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曹文軒寫過哪些長篇小說
1、《草房子》
作家曹文軒創作的一部長篇小說。作品中講述了男孩桑桑刻骨銘心,終身難忘的六年小學生活。這六年,是他接受人生啟蒙教育的六年。
內容簡介
這是一部講究品位的少年長篇小說。
作品寫了男孩桑桑刻骨銘心、終身難忘的六年小學生活。六年中,他親眼目睹或直接參與了一連串看似尋常但又催人淚下、撼動人心的故事:少男少女之間毫無暇疵的純情,不幸少年與厄運相拼時的悲愴與優雅,殘疾男孩對尊嚴的執著堅守。
垂暮老人在最後一瞬所閃耀的人格光彩,在死亡體驗中對生命的深切而優美的領悟,大人們之間撲朔迷離且又充滿詩情畫意的情感糾葛 …… 這一切,既清楚又朦朧地展現在少年桑桑的世界裡。這六年,是他接受人生啟蒙教育的六年。
作品格調高雅,由始至終充滿美感。敘述風格諧趣而又莊重,整體結構獨特而又新穎,情節設計曲折而又智慧。盪漾於全部作品的悲憫情懷,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日趨疏遠、情感日越淡漠的當今世界中,也顯得彌足珍貴、格外感人。通篇敘述既明白曉暢,又有一定的深度,是那種既是孩子喜愛也可供成人閱讀的兒童文學作品。
曹文軒
2、《細米》
作家曹文軒創作的一部兒童文學作品,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 ,又被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 。該書曾獲第六屆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臨海市慶祝新中國成立55周年文藝作品榮譽獎。
內容簡介
少年細米生來就是一個愛臉紅的男孩兒,他與表妹紅藕兩小無猜,一同長大,日子如清水一般自然流淌。然而,有那麼一天,大河上飄來一葉巨大的白帆,白帆下飄來了一群彷彿來自天國的女孩兒。
這些從蘇州城裡來這里插隊的女知青,給平靜的鄉村帶來了一股新鮮而迷人的氣息,而其中的梅紋姑娘以她純凈而溫柔的情感與精神力量,使細米這個桀驁不馴的鄉野之子步入新的成長歷程。
他們初次相見時,彼此就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後來苦難而溫馨的歲月中,細米一邊在梅紋的引領下走向前方,一邊開始暗戀著她的聲音、她的舉止以及她身上所有的一切,而她在那段孤獨無助的時光里,似乎更深刻地陷入了一種對於細米的不可名狀的眷戀。
一種非戀情的戀情,在一個到處是河流與蘆葦的水鄉世界中令人感動地展開著,處處風采飄逸,處處詩意流動。
小說深諳人的情感的微妙,寫就了一段天地之間可以與日月同在的情感故事,以優雅的筆調完成了一個少年的心靈雕塑。安寧的村落、寂靜的麥田、旋轉的風車、河裡的小船、各色的鴿子、雪白的蘆花、裊裊的炊煙,與四季優美的鄉村風景一道,參加了這個東方少年的現實世界的加冕禮。
3、《小說門》
2003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圖書,作者是曹文軒。本書既是純粹的學術著作,又是小說創作的入門之書。
本書是國家教委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小說的藝術」的最終成果。這是一部系統化的小說理論著作。作者從「古典」和「現代」的雙重維度,探究了古典小說與現代小說的重大差異,在指出兩者差異的同時又揭示了兩者所共同遵循的小說藝術的基本面。
書中若干富有新意的判斷來自於對大量小說文本的精細閱讀,也來自於對古今中外小說理論的吸納與辨析。在堅持學理的同時,作者將自己在創作實踐中所感悟到的若干小說藝術的奧秘,上升到理論層面,直接進入表述。
其中,「搖擺」、「滲延」、「情調關系」等一系列觀念,都是以前的小說理論中未曾有過的。本書既是純粹的學術著作,又是小說創作的入門之書。
4、《中國八十年代文學現象研究》
2010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圖書,作者是曹文軒。
內容簡介
《中國八十年代文學現象研究》成稿於一九八七年,是當時第一部宏觀研究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國重大文學現象的理論著作。
作者通過梳理和篩選,最終選取了「原始主義傾向」、「淡化趨勢」、「大自然崇拜」、「尋『根'熱」、「文學對哲學根柢的尋找」、「文學研究日趨立體化」等一系列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甚至當下中國文學走向的重大文學現象。
通過宏觀性的論述和微觀性的解讀,使其時的文學得以呈現出完整的風貌,並完成了一次對文學研究寫作方法的全新嘗試。這一寫作方法直接影響了後來的文學研究。
5、《山羊不吃天堂草》
曹文軒創作的長篇小說,成書於1991年,展現了鄉村少年明子為生活所迫隨木匠師傅和師兄外出務工,在城市這一特殊背景下艱難成長的故事。
該部作品1993年獲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優秀兒童文學獎 。
內容簡介
這是一部生動易讀而又耐人尋味的長篇少年小說。
一群飢餓的羊,面對一片長得高貴誘人的天堂草卻不肯將頭低下,若干天後,竟一隻只壯烈的倒斃。由於生活所迫,小說主人公不得不遠離故土,跟隨師傅到外面的世界去闖盪謀生,但他們似乎永遠也不可能走進那個世界……
作品透過生活的艱辛,世態的炎涼,刻畫了主人公心路的坎坷以及他們優劣並存在所作所為,然而,整部作品回盪的卻是歌頌道德和正義的昂揚旋律,高奏的是人格力量終勝利的鏗鏘樂章。
② 《小英雄雨來》原文
一、游泳本領高
晉察冀邊區的北部有一條還鄉河,河裡長著很多蘆葦。河邊有個小村莊。蘆花開的時候,遠遠望去,黃綠的蘆葦上好像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風一吹,鵝毛般的葦絮就飄飄悠悠地飛起來,把這幾十家小房屋都罩在柔軟的蘆花里。因此,這村就叫蘆花村。12歲的雨來就是這村裡的。
雨來最喜歡這條緊靠著村邊的還鄉河。每到夏天,雨來和鐵頭、三鑽兒,還有很多小朋友,好像一群魚,在河裡鑽上鑽下,躲貓貓,狗刨,立浮,仰浮。雨來仰浮的本領最高,能夠臉朝天在水裡躺著,不但不沉底,還要把小肚皮露在水面上。
媽媽不讓雨來耍水,怕出危險。有一天,媽媽見雨來從外面進來,光著身子,渾身被太陽曬得油黑發亮。媽媽知道他又去耍水了,把臉一沉,叫他過來,扭身就到炕上抓笤帚。雨來一看要挨打啦,撒腿就往外跑。
媽媽緊跟著追出來。雨來一邊跑一邊回頭看。糟了!眼看要追上了,往哪兒跑呢?鐵頭正趕著牛從河沿回來,遠遠地向雨來喊:"往河沿跑!往河沿跑!"雨來聽出了話里的意思,轉身就朝河沿跑。
媽媽還是死命追著不放,到底追上了,可是雨來渾身光溜溜的像條小泥鰍,怎麼也抓不住。只聽見撲通一聲,雨來扎進河裡不見了。媽媽立在河沿上,望著漸漸擴大的水圈發愣。
忽然,遠遠的水面上露出個小腦袋來。雨來像小鴨子一樣抖著頭上的水,用手抹一下眼睛和鼻子,嘴裡吹著氣,望著媽媽笑。
二、上夜校
秋天。
爸爸從集上賣葦席回來,同媽媽商量:"看見了區上的工作同志,說是孩子們不上學念書不行,起碼要上夜校。叫雨來上夜校吧。要不,將來鬧個睜眼瞎。"
夜校就在三鑽兒家的豆腐房裡,房子很破。教夜校的是東庄學堂里的女老師,穿著青布褲褂(guà),胖胖的,剪著短發。女老師走到黑板前面,屋裡嗡嗡嗡嗡說話的聲音立刻停止了,只聽見嘩啦嘩啦翻課本的聲音。雨來從口袋裡掏出課本,這是用土紙油印的,軟鼓囊囊的。
雨來怕揉壞了,向媽媽要了一塊紅布,包了個書皮,上面用鉛筆歪歪斜斜地寫了"雨來"兩個字。雨來把書放在腿上,翻開書。
女老師斜著身子,用手指點著黑板上的字,念著:
"我們是中國人,
我們愛自己的祖國。"
大家就隨著女老師的手指,齊聲輕輕地念起來
"我們--是--中國人,
我們--愛--自己的--祖國。"
三、爸爸夜歸
有一天,雨來從夜校回到家,躺在炕上,背誦當天晚上學會的課文。可是背不到一半,他就睡著了。
不知什麼時候,門吱扭響了一聲。雨來睜開眼,看見閃進一個黑影。媽媽劃了根火柴,點著燈,一看,原來是爸爸出外賣席子回來了。他肩上披著子彈袋,腰裡插著手榴彈,背上還背著一桿長長的步槍。爸爸怎麼忽然這樣打扮起來了呢?
