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芥川龍之介-海市蜃樓
1、這是芥川龍之介的一篇短篇小說,關於這部小說的簡介如下:
《海市蜃樓》本身是小說,是一部藝術作品,而不會僅僅是為了表達作者自我內心的情緒。甚至也不會是揭露社會現實,創作的時候,可能不會有徹底明晰的目的。
2、這篇小說的原文如下:
《海市蜃樓》
一個秋天的晌午,我和從東京來玩的大學生K君一道去看海市蜃樓。鵠沼海岸有海市蜃樓出現,大概已是盡人皆知的。比如我家的女用人,她看見船的倒影,就贊嘆地說:「簡直跟前些天報紙上登的照片一模一樣啊。」
我們就從東家旅館①旁邊拐過去,順便把O君也邀上。O君仍舊穿著紅襯衫,可能是在准備午飯吧,正在隔著籬笆能夠瞥見的井口一個勁兒地壓唧筒。我把梣木拐杖揚了起來,向O君打了個招呼。
東家旅館坐落在鵠沼海岸上,芥川曾在這里作過短期逗留。
「請從那邊進屋來吧。——哦,你也來了呀。」
O君好像以為我是和K君一起來串門的呢。
「我們是去看海市蜃樓的。你也一塊兒去好嗎?」
「海市蜃樓?」O君忽然笑起來了,「最近海市蜃樓很時興啊。」
約莫五分鍾以後,我們已經和O君一起走在沙土很厚的路上了。路左邊是沙灘。牛車壓出來的兩道車轍黑糊糊地斜穿過那裡。這深陷的車轍使我產生了近乎受到一種近似壓迫的感覺。我甚至感到:這是雄偉的天才工作的痕跡。
「我還不大健全哩,連看到那樣的車轍都莫名其妙地覺得受不了。」
O君皺著眉頭,對於我的話什麼也沒回答,但是他好像清楚地理解了我的心情。
過一會兒,我們穿過松樹——稀稀落落的低矮的松樹林,沿著引地河①堤岸走去。寬闊的沙灘那邊,海面呈蔚藍色,一望無際。但是繪之島的房舍和樹木都籠罩在陰郁的氣氛里。
引地河是流過神奈川縣藤澤市西邊,注入相模灣的一條河。
「是新時代啊。」
K君的話來得突然。而且他說時還含著微笑。新時代?——然而我立即發現了K君的「新時代」。那是站在防沙竹籬前面眺望著海景的一對男女。當然,那個身穿薄薄的長披風、頭戴呢帽的男子說不上是新時代。可是女的不但剪了短發,還有那陽傘和矮跟皮鞋,確實是新時代的打扮。
「好像很幸福呀。」
「你就羨慕這樣的一對兒吧。」0君這樣嘲弄著K君。
距他們一百多米就是能望到海市蜃樓的地方。我們都趴下來,隔著河凝視那游絲泛起的沙灘。沙灘上,一縷緞帶寬的藍東西在搖曳,多半是海的顏色在游絲上的反映。除此而外,沙灘上的船影什麼的,一概看不見。
「那就叫海市蜃樓嗎?」
K君的下巴頦上沾滿沙子,失望地這么說著。這時,相隔二三百米的沙灘上,不知從哪兒飛來一隻烏鴉,掠過搖曳著的藍色緞帶似的東西,降落到更遠的地方。就在這當兒,烏鴉的影子剎那間倒著映現在那條游絲帶上。
「能看到這些,今天就算是蠻好嘍。」
O君的話音未落,我們都從沙灘上站起來了。不知什麼時候,落在我們後面的那對「新時代」,竟從我們前邊迎面走來了。
我略一吃驚,回頭看了看身後。只見那兩個人好像仍在一百多米遠的那道竹籬前面談著什麼呢。我們——尤其是O君,掃興地笑了起來。
「這不更是海市蜃樓嗎?」
我們前面的「新時代」當然是另外兩個人。但是女人的短發和男人頭戴呢帽的那副樣子,跟他們幾乎一樣。
「我真有點兒發毛。」
「我也思忖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呢。」
我們這樣說著話。這次不再沿引地河的堤岸而是翻過低矮的沙丘向前走。防沙竹籬旁邊,矮小的松樹因沙丘而變得發黃了。打那裡走過時,O君吃力地哈下腰去,從沙土上拾起了什麼。那是個似乎塗了瀝青黑邊的木牌,上面寫著洋文。
「那是什麼呀?Sr.H.Tsuji……Unua……Aprilo……jaro……1906……
世界語:過先生……1906年4月衛日
「是什麼呀?dna……Majesta②嗎……寫著1926呢。」
世界語:5月2日。
「喏,這是不是附在水葬的屍體上的呢?」O君作了這樣的推測。
「但是,把屍體水葬的時候,不是用帆布希么的一包就成了嗎?」
「所以才要附上這塊牌子。——瞧,這兒還釘著釘子哪。這原先是十字架形的呀。」
這當兒,我們已經穿過像是別墅的矮竹籬和松林面走著。木牌大概是和O君的猜測差不多的東西。我又產生了在陽光之下不應該有的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真是揀了個不吉利的東西。」
「不,我倒要把它當作吉祥的東西呢。……可是,一九六○到一九二六的話,二十來歲就死了啊。二十來歲……」
「是男的還是女的呢?」
「這就不敢說了……反正這個人說不定還是個混血兒呢。」
我邊回答著K君,邊揣摩著死在船里的混血青年的模樣。據我的想像,他該是有一個日本母親。
