖頭道:"年青人切忌自滿,因為死可變生,生可變死,生死本是無常,勝敗亦是無常,戰無常勝。少帥若有甚麼遺言,最好現在交待清楚。"
寇仲然笑道:"我有一大筐的遺言,卻無須在今天說,因為你的底給我摸得一清二楚,尚未有殺我的資格。哈,國師好像不把大王的指示放在心上,大王說過只要分出勝敗便成,國師你老人家剛才卻說要取我之命,把大王之話當作耳邊風,真古怪。"
伏難陀聞言微一錯愕,同時醒悟到自己因動真怒至不能保持梵我如一的心境,但已遲了一步。
寇仲看似談笑風生,事實上正不斷尋找進攻的良機和對手的破綻,伏難陀被他的話命中要害,心神稍分,他立時生出感應,豈肯錯過,喝道:"先勝而後求戰,故我專而敵分,因敵而制勝。國師已痛失一著,還甚麼要我留下遺言?"
揮刀疾劈。
他朗誦的是曠古絕今的天下第一兵法大家孫武的論據,雖是東拉一句,西扯一句,合起來剛好是對伏難陀目下處境最精確的寫照。伏難陀雖明知是蓄意分他心神的話,可是字字屬實,仍不能不受影響,難以回復狀態。
拜紫亭終於色變,寇仲此子能縱橫中外,不但因其蓋世的刀法,更因他高明的才智見識。孫子兵法十三篇只五千九百餘字,但卻博大精深,內容精采,寇仲隨意擷取,恰到好處。可知他把十三篇參透通明,智珠在握,還將之融入刀法內。
井中月在空中畫出一道令人難以形容的玄奧線路,似是平平無奇,又似千變萬化。腳下只像輕描淡寫的踏出兩三步,遍是縮地成寸的越過近兩丈的遠距離,那種距離的錯覺,配合他玄奧的刀法,無論身受者和旁觀諸人,均感到他此刀妙若天成,有令天地變色的駭人威勢。
跋鋒寒暴喝道:"好!"
他的喝叫含勁吐出,若平地起轟雷,聽得人人心神悸動,亦令敵方聯想起他和徐子陵乃與寇仲同等級數的威猛人物,而跋鋒寒更是連畢玄也殺他不死的高手,登時更增添寇仲本已威霸天下此一刀的氣勢。
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營而離之,並而擊之。雖仍是井中八法的擊奇,剛才是配以回飛之術,現在則是趁"營而離之"成功情況下,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取敵人。至此可知"天刀"宋缺對寇仲影響之大。若非有宋缺親自指點,現身說法,寇仲絕創不出此能令天地變色、鬼哭神號的井中八法,但仍要經歷無數生死血戰,單打群斗,於死亡邊沿掙扎求生,他的刀法始能臻達如此鬼神莫測的境界。
伏難陀終屬大師級數,際此生死關頭,倏地收攝心神,身體在窄小的空間變幻出無數虛虛實實的位置,右手中指伸出,似要點出又非點出,其虛實難測處,看看也教人目眩,只要寇仲一下錯失,摸不清他的虛實,所佔上風將要盡付流水,拱手讓人。
高手交鋒,正在此一著半著之爭。
攻得好,守得更好。
拜紫亭等喜出望外下,齊聲喝采。
剛為寇仲打氣的跋鋒寒、徐子陵,也禁不住佩服伏難陀此一守式的高明,寇仲井中八法中的擊奇,最厲害處是迫敵硬撼火並,若要破此一招,唯一之法就是不與他硬撼。在這情況下,必須先令寇仲攻無可攻,被迫中途放棄變招,那寇仲的氣勢將慘受重挫,伏難陀此守式正含此妙用,虛實難測,使寇仲找不到刀鋒應落的一點。
兩人心中叫糟時,寇仲竟然沖勢全消,凝然倏止,傲然停步於離伏難陀一丈近處,擊奇化作不攻。
似攻非攻,似守非守。
那由動轉化為極靜的感覺,充滿戲劇性的震撼力。
兩方人眾登時寂然無聲,更大幅加強這種奇異的感覺。
井中月遙指伏難陀,發出凜然迫人的刀氣,籠罩對手。
伏難陀瞳孔收縮,射出集中強烈的魔芒,顯然是他比其他人更受到震撼沖擊,心神被奪,再不能保持與梵天的聯系。
他再不保持守勢,在把握不到寇人招勢的變化下,愴皇進攻。
跋鋒寒和徐子陵均看得目眩神迷,想不到寇仲的擊奇和不攻竟可倒轉來使,因為以前他總是先不攻後擊奇。
不攻正是要強迫對手由守變攻,或由攻變守,把戰局扭轉過來。
一著之差,寇仲再度把伏難陀迫往下風,不予他任何機會。
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攻。
拜紫亭、宗湘花等眼力較高明者,均現出吃驚的神色。
伏難陀騰空而起,飛臨寇仲上方,兩手兩腳像身體骨骼失去正常的連系般,水銀瀉地無隙不入的往下面的寇仲狂攻猛打,凌厲至極點,等若有四伴兵器同時齊心合力的強攻寇仲。
寇仲哈哈笑道:"國師的梵我不二到那裡去啦?是否給對死亡的恐懼嚇走了?"