爸爸對媽媽說:"鬼子又'掃盪'了,民兵都到區上集合,一兩個月才能回來。"雨來問爸爸:"爸爸,遠不遠?"爸爸把手伸進被裡,摸著雨來光溜溜的脊背,說:"這哪兒有準兒呢?說遠就遠,說近就近。
"爸爸又轉過臉對媽媽說:"明天你到東庄他姥姥家去一趟,告訴他舅舅,就說區上說的,叫他趕快把村裡的民兵快帶到區上去集合。"媽媽問:"區上在哪兒?"爸爸裝了一袋煙,吧嗒吧嗒抽著,說:"叫他們在河北一帶村裡打聽。"
雨來還想說什麼,可是門哐啷響了一下,就聽見爸爸走出去的腳步聲。不大一會兒,什麼也聽不見了。只從街上傳來一兩聲狗叫。
四、掩護李大叔
第二天,吃過早飯,媽媽就到東庄去,臨走說晚上才能回來。過了晌午,雨來吃了點剩飯,因為看家,不能到外面去,就趴在炕上念他那紅布包著的識字課本。
忽然聽見街上咕咚咕咚有人跑,把屋子震得好像要搖晃起來,窗戶紙嘩啦嘩啦響。
雨來一骨碌下了炕,把書塞在懷里就往外跑,剛要邁門檻,進來一個人。雨來正撞在這個人的懷里。他抬頭一看,是李大叔。李大叔是區上的交通員,常在雨來家落腳。
隨後聽見日本鬼子唔哩哇啦地叫。李大叔忙把牆角那盛著一半糠皮的缸搬開。雨來兩眼愣住了:"咦!這是什麼時候挖的洞呢?"李大叔跳進洞里,說:"把缸搬回原地方。你就快到別的院里去,對誰也不許說。"
12歲的雨來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缸挪回到原來的地方。
雨來剛到堂屋,見十幾把雪亮的刺刀從前門進來。他撒腿就往後院跑。背後咔啦一聲槍栓響,有人大聲叫道:"站住!"雨來沒理他,腳下像踩著風,一直朝後院跑去。只聽見子彈向他頭頂上嗖嗖地飛來。可是後院沒有門。把雨來急出一身冷汗。
靠牆有一棵桃樹,雨來抱著樹就往上爬。鬼子已經追到樹底下,伸手抓住雨來的腳,往下一拉,雨來就摔在地下。鬼子把他兩只胳臂向背後一擰,捆綁起來,推推搡(sǎng)搡回到屋裡。
五、與鬼子作斗爭
鬼子把前後院都翻遍了。
屋子裡遭了劫難,連枕頭都給刺刀挑破了。炕沿上坐著個鬼子軍官,兩眼紅紅的,用中國話問雨來說:"小孩,問你話,不許撒謊!"他突然望著雨來的胸脯,張著嘴,眼睛睜得圓圓的。
雨來低頭一看,原來剛才一陣子掙扎,識字課本從懷里露出來了。鬼子一把抓在手裡,翻著看了看,問他:"誰給你的?"雨來說:"撿來的!"
鬼子露出滿口金牙,做個鬼臉,溫和地對雨來說:"不要害怕!小孩,皇軍是愛護的!"說著,就叫人給他松綁。
雨來把手放下來,覺得胳臂發麻發痛,扁鼻子軍官用手摸著雨來的腦袋,說:"這本書誰給你的,沒有關系,我不問了。別的話要統統告訴我!剛才有個人跑進來,看見沒有?"雨來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嘟嘟囔囔地說:"我在屋裡,什麼也沒看見。"
扁鼻子軍官把書扔在地上,伸手往皮包里掏。雨來心裡想:"掏什麼呢?找刀子?鬼子生了氣要挖小孩眼睛的!"只見他掏出來的卻是一把雪白的糖塊。
扁鼻子軍官把糖往雨來手裡一塞,說:"吃!你吃!你得說出來,他在什麼地方?。"他又伸出那個戴金戒指的手指,說:"這個,金的,也給你!"
雨來沒有接他的糖,也沒有回答他。
旁邊一個鬼子嗖地抽出刀來,瞪著眼睛要向雨來頭上劈。扁鼻子軍官搖搖頭。兩個人唧唧咕咕說了一陣。那鬼子向雨來橫著脖子翻白眼,使勁把刀放回鞘里。
扁鼻子軍官壓住肚子里的火氣,用手輕輕拍著雨來的肩膀,說:"我最喜歡小孩,那個人,你看見沒有?說呀!"
雨來搖搖頭,說:"我在屋裡,什麼也沒看見!"
扁鼻子軍官的眼光立刻變得凶惡可怕,他向前弓著身子,伸出兩只大手。啊!那雙手就像鷹的爪子,扭著雨來的兩個耳朵,向兩邊拉。雨來疼得直咧嘴。鬼子又抽出一隻手來,在雨來的臉上打了兩巴掌,又把他臉上的肉揪起一塊,咬著牙擰。
雨來的臉立刻變成白一塊,青一塊,紫一塊。鬼子又向他胸脯上打了一拳。雨來打個趔趄,後退幾步,後腦勺正碰在櫃板上,但立刻又被抓過來,肚子撞在炕沿上。
雨來半天才喘過氣來,腦袋裡像有一窩蜂,嗡嗡地叫,他兩眼直冒金花,鼻子流著血。一滴一滴的血滴下來,濺在課本那幾行字上:
"我們是中國人,
我們愛自己的祖國。"
鬼子打得累了,雨來仍是咬著牙,說:"沒看見!"
扁鼻子軍官氣得暴跳起來,嗷嗷吼叫:"槍斃,槍斃!拉出去!拉出去!"
六、(雨來沒有死)(脫險)
太陽已經落下去。藍藍的天上飄著的浮雲像一塊一塊紅綢子,映在還鄉河上,像開了一大朵一大朵雞冠花。葦塘的蘆花被風吹起來,在上面飄飄悠悠地飛著。
蘆花村裡的人聽見河沿上響了幾槍。老人們含著淚,說:
"雨來是個好孩子!死得可惜!"
"有志不在年高。"
蘆花村的孩子們,雨來的小朋友鐵頭和三鑽兒幾個人,聽到槍聲都嗚嗚地哭了。
交通員李大叔在地洞里等了好久,不見雨來來搬缸。就往另一個出口走,他試探著推開洞口的石板,扒開葦葉。院子里空空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四處也不見動靜。忽然聽見街上有人吆喝:"豆腐啦!賣豆腐啦!"這是蘆花村的暗號,李大叔知道敵人已經走遠了。
可是雨來怎麼還不見呢?他跑到街上,看見許多人往河沿跑,一打聽,才知道雨來被鬼子打死在河裡了。
李大叔腦袋轟的一聲,眼淚就流下來了。他一股勁兒地跟著人們向河岸跑。
到了河岸,別說屍首,連一滴血也沒看見。
大家獃獃地在河岸上立著。還鄉河靜靜的,河水打著漩渦嘩嘩地向下流去。蟲子在草窩里叫著。不知誰說:"也許鬼子把雨來扔在河裡,沖走了!"
大家就順著河岸向下找。突然鐵頭叫起來:"啊!雨來!雨來!"
在蘆葦叢里,水面上露出個小腦袋來。雨來還是像小鴨子一樣,抖著頭上的水,用手抹一下眼睛和鼻子,扒著蘆葦,向岸上的人問道:"鬼子走了?"
"啊!"大家都高興地叫起來,"雨來沒有死!雨來沒有死!"
原來槍響以前,雨來就趁鬼子不防備,一頭扎到河裡去。鬼子慌忙向水裡打槍,可是我們的小英雄雨來已經從水底游到遠處去了。
(2)蘆花淚有聲小說擴展閱讀:
作家管樺說,雨來的形象絕不是作家憑空想像的。
雨來,是抗日戰爭年代裡冀東少年兒童的一個縮影,這其中也包括管樺本人在內。小說中的蘆花戲水,星夜攻讀,智護交通員的情節,葦叢雛鴨、五穀飄香的田園風光景物,鮮活的方言土語,無一不是五十多年前那場波起雲涌的民族解放戰爭中燕趙大地的真實寫照。
管樺在小英雄雨來紀念碑上親筆寫道:「1937年,日本法西斯侵略中國,中國進行全民族抗戰。青壯年參加八路軍,拿起槍抗擊日本侵略者,冀東還鄉河兩岸各村的民兵、老年人、婦女、少年兒童,為保衛祖國家園與敵進行頑強的斗爭。
在那個戰爭年代,像雨來那樣站崗放哨、手拿紅纓槍、挺起小胸脯、給八路軍送信、帶路的情況是很多很多的……」如今,小英雄雨來紀念園已經成為革命傳統教育基地,也成了大人和孩子們經常光顧的去處。
在那裡,會使人勾起一段歷史的回憶,仰望雨來塑像,曾經學著雨來的故事長大的人們和正在學著雨來的故事成長的孩子們,都常常會重溫《小英雄雨來》中那句不止激勵過一代人的名句:「我們是中國人,我們熱愛自己的祖國!」
中篇小說《小英雄雨來》,早在50多年前就已被選入了全國中、小學語文教科書,感染和教育了不止一代人。提起《小英雄雨來》,作家管樺說,雨來的形象絕不是作家憑空想像的。雨來,是抗日戰爭年代裡冀東少年兒童的一個縮影,這其中也包括管樺本人在內。
管樺,原名鮑化普。1922年1月生於河北省豐潤縣三女河鄉女過庄村。1940年入華北聯合大學文學系學習,曾做過隨軍記者;1943年調到冀東軍區尖兵劇社從事文藝創作;全國解放後,在中央音樂學院和中央樂團從事歌詞創作;1963年調入北京市作家協會任駐會作家。
代表作中篇小說《小英雄雨來》,長篇小說《將軍河》等,由他作詞的兒童歌曲《聽媽媽講過去的事情》、《我們的田野》、《快樂的節日》等,傳唱至今。
③ 推薦虐戀小說
《痴戀情狂》:
為了救父親,十六歲的沈葳以自己的一生做為交換,成為海幫少主 海浪十八歲的生日禮物,成為他的保鏢、他的女人、他的玩具┅┅自從第一眼見到俊美霸氣、倨傲冷魅的海浪,她就已不可救葯地迷戀上他;在一次次危險的任務中,她掙扎著活下來,只因他沒允許她死┅┅其實,在成為女人的那一晚,她就已然有了領悟:她獻出的不只是她的身子,還連同她的心,而且永生不能要回┅┅
《冷麵的復仇總裁》:
他的父母會死,
都是這女人的媽媽害的!
要不是她的媽媽勾引他的爸爸,
兩人雙雙到海邊殉情,
他不會年紀輕輕就得面臨家破人亡的慘況!
沒錯,雖然她也因此母亡父喪成了孤兒,
但,這只是上天給她的報應,
而他的報復才剛剛要開始,
她以為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他就會對她手下留情?
不可能!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她,
讓她也嘗嘗他曾有過的心痛滋味!
《肖想風流少主》:
嚴峰是無情浪盪,隻手遮天的魔鬼! 偽裝溫柔和她結婚,不過是為了替含冤的前女友報仇。 她不是愛他嗎?他就回報她不止的肉體掠奪, 無盡的尊嚴踐踏,教她在無望的愛中溺斃! 他是快意的,但迎上她無怨無悔的熾熱雙眸, 為何他會心亂如麻? 不!他怎麼可以對仇人心軟? 成為嚴峰的新娘,是舒敏這輩子最美麗的夢想。 即便在結婚的前一天,偷窺到他與別的女人親熱, 也沒有打消她要與他結婚的決心。 她要用足夠的溫柔和體貼,贏回自己的愛。 但真相卻是那樣殘酷,所有的一切,原來是陰謀, 他娶她,是為了報仇,是要她死! 死嗎?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他的懷里……
《苦滋味》:
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愛上了他,
可是她母親的背叛,讓他恨死了她,
所以,他收養她只是為了報復——
他不給她好臉色看,
工作一件一件往她身上加,
甚至還不準微笑在她臉上綻放,
可是,她默默承受,努力做到他的種種要求,
只要他不將她趕離,讓她留在他身邊,
她就已經心滿意足,
尤其當他開口要她當他的女人時,
她覺得她的幸福終於降臨——
但,沒想到,他卻突然宣布他要結婚了,
而新娘——不是她……
《雨情銘心》:
初見瞿銘,穀雨懷的心便淪陷在他挺拔的身影、冷峻的氣息里,沒有任何承諾,卻註定了她一生一世的牽絆,盡管他再冷漠無情,她仍不願離開他,然而,痴心的守候依舊等不到他關注的目光,直到看見他的溫柔落在另一名女子身上時,她的心徹底碎了,對愛情的憧憬已然破滅,幸福離她愈來愈遠,終至遙不可及……難道,深情執迷的愛,換來的竟是萬劫不復?
《邪佞奪情》:
母親因父親的外遇而自殺身亡的那一刻起,
他就發誓要與父親作對到底,
多年來,父子兩人的關系淡到了最低點。
一日,無意間撞見了清新如百合的她,
卻聽聞她竟是老頭在外藏的「嬌」……
他忿恨自己無法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因而一心只想要將對父親的恨意報復在她身四え
她一再無怨無悔的承受著他殘暴的言行,
默默忍受著他對她的無情傷害,
直到……他殺了他們的孩子!
直到……他將她給逼瘋了!
直到……她絕望的的遠離他……
他才驚覺到他對她的愛……
《賣身新娘》:
虎毒尚不吃子,她卻被親生母親推入火坑 ,這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男人以天價買下她 ,他的「善行」使她免於淪為妓女的命運 ,雖然代價是當他眾多情婦中的一員 ,她知道愛上他的代價不是她能付得起的 ,但在他霸道的索求下她已無可救葯的愛上他 ,好友的話讓她徹底明白他的冷血與無情 ,原來在他心中她永遠只是個低賤的賣身女 ,她好恨!為什麼他要如此糟蹋她的愛?
《浪子的甜心》
十五歲那年,她愛上了溫柔似天使、冷酷似惡魔的蔚語森,他卻只當她是個愛哭愛跟路的纏人小丫頭,眸光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二十歲那年,爺爺她託付給他,她卻看見他眼中的殘忍的遲疑。愛情的甜她還未嘗過,便已經先識得相思的苦、愛不得的痛!即便如此,她明白愛情的尊嚴、骨氣,她寧可逃也不當他的新娘!十五歲的她,氣息甜得像一朵早熟的玫瑰花,是很動人,但他早已過了陪她作夢的年紀,就算憐她卻不動心。然而五年後的她,竟成了硬指配給他的新娘,向來浪子心性的他,心裡著實不願卻也只能勉強接受,不料,他的小新娘得了便宜還賣乖,閃得比他還快,這叫他面子怎麼掛得住,就算抓也要把她抓回來!你逃我抓,兩人的愛苗便由此催生得一發不可收拾……
④ 孫梨 「白洋淀記事」中的兩篇小說
《蘆花盪》和《荷花澱》
蘆花盪
夜晚,敵人從炮樓的小窗子里,呆望著這陰森黑暗的大葦塘,天空的星星也像浸在水裡,而且要滴落下來的樣子。到這樣的深夜,葦塘里才有水鳥飛動和唱歌的聲音,白天它們是緊緊藏到窩里躲避炮火去了。葦子還是那麼狠狠地往上鑽,目標好像就是天上。
敵人監視著葦塘。他們提防有人給葦塘里的人送來柴米,也提防裡面的隊伍會跑了出去。我們的隊伍還沒有退卻的意思。可是假如是月明風清的夜晚,人們的眼再尖利一些,就可以看見有一隻小船從葦塘里撐出來,在淀里,像一片葦葉,奔著東南去了。半夜以後,小船又飄回來,船艙里裝滿了柴米油鹽,有時還帶來一兩個從遠方趕來的幹部。
撐船的是一個將近六十歲的老頭子,船是一隻尖尖的小船。老頭子只穿一條藍色的破舊短褲,站在船尾巴上,手裡拿著一根竹篙。
老頭子渾身沒有多少肉,乾瘦得像老了的魚鷹。可是那曬得干黑的臉,短短的花白鬍子卻特別精神,那一對深陷的眼睛卻特別明亮。很少見到這樣尖利明亮的眼睛,除非是在白洋淀上。
老頭子每天夜裡在水淀出入,他的工作范圍廣得很:里外交通,運輸糧草,護送幹部;而且不帶一枝槍。他對葦塘里的負責同志說:你什麼也靠給我,我什麼也靠給水上的能耐,一切保險。
老頭子過於自信和自尊。每天夜裡,在敵人緊緊封鎖的水面上,就像一個沒事人,他按照早出晚歸捕魚撒網那股悠閑的心情撐著船,編算著使自己高興也使別人高興的事情。
因為他,敵人的願望就沒有達到。
每到傍晚,葦塘里的歌聲還是那麼響,不像是餓肚子的人們唱的;稻米和肥魚的香味,還是從葦塘里飄出來。敵人發了愁。
一天夜裡,老頭子從東邊很遠的地方回來。彎彎下垂的月亮,浮在水一樣的天上。老頭子載了兩個女孩子回來。孩子們在炮火里滾了一個多月,都發著瘧子,昨天跑到這里來找隊伍,想在葦塘里休息休息,打打針。
老頭子很喜歡這兩個孩子:大的叫大菱,小的叫二菱。把她們接上船,老頭子就叫她們睡一覺,他說:什麼事也沒有了,安心睡一覺吧,到葦塘里,咱們還有大米和魚吃。
孩子們在炮火里一直沒安靜過,神經緊張得很。一點輕微的聲音,閉上的眼就又睜開了。現在又是到了這么一個新鮮的地方,有水有船,盪悠悠的,夜晚的風吹得長期發燒的臉也清爽多了,就更睡不著。
眼前的環境好像是一個夢。在敵人的炮火里打滾,在高粱地里淋著雨過夜,一晚上不知道要過幾條汽車路,爬幾道溝。發高燒和打寒噤②的時候,孩子們也沒停下來。一心想:找隊伍去呀,找到隊伍就好了!