井中月黃芒暴張,刀勢舒展,以迅雷疾電的速度往上砍劈,似是隨意施展,又像有意而為,大巧若拙,似朴實巧,那種有意無意之間的瀟灑自如,就像長風在大草原上拂卷回盪,刀光疾閃的迎上敵手狂風暴雨般的激烈攻勢,正是"非必取不出眾,非全勝不交兵,緣是萬舉萬當,一戰而定",井中八法中第六法的戰定。和以往不同的是每一刀均深合宋缺天刀刀法之旨,刀勢去留無跡,總在著意與不著意之間,又如寧道奇的法度,陰陽應象,天人交感。
井中月與伏難陀手腳對上,發出勁氣交擊的聲音,連珠爆發的密集響起。
伏難陀把瑜伽術發揮到極致,在空中起伏升壓,從上而下對寇仲強攻重擊,偏是寇仲上則刀光幻閃,下則腳踩奇步,每一移位均能避重就輕,閃虛擊實,應付自如。
不知就裡的龍泉軍尚以為伏難陀搶得上風主動,忙為伏難陀打氣喝采,叫得震天價響,更惹得城民趕來圍觀。
跋鋒寒低聲道:"老伏已是強弩之末,絕捱不了多久,開始時我尚為寇仲有少許擔心呢!"
徐子陵點頭同意,伏難陀展開凌空下擊的攻勢,擺明在迫寇仲硬碰硬,希望憑著較寇仲深厚的功力和瑜伽術能人所不能的層出不窮奇招,一舉將寇仲摧毀。
豈知寇仲的井中月已到隨心所欲的境界,看似漫不經意,事實上或卸或黏,或虛或實,一時硬砍狂掃,一時避重就輕,有驚無險的擋過伏難陀氣勢如虹的強攻,憑腳踏實地之利漸進式的操控著凌空撲擊的伏難陀,消耗他的真元體力,令伏難陀的內傷加深加重。
寇仲大喝一聲,把為伏難陀喝採的聲音全部蓋過,誦道:"用兵之法,以謀為本,是以欲謀疏陣,先謀地利;欲謀勝敵,先謀固己。國師嘗嘗老子這招用謀如何?"
拜紫亭一方上上下下,都聽得心驚肉跳,寇仲的井中八法玄奧精奇,又與中土軍事家的理論結合,將千軍萬馬決勝於沙場的兵法,融渾入刀法之中,本來已具有秘不可測參透天地的至境。此時見他再事先張揚的來另一招用謀,那能不為伏難陀擔心。
沒有人呼叫說話,只有不自覺的緊張喘息和呼吸。
伏難陀心知肚明凌空下擊的戰略再難奏效,一個不好還會給寇仲鎖在上方,不能脫身,忽然蜷曲如球,往寇仲撞去,心忖無論你用謀或不用謀,對著這處處破綻反成沒有破綻的一招,亦將有力難施。
寇仲倏地橫移避開,任他落往地面,搖頭嘆道:"國師又中計哩!我這招即名用謀,更已穩佔地利,何用出手那麼下檔?只是靠口頭說說吧!"