這是冀中區的女孩子們,大的不過十五,小的才十三。她們在家鄉的道路上行軍,眼望著天邊的北斗。她們看著初夏的小麥黃梢,看著中秋的高粱曬米。雁在她們的頭頂往南飛去,不久又向北飛來。她們長大成人了。
小女孩子趴在船邊,用兩只小手淘著水玩。發燒的手浸在清涼的水裡很舒服,她隨手就舀了一把潑在臉上,那臉塗著厚厚的泥和汗。她痛痛快快地洗起來,連那短短的頭發。大些的輕聲吆喝她:
「看你,這時洗臉干什麼?什麼時候啊,還這么愛干凈!」
小女孩子抬起頭來,望一望老頭子,笑著說:
「洗一洗就精神了!」
老頭子說:
「不怕,洗一洗吧,多麼俊的一個孩子呀!」
遠遠有一片陰慘的黃色的光,突然一轉就轉到她們的船上來。女孩子正在擰著水淋淋的頭發,叫了一聲。老頭子說:
「不怕,小火輪上的探照燈,它照不見我們。」
他蹲下去,撐著船往北繞一繞。黃色的光仍然向四下里探照,一下照在水面上,一下又照到遠處的樹林里去了。
老頭子小聲說:
「不要說話,要過封鎖線了!」
小船無聲地,但是飛快地前進。當小船和那黑糊糊的小火輪站到一條橫線上的時候,探照燈突然照向她們,不動了。兩個女孩子的臉照得雪白,緊接著就掃射過一梭機槍。
老頭子叫了一聲「趴下」,一抽身就跳進水裡去,踏著水用兩手推著小船前進。大女孩子把小女孩子抱在懷里,倒在船底上,用身子遮蓋了她。
子彈吱吱地在她們的船邊鑽到水裡去,有的一見水就爆炸了。
大女孩子負了傷,雖說她沒有叫一聲也沒有哼一聲,可是胳膊沒有了力量,再也摟不住那個小的,她翻了下去。那小的覺得有一股熱熱的東西流到自己臉上來,連忙爬起來,把大的抱在自己懷里,帶著哭聲向老頭子喊:
「她掛花了!」
老頭子沒聽見,拚命地往前推著船,還是柔和地說:
「不怕。他打不著我們!」
「她掛了花!」
「誰?」老頭子的身體往上躥②了一躥,隨著,那小船很厲害地仄歪③了一下。老頭子覺得自己的手腳頓時失去了力量,他用手扒著船尾,跟著浮了幾步,才又拚命地往前推了一把。
他們已經離葦塘很近。老頭子爬到船上去,他覺得兩只老眼有些昏花。可是他到底用篙撥開外面一層蘆葦,找到了那窄窄的入口。
一鑽進葦塘,他就放下篙,扶起那大女孩子的頭。
大女孩子微微睜了一下眼,吃力地說:
「我不要緊。快把我們送進葦塘里去吧!」
老頭子無力地坐下來,船停在那裡。月亮落了,半夜以後的葦塘,有些颯颯的風響。老頭子嘆了一口氣,停了半天才說:
「我不能送你們進去了。」
小女孩子睜大眼睛問:
「為什麼呀?」
老頭子直直地望著前面說:
「我沒臉見人。」
小女孩子有些發急。在路上也遇見過這樣的帶路人,帶到半路上就不願帶了,叫人為難。她像央告那老頭子:
「老同志,你快把我們送進去吧,你看她流了這么多血,我們要找醫生給她裹傷呀!」
老頭子站起來,拾起篙,撐了一下。那小船轉彎抹角鑽入了葦塘的深處。
這時那受傷的才痛苦地哼哼起來。小女孩子安慰她,又好像是抱怨,一路上多麼緊張,也沒怎麼樣。誰知到了這里,反倒……一聲一聲像連珠箭,射穿老頭子的心。他沒法解釋:大江大海過了多少,為什麼這一次的任務,偏偏沒有完成?自己沒兒沒女,這兩個孩子多麼叫人喜愛!自己平日誇下口,這一次帶著掛花的人進去,怎麼張嘴說話?這老臉呀!他叫著大菱說:
「他們打傷了你,流了這么多血,等明天我叫他們十個人流血!」
兩個孩子全沒有答言,老頭子覺得受了輕視。他說:
「你們不信我的話,我也不和你們說。誰叫我丟人現眼,打牙跌嘴呢!可是,等到天明,你們看吧!」
小女孩子說:
「你這么大年紀了,還能打仗?」
老頭子狠狠地說:
「為什麼不能?我打他們不用槍,那不是我的本事。願意看,明天來看吧!二菱,明天你跟我來看吧,有熱鬧哩!」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非常悶熱。一輪紅日當天,水面上浮著一層煙氣。小火輪開得離葦塘遠一些,鬼子們又偷偷地爬下來洗澡了。十幾個鬼子在水裡泅著,日本人的水式真不錯。水淀里沒有一個人影,只有一團白綢子樣的水鳥,也躲開鬼子往北飛去,落到大荷葉下面歇涼去了。從荷花澱里卻撐出一隻小船來。一個乾瘦的老頭子,只穿一條破短褲,站在船尾巴上,有一篙沒一篙地撐著,兩只手卻忙著剝那又肥又大的蓮蓬,一個一個投進嘴裡去。
他的船頭上放著那樣大的一捆蓮蓬,是剛從荷花澱里摘下來的。不到白洋淀,哪裡去吃這樣新鮮的東西?來到白洋淀上幾天了,鬼子們也還是望著荷花澱瞪眼。他們沖著那小船吆喝,叫他過來。
老頭子向他們看了一眼,就又低下頭去。還是有一篙沒一篙地撐著船,剝著蓮蓬。船卻慢慢地沖著這里來了。
小船離鬼子還有一箭之地,好像老頭子才看出洗澡的是鬼子,只一篙,小船溜溜轉了一個圓圈,又回去了。鬼子們拍打著水追過去,老頭子張皇失措,船卻走不動,鬼子緊緊追上了他。
眼前是幾根埋在水裡的枯木樁子,日久天長,也許人們忘記這是為什麼埋的了。這里的水卻是鏡子一樣平,藍天一般清,拉長的水草在水底輕輕地浮動。鬼子們追上來,看看就扒上了船。老頭子又是一篙,小船旋風一樣繞著鬼子們轉,蓮蓬的清香,在他們的鼻子尖上掃過。鬼子們像是玩著捉迷藏,亂轉著身子,抓上抓下。
一個鬼子尖叫了一聲,就蹲到水裡去。他被什麼東西狠狠咬了一口,是一隻鋒利的鉤子穿透了他的大腿。別的鬼子吃驚地往四下里一散,每個人的腿肚子也就掛上了鉤。他們掙扎著,想擺脫那毒蛇一樣的鉤子。那替女孩子報仇的鉤子卻全找到腿上來,有的兩個,有的三個。鬼子們痛得鬼叫,可是再也不敢動彈了。
老頭子把船一撐來到他們的身邊,舉起篙來砸著鬼子們的腦袋,像敲打頑固的老玉米一樣。
他狠狠地敲打,向著葦塘望了一眼。在那裡,鮮嫩的蘆花,一片展開的紫色的絲絨,正在迎風飄撒。
在那葦塘的邊緣,蘆花下面,有一個女孩子,她用密密的葦葉遮掩著身子,看著這場英雄的行為。
荷花澱
月亮升起來,院子里涼爽得很,干凈得很,白天破好的葦眉子潮潤潤的,正好編席。女人坐在小院當中,手指上纏絞著柔滑修長的葦眉子。葦眉子又薄又細,在她懷里跳躍著。
要問白洋淀有多少葦地?不知道。每年出多少葦子?不知道。只曉得,每年蘆花飄飛葦葉黃的時候,全淀的蘆葦收割,垛起垛來,在白洋淀周圍的廣場上,就成了一條葦子的長城。女人們,在場里院里編著席。編成了多少席?六月里,淀水漲滿,有無數的船隻,運輸銀白雪亮的席子出口,不久,各地的城市村莊,就全有了花紋又密、又精緻的席子用了。大家爭著買:「好席子,白洋淀席!」
這女人編著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編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雲彩上。她有時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銀白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透明的霧,風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但是大門還沒關,丈夫還沒回來。
很晚丈夫才回來了。這年輕人不過二十五六歲,頭戴一頂大草帽,上身穿一件潔白的小褂,黑單褲卷過了膝蓋,光著腳。他叫水生,小葦庄的游擊組長,黨的負責人。今天領著游擊組到區上開會去來。女人抬頭笑著問:
「今天怎麼回來的這么晚?」站起來要去端飯。水生坐在台階上說:
「吃過飯了,你不要去拿。」
女人就又坐在席子上。她望著丈夫的臉,她看出他的臉有些紅脹,說話也有些氣喘。她問:
「他們幾個哩?」
水生說:
「還在區上。爹哩?」
女人說:
「睡了。」
「小華哩?」
「和他爺爺去收了半天蝦簍,早就睡了。他們幾個為什麼還不回來?」
水生笑了一下。女人看出他笑的不像平常。
「怎麼了,你?」
水生小聲說:
「明天我就到大部隊上去了。」
女人的手指震動了一下,想是叫葦眉子劃破了手,她把一個手指放在嘴裡吮了一下。水生說:
「今天縣委召集我們開會。假若敵人再在同口安上據點,那和端村就成了一條線,淀里的斗爭形勢就變了。會上決定成立一個地區隊。我第一個舉手報了名的。」
女人低著頭說:
「你總是很積極的。」
水生說:
「我是村裡的游擊組長,是幹部,自然要站在頭里,他們幾個也報了名。他們不敢回來,怕家裡的人拖尾巴。公推我代表,回來和家裡人們說一說。他們全覺得你還開明一些。」
女人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她才說:
「你走,我不攔你,家裡怎麼辦?」
水生指著父親的小房叫她小聲一些。說:
「家裡,自然有別人照顧。可是咱的莊子小,這一次參軍的就有七個。莊上青年人少了,也不能全靠別人,家裡的事,你就多做些,爹老了,小華還不頂事。」
女人鼻子里有些酸,但她並沒有哭。只說:
「你明白家裡的難處就好了。」
水生想安慰她。因為要考慮准備的事情還太多,他只說了兩句:
「千斤的擔子你先擔吧,打走了鬼子,我回來謝你。」
說罷,他就到別人家裡去了,他說回來再和父親談。
雞叫的時候,水生才回來。女人還是獃獃地坐在院子里等他,她說:
「你有什麼話囑咐我吧!」
沒有什麼話了,我走了,你要不斷進步,識字,生產。」
「嗯。」
「什麼事也不要落在別人後面!」
「嗯,還有什麼?」
「不要叫敵人漢奸捉活的。捉住了要和他拚命。」
那最重要的一句,女人流著眼淚答應了他。
第二天,女人給他打點好一個小小的包裹,裡麵包了一身新單衣,一條新毛巾,一雙新鞋子。那幾家也是這些東西,交水生帶去。一家人送他出了門。父親一手拉著小華,對他說:
「水生,你乾的是光榮事情,我不攔你,你放心走吧。大人孩子我給你照顧,什麼也不要惦記。」
全庄的男女老少也送他出來,水生對大家笑一笑,上船走了。
女人們到底有些藕斷絲連。過了兩天,四個青年婦女集在水生家裡來,大家商量:
「聽說他們還在這里沒走。我不拖尾巴,可是忘下了一件衣裳。」
「我有句要緊的話得和他說說。」
水生的女人說:
「聽他說鬼子要在同口安據點……」
「哪裡就碰得那麼巧,我們快去快回來。」
「我本來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有什麼看頭啊!」
於是這幾個女人偷偷坐在一隻小船上,劃到對面馬庄去了。
到了馬庄,她們不敢到街上去找,來到村頭一個親戚家裡。親戚說:你們來的不巧,昨天晚上他們還在這里,半夜裡走了,誰也不知開到哪裡去。你們不用惦記他們,聽說水生一來就當了副排長,大家都是歡天喜地的……
幾個女人羞紅著臉告辭出來,搖開靠在岸邊上的小船。現在已經快到晌午了,萬里無雲,可是因為在水上,還有些涼風。這風從南面吹過來,從稻秧上葦尖吹過來。水面沒有一隻船,水像無邊的跳盪的水銀。
幾個女人有點失望,也有些傷心,各人在心裡罵著自己的狠心賊。可是青年人,永遠朝著愉快的事情想,女人們尤其容易忘記那些不痛快。不久,她們就又說笑起來了。
「你看說走就走了。」
「可慌(高興的意思)哩,比什麼也慌,比過新年,娶新——也沒見他這么慌過!」
「拴馬樁也不頂事了。」
「不行了,脫了韁了!」
「一到軍隊里,他一準得忘了家裡的人。」
「那是真的,我們家裡住過一些年輕的隊伍,一天到晚仰著脖子出來唱,進去唱,我們一輩子也沒那麼樂過。等他們閑下來沒有事了,我就傻想:該低下頭了吧。你猜人家干什麼?用白粉子在我家影壁上畫上許多圓圈圈,一個一個蹲在院子里,托著槍瞄那個,又唱起來了!」
她們輕輕劃著船,船兩邊的水嘩,嘩,嘩。順手從水裡撈上一棵菱角來,菱角還很嫩很小,乳白色。順手又丟到水裡去。那棵菱角就又安安穩穩浮在水面上生長去了。
「現在你知道他們到了哪裡?」
「管他哩,也許跑到天邊上去了!」
她們都抬起頭往遠處看了看。
「唉呀!那邊過來一隻船。」
「唉呀!日本鬼子,你看那衣裳!」
「快搖!」
小船拚命往前搖。她們心裡也許有些後悔,不該這么冒冒失失走來;也許有些怨恨那些走遠了的人。但是立刻就想,什麼也別想了,快搖,大船緊緊追過來了。
大船追的很緊。
幸虧是這些青年婦女,白洋淀長大的,她們搖的小船飛快。小船活像離開了水皮的一條打跳的梭魚。她們從小跟這小船打交道,駛起來,就像織布穿梭,縫衣透針一般快。假如敵人追上了,就跳到水裡去死吧!
後面大船來的飛快。那明明白白是鬼子!這幾個青年婦女咬緊牙制止住心跳,搖櫓的手並沒有慌,水在兩旁大聲嘩嘩,嘩嘩,嘩嘩嘩!
「往荷花澱里搖!那裡水淺,大船過不去。」
她們奔著那不知道有幾畝大小的荷花澱去,那一望無邊際的密密層層的大荷葉,迎著陽光舒展開,就像銅牆鐵壁一樣。粉色荷花箭高高地挺出來,是監視白洋淀的哨兵吧!
她們向荷花澱里搖,最後,努力的一搖,小船竄進了荷花澱。幾只野鴨撲楞楞飛起,尖聲驚叫,掠著水面飛走了。就在她們的耳邊響起一排槍!
整個荷花澱全震盪起來。她們想,陷在敵人的埋伏里了,一準要死了,一齊翻身跳到水裡去。漸漸聽清楚槍聲只是向著外面,她們才又扒著船幫露出頭來。她們看見不遠的地方,那寬厚肥大的荷葉下面,有一個人的臉,下半截身子長在水裡。荷花變成人了?那不是我們的水生嗎?又往左右看去,不久各人就找到了各人丈夫的臉,啊!原來是他們!