觀者無不愕然。
跋鋒寒和徐子陵卻知戰事到達結束的最後階段,因為伏難陀不單被破掉他的天竺心法梵我不二,更是心志被奪,亂了方寸,陷於完全被動捱打的劣勢,勝敗再不由他作主,連一半的反擊之勢亦欠奉。
拜紫亭終忍不住,大喝道:"住手!"
伏難陀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吼,四肢舒展,左足尖點地,整個人陀螺般旋轉起來,雙手幻出漫天掌影,旋風般往寇仲捲去。
寇仲於他足尖點地的同一剎那,井中月吐出奪魄驚心的駭人黃芒,喝道:"國師第二次違背王命哩!看老子的速戰速決。"
說話間,黃芒暴張,運刀疾刺,時間角度拿捏得精準無匹,刀鋒彷似貫注全身功力感情,充滿一去無還的慘烈氣勢。
旁觀者全生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感到勝負將決定於眼前剎那之間。
就在兩人對上之前一劇,寇仲的井中月竟於不可能變化中再生變化,將井中八法中的速戰化為兵詐,長刀往後回收,旋身拖刀,與伏難陀擦身而過。
包括跋鋒寒和徐子陵在內,沒有人看到兩人間發生甚麼事,只聽氣勁爆激的聲音,兩人反方向的旋轉開去。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寇仲首先立定,井中月刀鋒遙指仍旋向至五丈外靠南門一端的朱雀大街的對手,哈哈笑道:"用兵不用詐,猶如有弓無箭,有船無舵。國師雖武功過人,心法獨特,可惜卻不知用兵之道,不明白勇怯在乎法,成敗在乎智的道理。勇怯在謀,強弱在勢。謀能事成則怖者勇,謀奪勢失者則勇者怯。"
這番話在他此時仗刀八面威風下說出來,自有一種唯我獨尊,成敗在握的味道。
伏難陀終於旋定,面向寇仲,左手單掌豎在胸前打出問訊手勢,右手負後,表面看不出受創的痕跡。
但高手如徐子陵、跋鋒寒、拜紫亭之輩,均曉得他輸掉此仗。
雙方眼神交觸,一瞬不瞬互相凝視。
寇仲的說話非是為誇耀自己,而是進一步打擊伏難陀的鬥志,令他無力作垂死的反撲。
雖相隔超過五丈,但旁觀者不論武功高低,均感到寇仲的寶刀把伏難陀鎖緊罩死,隨時可在閃電間竄過五丈距離,予伏難陀奪命的一擊。
伏難陀的身體忽然顫震起來,胸前衣衫破裂,心臟的位置現出一道刀傷血痕,鮮血滲出,雙目卻異芒劇盛,冷哼道:"好刀法,不過你仍未夠資格殺死精通瑜伽生死之法的人,這一刀終有一天我會向你討回來,大王別矣!"
倏地飛退往南門的方向。
拜紫亭出奇地沒有喝止。
"鏘"!
寇仲還刀鞘內,發出一下清越鳴響,在場無不感到心臟像給重錘敲打一記,生出不同程度的難受和不安。
徐子陵聽得心領神會,所謂近廟懂拜神,這招鞘響實是他真言印法的變奏,不同處是充滿殺傷力。
瞧來簡單,卻是發自寇仲的全心全靈,並實注他整體的精神,非只是要弄出一下震懾全場的清音。
伏難陀應聲劇震下,臉上現出古怪之極的神色。
拜紫一聲長嘆,道:"國師安心去吧,拜紫亭絕不會辜負國師的期望。"
龍泉軍民大吃一驚,此時才知伏難陀不但中刀慘敗,且是傷重至死的地步。
伏難陀仍狠狠盯著寇仲,接著眼神黯淡下去,嘴角流出一絲可怕的鮮血,滴往地上。
在千百對眼睛注視下,這天竺來的武學大師,頹然倒地。
包括拜紫亭在內,龍泉軍民人人呆若木雞,不能相信的瞧著伏屍小長安朱雀大街上的伏難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