但是那些隱蔽在大荷葉下面的戰士們,正在聚精會神瞄著敵人射擊,半眼也沒有看她們。槍聲清脆,三五排槍過後,他們投出了手榴彈,沖出了荷花澱。
手榴彈把敵人那隻大船擊沉,一切都沉下去了。水面上只剩下一團煙硝火葯氣味。戰士們就在那裡大聲歡笑著,打撈戰利品。他們又開始了沉到水底撈出大魚來的拿手戲。他們爭著撈出敵人的槍支、子彈帶,然後是一袋子一袋子叫水浸透了的麵粉和大米。水生拍打著水去追趕一個在水波上滾動的東西,是一包用精緻紙盒裝著的餅干。
婦女們帶著渾身水,又坐到她們的小船上去了。
水生追回那個紙盒,一隻手高高舉起,一隻手用力拍打著水,好使自己不沉下去。對著荷花澱吆喝:
「出來吧,你們!」
好像帶著很大的氣。
她們只好搖著船出來。忽然從她們的船底下冒出一個人來,只有水生的女人認的那是區小隊的隊長。這個人抹一把臉上的水問她們:
「你們干什麼去來呀?」
水生的女人說:
「又給他們送了一些衣裳來!」
小隊長回頭對水生說:
「都是你村的?」
「不是她們是誰,一群落後分子!」說完把紙盒順手丟在女人們船上,一泅,又沉到水底下去了,到很遠的地方才鑽出來。
小隊長開了個玩笑,他說:
「你們也沒有白來,不是你們,我們的伏擊不會這么徹底。可是,任務已經完成,該回去曬曬衣裳了。情況還緊的很!」戰士們已經把打撈出來的戰利品,全裝在他們的小船上,
准備轉移。一人摘了一片大荷葉頂在頭上,抵擋正午的太陽。幾個青年婦女把掉在水裡又撈出來的小包裹,丟給了他們,戰士們的三隻小船就奔著東南方向,箭一樣飛去了。不久就消失在中午水面上的煙波里。
幾個青年婦女劃著她們的小船趕緊回家,一個個像落水雞似的。一路走著,因過於刺激和興奮,她們又說笑起來,坐在船頭臉朝後的一個噘著嘴說:
「你看他們那個橫樣子,見了我們愛搭理不搭理的!」
「啊,好像我們給他們丟了什麼人似的。」
她們自己也笑了,今天的事情不算光彩,可是:
「我們沒槍,有槍就不往荷花澱里跑,在大淀里就和鬼子干起來!」
「我今天也算看見打仗了。打仗有什麼出奇,只要你不著慌,誰還不會趴在那裡放槍呀!」
「打沉了,我也會浮水撈東西,我管保比他們水式好,再深點我也不怕!」
「水生嫂,回去我們也成立隊伍,不然以後還能出門嗎!」
「剛當上兵就小看我們,過二年,更把我們看得一錢不值了,誰比誰落後多少呢!」
這一年秋季,她們學會了射擊。冬天,打冰夾魚的時候,她們一個個登在流星一樣的冰船上,來回警戒。敵人圍剿那百頃大葦塘的時候,她們配合子弟兵作戰,出入在那蘆葦的海里。
⑤ 抗日英雄一雨來的完整故事
抗日戰爭時期,晉察冀邊區的北部有一個小村莊叫蘆花村,12歲的雨來就住在這個村子。雨來喜歡游泳,他的游泳本領可高了。後來雨來上了夜校,在夜校里他知道了「我們是中國人,我們愛自己的祖國」這句朴實的話語。
秋天,鬼子又開始掃盪。爸爸媽媽留下雨來一個人在家,雨來趴在炕上念識字課本,忽然聽到街上咕咚咕咚有人跑,雨來把書塞在懷里就往外跑。他剛邁出門檻,就進來一個人。他抬頭一看,是交通員李大叔,隨後聽見鬼子嗚哩哇啦地叫。
李大叔忙把缸搬開,跑進洞里,小雨來趕緊把缸搬回原處。雨來剛到堂屋,鬼子就硬闖了進來。雨來為了掩護李大叔,他在敵人的引誘和嚴刑拷打下,堅強不屈,把敵人氣得暴跳如雷,嗷嗷地叫:「槍斃!槍斃!拉出去!」這時河邊響起幾聲槍響。
敵人走後,鄉親們來到河邊尋找雨來,雨來的朋友鐵頭等幾人都哭了,老人們含著淚,說:「有志不在年高。」鐵頭說:「我們沿著河沿往下找雨來的屍體吧!」
就在這時突然水面上露出了一個小腦袋,還像小鴨子一樣抖著頭上的水。向岸上說道:「鬼子走了?」大家高興的叫起來:「雨來沒有死!」 原來槍響以前雨來趁鬼子不防備一頭扎進河裡,鬼子沖著河開槍時,雨來早就從水底游到遠處了。
(5)蘆花淚有聲小說擴展閱讀:
1940年,管樺離家奔赴抗日戰場,長年轉戰南北,但濃濃的鄉情,給他留下了無限的眷戀。他從小親身經歷目睹了年長他幾歲的本村兒童團團長,帶領一群天真無邪的兒童,站崗放哨,給八路軍送雞毛信,上樹瞭望,捕捉敵情。從軍後,童年時代的情景,總是像演電影似地一幕幕在腦海他中浮現。就這樣,創作了以雨來為主人公的《雨來沒有死》。這成了管樺創作生涯的開端。
初稿寫成後,管樺首先請當時任魯迅文學院研究室主任的周立波審閱。周立波被小說中主人公雨來的精神所吸引、感動,連連稱贊這篇小說寫得有骨頭有肉,非常值得一讀,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周立波鼓勵並指點管樺繼續寫下去,要寫成一部真實反映冀東人民抗日斗爭的中篇或長篇小說。
⑥ 我現在好討厭我們班主任,她不讓我們寫小說也就罷了,就因為有人寫小說她居然在我們上其他課的時候把我同
老橡樹上的黃絲帶
楔子
曲彎彎走在這條擴了又擴的馬路上,遠遠地就聽見了聲。
這是她來來無數次走過的上學放學的路——可如今,面目已全非了。初中畢業已經四年了,她現在正放暑假,開學就大二了。四年來,從未再走過的路,一時又讓她無端地想起往事來了。
記得那時,她走路總喜歡揀一粒漂亮的彩石子踢的,先一腳踢得遠遠地,然後追上去,然後再踢,然後再追上去……一路地踢著它回家或者上學,一直地踢到教室或者家門口,又或者,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想著,那個自以為已經長大了的、剛上初中的女孩子,便出現在冉冉而落的無限斜陽里了:拖著她的獵袋(她管她的書包叫獵袋),哼著,自得其樂地摘些野花野草來玩:要麼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撕下來,一路地學天女散花;要麼把一種毛茸茸的像裂開的小扇子似的野草葉子粘在衣襟上作裝飾;要麼在扣眼裡插上兩支昂昂然的狗尾草什麼的……
嗯——那裡,那裡本該有一棵很大很老的老榕樹的,老榕樹底下,本該有一間老木屋的,老木屋風檐底下本該吊一隻古舊的紅燈籠的,紅燈籠上本該用明黃色寫著「有水」兩個字的……啊,是了,老木屋的窗檯,曾經是她堆積秋海棠厚厚的肉質花瓣的地方。記得每次經過,她都要朝木楞窗欞里、黑洞洞的老屋張看一眼的,然後把花瓣堆上去,堆上去。而風,卻擅自把它們風幹了,吹散了,灑落了……紅紅點點地綉了一地。
那裡,還有那裡,本該有一輛又老又破的大卡車的,輪胎癟了,漆皮剝落了,孤零零地廢棄在那裡,從來也不見有人來把它拖走。而它,曾經是彎彎的里程碑呢。因為,它正好介於家和學校中間,看見它,就是說,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這么樣想著的時候,彎彎忽然駐了足。嗯——還有,還有,那兩個成天沖沖殺殺、追追打打的男孩子呢?那整個初中時代,就總是不經意或遠或近一起行走在這同一條路上的男孩子呢?恍然地,彎彎又看見了那兩個熟悉的少年,從打不開的車門里,爬進了破卡車的駕駛室,坐在舊皮墊子上,煞有介事地轉動著銹跡斑斑的方向盤,拚命地撳著不會響的喇叭,大喊大叫著,高興得什麼似的……
今天,四年之後的今天,初中同學的第一次聚會,可能遇到他倆嗎?
遠遠的聲似斷似續地飄綿而來,彎彎便尋了聲行去——天!多想快些見到他們。激動的心因此滿滿地漲了起來,四年了啊,他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變了還是沒變?
就在S中旁邊,她看見了那個名叫「返屋企玩」的舞廳。通體透明的落地大玻璃正被憂郁的夕陽浸泡著——浸得恍如一泓純凈的玫瑰紅葡萄酒似的。準是這里了。
彎彎定定地立著,耳中便聽見了那支呢喃的英文曲,那原是西蒙和加豐克爾的聲:「告訴她為我織一件薄薄的襯衫,薄薄的襯衫,再塗上歐芹、洋蘇葉、迷迭香和麝香草……」
這聲如此熟悉,彷彿一種心往神追的深深呼喚似的,彎彎不禁渾身一震,心便惶惶地懸了起來。怎麼?他也來了嗎?那個……他?彎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了,那個多年來沒有結局的故事,等來的就是這樣的重逢嗎?抬起眼來,卻見東邊,漸漸地升起一鉤新月,淡淡的,薄潤而且透明;而西邊,卻還懸著一輪紅日,圓圓的,蒼涼而且沉靜。哎——因為太陽屬於白晝,月亮屬於夜晚,所以只有在那樣偶然的一瞬間,太陽和月亮才會相逢。
彎彎轉過身去,徘徊了許久,終於沒有踏入熱洛的聚會,獨自一人,往前走,往前走——天自顧自地黑下來了,所有那些如幻如電的往事,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
如果你想聽聽年少時的夢,就請坐在我的台階上吧。
那些且瑩且濁的往事啊,是誰欲卻淚?
第一話聆
「風柔日薄春猶早,夾衫乍著心情好。睡起覺微寒,梅花鬢上殘……」彎彎記得,那一天她起得很早,低低地吟了半闋李清照的《菩薩蠻》,施施地推開了素木窗,撩起風蘭和吊竹梅懸垂而成的花簾——簾上,疏疏地綴了幾顆淡淡的花苞,欲開還羞,欲開還羞似的。時令早過了立秋,可給人的感覺還是春天呢。
-07-14 17:19 回復
.25..* 3樓
清晨的陽光被風吹著,飄得滿屋都是。鄰家老太起得更早,點起的紅泥小火爐上,正熬著蓮子糖粥,糖粥噗噗地冒著裊裊青煙,和著米飯的清香,透過窗子彌漫進來。一縷縷虛虛幻幻的金色光束——穿透了梧桐樹紛披的枝葉——散落下來,散落下來,看得見煙霧的顆粒在其中悠悠懸浮。一聲聲清亮的鳥啼,空空的,空空的,彷彿近在耳畔,又遠在竹深林密不知處似的。
彎彎頸上搭了塊白毛巾,走在淡淡的風里,一任滿頭瀟灑的發絲——微微地飛揚。來到落了一地細細碎碎桂花的露井邊,打了一木盆清涼的井水。然後,澆了一匙薔薇花露在裡面,一邊攪勻,一邊依著井欄,用葫蘆瓢舀了水,沖洗絲絲流淌的長發——自然的氣息,花草的清香,就這么一齊收藏在秀發里了……
鄰家老太熄了火,就著爬滿薜荔藤蔓的古老的石牆角——坐在小杌凳上,手裡端著粗陶碗,一邊吹氣,一邊喝粥。一隻老黑貓懶洋洋地伏在她腳邊,拱著背暖暖地曬太陽。一時,老太太撩起了眼皮,卻見一個小姑娘,穿著一身潔白的芭蕉布長裙,在熹微的晨光中娉娉婷婷地走來,涼滑幽芬的濕發披在雙肩。
「喲!」爽直的老太太不住挑起了大拇指,「小姑娘,真漂亮!」
彎彎便笑了,燦爛如一朵在陽光尖端盛放的白百合。
正是暑假快要結束,新學年尚未開始的時候,彎彎收到了重點S中的錄取通知書。通知上說,那一天是新生報到的日子——報了到,彎彎就是一名全新的中學生了。
真是夢寐以求的日子。以前,從後窗常常可以看見S中的學生在做廣播操,媽媽有時就會說:「彎兒,來看——那就是S中,只有最聰明的哥哥姐姐才能上S中,彎兒長大以後也要上S中哦!」說時,眼裡滿滿地全是期盼。彎彎遠遠地望著大哥哥大姐姐們隨著廣播操的音樂一起一伏,覺得他們真是幸福啊。那時,在她眼裡,S中就是天堂。如果我也能戴上S中的校徽走在街上,在大家羨慕的目光中高視闊步該多好?
沒想到,這么美好的願望這么快就要實現了。
一個暑假都呆在家裡,真是悶也悶死了。彎彎盼著早些開學,也好早些見到新同學呀。所以,匆匆吃了早飯,就心急火燎地往學校去。
終於坐在打掃干凈的新教室里了——初一六班,嗯。什麼都那麼令人興奮,而窗外,就是開滿白薔薇的花池。彎彎故意地轉過臉去,漫不經心地看那些飽漲的花苞。其實,她心裡更想研究的是——這滿滿一屋子來自各個小學的優等生——她的新同學呀。
驀地,小山坡那邊,一個小黑點升出了地平線,是誰飛揚的發,鍍了一道日色的金邊?漸漸地,升出了冷峻的眉與眼,漸漸地,升出了英挺的鼻與唇,漸漸地,升出了一張俊美的男孩子的臉,漸漸地,升出了一身靛藍色牛仔衣的少年。他輪開兩條長腿飛奔在地平線上,背後襯著碩大的紅日,遇到什麼障礙就一越而過,一切的一切,在他眼裡都是那麼地無所謂。他越過操場的欄桿,越過打橫的自行車,越過教室前的花池……然後又一越,倏地就停在了大家面前,彷彿施了什麼定身法似的站住了,然後面不紅、心不跳,若無其事地找了個空座位坐下來——真是優雅如豹呢。
彎彎不由臉上紅了一紅,暗怪自己竟然看了陌生的男孩這么久。畢竟,十三歲,是個容易心動的年齡,就因為男孩酷帥的跑動姿勢和對一切全不在乎的年少,讓彎彎深深地記住了他。
七年以後的今天,彎彎回想起當時的羞澀來,還不禁胸悶氣短。那就是他留給她的最初印記嗎?也許,也許,再過一百年,他——也仍是她心靈的捕手吧?
後來,班主任燕老師走了進來。那時的燕老師——那麼地年輕貌美呀,是個剛從N師大中文系畢業的新鮮人。她只是那麼靜靜地在講台後面一立,也沒像其他老師似的,拿著教鞭狠敲著黑板使勁嚷嚷:「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教室里卻驀地靜了下來。她彷彿晨霧中山風拂過的野百合,恬淡、嫻靜卻又率真爽直,有著林黛玉一樣古典美的清新容貌,而骨子裡卻是現代女性的活力四射和敢作敢為。她的目光只是不經意地轉了一個角度,就突然地籠罩了一室的光華。大家全都不知不覺地失了神態,在那一瞬間,似乎都被她至美的光芒震住了。
-07-14 17:19 回復
.25..* 4樓
至於燕老師當時穿的是什麼,這會兒彎彎是一點也想不起了。也許,一個真正的美人,需要的本就不是叮叮當當珠光寶氣的金銀首飾——她自身的光芒就足以令所有的珠寶黯然失色了。只記得,燕老師是喜歡趣致的植物飾品的。聰明的她總能令人耳目一新。或者采一朵含苞欲放的紅玫瑰斜斜地插在挽起的發上,挑一縷青絲飄盪在頰邊、耳際;或者串兩朵清秀的白玉蘭,穿在扣眼上,一步一搖,一步一盪的;又或者,用紅豆和菩提子串了幾圈手鏈繞在皓腕上,如果不經心碰了哪裡,就會輕輕地發幾聲脆響……那一份瀟灑出塵,清新自然的感覺就在這漫不經心的插花戴草中找到了——「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難怪後來,讀到杜甫的《佳人》時,大家全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燕老師——那樣一種香遠益清的風神之美呀。再後來,女孩子們私下裡議論那些當紅明星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拿了她們來和燕老師做比較。結果,比來比去,卻得出結論說,那是什麼第一美女呀?哪裡有燕老師那麼耐看那麼有味道?
那天,彎彎第一眼看見燕老師的時候,就喜歡上她了。喜歡一個人和討厭一個人都是一下子的事。彎彎喜歡的人就一直喜歡,討厭的人就一直討厭,從來沒有理由的。
不大記得燕老師說了什麼了,只記得,最後,她說要布置一個作業:「大家回家以後,每人一盤30分鍾左右的錄音帶,內容、形式不限,只要盡情展現自我就行。開學以後,我們將從每個四人小組中推選出一盒優秀的『個人專輯』。然後,集中起來,再從中評出一、二、三等獎……」
彎彎一開始聽說要做作業,想著還沒正式開學,就要忙作業了,心裡老大一陣沮喪。等聽明白了是這么一個別出心裁的「作業」以後,就會心地笑了。很有創意——彎彎想,有誰做過這樣的作業?從那一刻起,彎彎就下定了決心,要拚命想法給燕老師——留一個與眾不同的印象。
回家的路上,彎彎一邊采來路邊的小野花,插在扣眼裡,一邊就在心裡謀劃開了她的首張「個人專輯」。
一回到家,就端了一紙盒的空白磁帶出來,挑了一盒SONY的。等填飽了錄音機張開的大口以後,卻拿不定主意了,該先說什麼好呢?
於是,取了紙筆出來寫草稿。卻怔怔地端著面龐,想了好半天。哎——該從何說起呢?對著鏡子看了又看,把自己看清楚了。那鏡子里的,是一張天使般無瑕的面孔。縱然挑剔地看了半天,還是沒能找出什麼缺憾——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實。虛虛幻幻猶似玻璃一樣脆弱的、易碎的,總是帶些傷感,總是要傷人或者傷自己似的。正是因為太完美了,媽媽反倒擔心了:「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彎兒現在已經出落得這么完美了,長大了會不會反爾變丑了呢?」
媽媽的擔心也是彎彎的擔心,哎——如果我長大以後,能像燕老師那樣就好了。出了好一會神,彎彎才想出了這么幾句:「我的名字叫曲彎彎,像那一曲彎彎的月亮。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很靜很孤單。我喜歡和鏡子說話,喜歡把名字寫在水上,喜歡空氣中滲入音樂,喜歡讓風吹散我的長發……」
彎彎很喜歡這樣感性的自我介紹。清了清嗓子,鄭重地按下了錄音、播放鍵,用極緩極緩的聲音讀了一遍。結果是:很不滿意。我的聲音怎麼這么尖而緊呢?怎麼一點也不從容舒緩呢?彎彎挑剔著想。然後,毫不猶豫地把它抹掉了——重新來過。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口氣,盡量平和地、沉靜地,想像著幽遠的意境。然後,才緩緩開始讀了。可才讀了兩句不到就讀錯了,哎——
專輯真是不容易。為了精益求精,彎彎就這么不厭其煩,一遍一遍地抹了錄,錄了抹……短短一盒30分鍾的專輯,卻用去了她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專輯有一個特點,就是——彎彎說:「一個人的時候,我喜歡吹風笛……」然後,就吹了一支《今晚等一下》的曲子。接下來,彎彎又說:「有一支,是我最喜歡的……」然後,清唱了那支老《蘆花舟》,唱時,還和著節拍,敲起了方響,叮叮地敲出金屬餘音裊娜的清脆與高古。然後說:「怎麼樣?聽出是什麼曲子了嗎?」「我還喜歡寫詩,雖然寫得不好,但是,我還是喜歡寫,我可以讀一首我自己寫的小詩給你聽」……整個專輯,都是這樣獨白式的,有著一種隨意與鬆散,好像想到哪裡就講到哪裡似的,其實,彎彎可用心了——是精心策劃的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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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輯的過程中,不斷地有小小的意外發生,常常弄得彎彎啼笑皆非,可是等這一切都過去了,彎彎卻無端地懷念起來:懷念因為媽媽開門進來而被打斷的詩朗誦;懷念因為吹到最後、神經綳得太緊而誤吹的一個滑音;懷念唱著唱著,忽然不住了的笑聲……
然後,彎彎在一張銀灰色的卡紙上,用墨水鋼筆畫了一個長發在風中如雲翻湧的女孩,半垂著長長的眼睫,臉上有一種如夢的憂傷,旁邊寫了「真我」兩個字,作為這盒專輯的題名。最後,又用白色水粉加了幾道筆觸,稍稍提亮了一下,就沒再填別的顏色了。這種畫風源自印象主義德加的《系鞋帶的》——輕盈流動的輪廓、若隱若現的線條、不雕不飾的素凈、淡淡彌漫的憂傷,這些都是彎彎喜歡的。最後的最後,彎彎用美工刀把它裁了下來,折在磁帶的透明盒子里,作了專輯的封套。嗯,僅憑自己——竟能弄出這樣好的效果來,很興奮呀——難道還會有誰比我更多才多藝嗎?彎彎得意地想。
開學以後的一個星期,彎彎交上了這張「個人專輯」——《真我》,一如蚌母交出了孕育經年的珍珠。
燕老師特意安排了一個下午開主題班會,專門播放入選的12盒專輯。那一天,可真是大開眼界得厲害——有說單口相聲的,有講故事的,有拉小提琴的,還有彈古箏的……卻原來,初一六班卧虎藏龍啊。
後來,彎彎的專輯登台亮相了。從頭至尾,同學們的驚呼聲就未消歇過。是的,那幾分不事喧嘩的靈氣,那幾分隱約若虛的才華,所有人都分明感覺到了。連燕老師都不禁誇彎彎了,說,那其中有一種意境,有一種美,在初中生里,很難得呀。
彎彎真有點喜洋洋空闊無邊的感覺了,卻還一再告誡自己別高興太早——還沒最後敲定呢。可心裡卻無端地自信——以為奪冠非她莫屬了。
哎——周瑜死時,連呼三聲:「既生瑜,何生亮?」彎彎也想大呼三聲「既生彎,何生焰」了。但是,周瑜是滿懷遺恨滿懷嫉妒的,彎彎呢?沒有遺恨,沒有嫉妒,卻很復雜。
播到最後一盒專輯的時候,正打下課鈴,同學們先是一陣騷動,都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家了。可是,卻猝然飄來了那樣的聲,那樣清揚的聲——伴著原聲吉他,一層一層地婉吟著——遊走在呼吸中,迢遞數里——將至絕處,卻又幽幽地來了,彷彿柔腸百結,泫然回首似的——極緩極輕地唱出的正是RichardMarx的《Rightherewaiting(此情可待)》:「Whereveryougowhateveryoudo,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Iwillberightherewaitingforyou…(無論你去哪裡,無論你做什麼,我永遠在這里等你,無論等待多久,無論如何心碎,我永遠在這里等你)…」如此地反反復復,悠悠長長,一如白蓮悄然綻放,綻放——漸漸地展露淡遠的蓮芯……大家靜靜地聽著,心便一點一點地飛散開來——隨聲盈盈而去了。
者是用心在唱的,聲停了,卻還久久、久久不絕,那種伴隨聲的喃喃自語和輕輕嘆息,是那樣地直指人心。也許,真正的藝術總是直接來自於心靈,並且訴諸於心靈的吧?彎彎的心被深深地悸動著,她不信這會是一個十三歲少年的聲,它是穿行都的風和飄落高原的雪,沉痛並且無言的——
「我的名字叫辛飛焰。」他說,「我要站在雪山之巔,披衣等待所有的風。風把我吹到哪裡,我就到哪裡去。」
「音樂?」他淡笑一下,「是生命的沉醉。人在任何時候都會活在最愛的一首里。我不為誰唱——只唱給自己。」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鬼呀?如此素酷,如此從容,如此不驚輕塵地就說出了如此深雋的話語?
再後來,他就被大家強烈要求著,站在了講台上,唱了那支西蒙和加豐克爾的英文老《Parsley,Sage,RoseryandThyme(歐芹、洋蘇葉、迷迭香和麝香草)》:「告訴她為我織一件薄薄的襯衫,薄薄的襯衫,再塗上歐芹、洋蘇葉、迷迭香和麝香草……」唱的時候,眼裡竟有晶瑩閃爍的一點,聲音很輕很輕,可是,卻飄綿不絕。其實,在座的沒有誰能全聽懂,可是,就連班上嗓門最大的夏雨佳,也忘記了胡鬧,聽得痴痴醉了。這世上不會有哪一種語言,能讓全世界的人聽了都微微地垂淚,因為聽不懂的語言,等於空氣。但是,音樂可以,音樂是一種心境,它穿透了你,向你訴說一切。也許,多年以後,你再也記不起詞的細節,但是,只要你一哼起那曲調,那一份意境卻又——依然彌漫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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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停了,引來滿堂的喝彩,同學們又是鼓掌,又是煽動:「酷啊!辛飛焰——再來一首!再來一首!」於是,他就用他傳奇的嗓音,唱了一支又一支的英文老:《寂靜之聲》、《無心快語》、《我翅膀下的清風》、《老橡樹上的黃絲帶》……
卻原來,英文是如此地不同於中文的單音節,它光滑一如游魚,上揚、下行、迴旋、頓挫,變化繁復地竄來竄去,不時地觸痛你曾經的記憶,讓久已忘記流淚的你,再也不想壓抑什麼,再也不想放逐什麼,只想痛痛快快地——流淚……
彎彎就這樣理所當然地輸掉了同他的第一場較量。
後來,班上就風靡起英文了。聽英文,唱英文,成了六班的時尚。聰明如夏雨佳者流,嘴裡嚼著口香糖,耳里塞著耳機,動用了父母親大人三令五申不準聽曲、只准聽英語的隨身聽,來了個天衣無縫的折中——聽英文。女孩子們的本上,也擯棄了灰色戀情的流行曲,轉而瘋狂地傳抄英文了——雖然詞大意誰也不懂。下了課,聲就起來了,你一句我一句的,總有人喜歡含糊著唱上幾聲。
可是,從來沒有誰能唱得像他那樣純凈耐聽的——從來沒有。所以後來,班上有三分之二的女孩開始暗戀他了,還有三分之一的女孩表示欣賞他。而會不會唱好聽的英文,倒成了女孩子評價男孩子有沒有魅力的標准了。
哎——沒有什麼可以超越,音樂或者一聲嘆息的高度——如同塞壬們至美的聲,能夠魅惑奧德修斯們死於莽荒、不作歸計。他的聲——也讓彎彎第一次感受到一種顫栗的喜悅,禁不住地要仰望蒼穹——想著要把雲彩吸引過來,使它忘我,降臨到地上。
什麼時候,他能僅為我一人唱一支呢?彎彎思量著。
許多年了,那盒《真我》專輯還收藏在一隻加了鎖的抽屜里,它只得了二等獎。有時,彎彎會偶然地掃它一眼,也想翻出來聽聽,但終於沒有。
那不是十三歲時的一場夢嗎?既然是夢,就不可能捉住,就讓一切隨風吧——嗯?
第二話競答
也許,彎彎只是想要他只為自己一個人唱一支的緣故,便總在有意無意地和他較量著,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贏他一回——也好讓他對自己刮目相看呀。可是,接下來的班長競選也好,摸底考試也罷,彎彎都輸了。
辛飛焰當選為初一六班的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