「海市蜃樓嘛……」
O君一直朝前面看著,突然喃喃地這樣說。這也許是他在無意之中說出的話,但我的心情卻微微有所觸動。
「喝杯紅茶再走吧。」
我們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房屋密集的大街拐角的地方了。房屋雖然密集,沙土乾涸的路上卻幾乎不見行人。
「K君怎麼樣?」
「我怎麼都行……」
這時,一隻渾身雪白的狗無精打采地耷拉著尾巴,迎面走了過來。
二
K君回東京以後,我又和O君以及我的妻子一道走過了引地河上的橋。這一次是傍晚七點鍾左右,我們剛剛吃完晚飯的時候。
那天晚上看不見星星。我們連話都不多說,在沒有行人的沙灘上走著。沙灘上,引地河河口左邊,有個火光在晃動,大概是給入海捕魚的船隻當標志用的。
波濤聲當然不絕於耳。越是靠近岸邊,咸腥味也越重。與其說是大海本身的氣味,倒更像是沖到我們腳底下的海藻和含著鹽分的流水的味道。不知怎地,我對於這股氣味,除鼻孔以外甚至皮膚上都有所感覺。
我們在岸邊佇立片刻,眺望著浪花的閃動。海上到處是漆黑一團。我想起了大約十年以前在上總的某海岸逗留時的情景。同時也回憶起跟我一起在那裡的一個朋友的事。他除了自己讀書之外,還幫忙看過我的短篇小說《芋粥》的校樣……
過一會兒,O君在岸邊蹲著,點燃了一根火柴。
「干什麼哪?」
「沒什麼……你看這么燃起一點火,就能瞧見各式各樣的東西吧?」
O君回過頭,仰臉看了看我們,他這話一半也是對我妻子說的。果然,一根火柴的光照出了散布在水松和石花菜中的形形色色的貝殼。火光熄滅後,他又劃了一根火柴,慢騰騰地在岸邊走了起來。
「哎呀,真嚇人,我還以為是淹死鬼兒的腳呢。」
那是半埋在沙子里的單幫兒游泳鞋。那地方海藻當中還丟著一大塊海綿。這個火光又滅了,四下里比剛才更黑了。
「沒有白天那樣大的收獲呀。」
「收獲?啊,你指的是那個牌子嗎?那玩藝兒可沒那麼多。」
我們決定撇下無盡無休的浪濤聲,踏著廣闊的沙灘往回走。除了沙子以外,我們的腳還不時踩在海藻上。
「這里恐怕也有各種各樣的東西。」
「再劃根火柴看看吧?」
「不用了。……哎呀,有鈴鐺的聲音。」
我側耳聽了聽。因為我想那說不定是我最近經常產生的錯覺。然而不知什麼地方真有鈴鐺在響。我想再問問O君是不是也聽得見。這時落在我們後面兩三步遠的妻子笑著說道:「我的木履①上的鈴鐺在響哩……」
木履是日本女孩子穿的一種塗上黑漆或紅漆的高齒木屐,有時繫上鈴鐺。
我就是不回頭也知道,妻子穿的準是草履。
「今天晚上我變成了孩子,穿著木履走路呢。」
「是在你太太的袖子里響著的——對了,是小Y的玩具。帶鈴鐺的化學玩具。」O君也這么說著,笑了起來。
後來,妻子也趕上了我們,於是三個人並排走著。自從妻子開了這個玩笑以來,我們比剛才談得更起勁了。
我把昨晚做的夢講給O君聽。我夢見自己在一棟現代化住宅前面,跟一個卡車司機在談話。我在夢中也認為確實見過這個司機。但是在哪兒見過,醒來以後還是不知道。
「我忽然想起來,那是三四年前只來采訪過一次的女記者。」
「那麼,是個女司機嘍?」
「不,當然是個男的。不過,只是臉變成了那個女記者的臉。見過一次的東西,腦子里畢竟會留下個印象吧。」
「可能是這樣。在面貌之中也有那印象深刻的……」
「可是我對那個人的臉一點興趣也沒有。正因為這樣反而感到可怕。覺得在我們的思想意識的界限之外還存在著各種東西似的……」
「好比是點上火柴就能看見各種東西一樣吧。」
我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偶然發現了惟獨我們的臉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的。但是跟先前完全一樣,周圍連星光也看不見。我又感到一種恐怖,屢次仰起臉看著天空。這時候妻子好像也注意到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她就回答了我的疑問:「是沙子的關系。對吧?」
妻子作出把和服的兩個袖口合攏起來的姿勢,回頭看了看廣闊的沙灘。
「大概是的。」
「沙子這玩藝兒真喜歡捉弄人。海市蜃樓也是它造成的……太太還沒看到過海市蜃樓吧?」
「不,前些天有一次——不過只看到了點兒藍糊糊的東西……」
「就是那麼點兒,今天我們看到的也是。」
我們過了引地河上的橋,在東家旅館的堤岸外面走著。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風,松樹梢都刷刷作響。這時,好像有個身量挺矮的人匆匆地迎面走來了。我忽然想起了今年夏天有過的一次錯覺。那也是在這樣的一個晚上,我把掛在白楊樹上的紙看成了帽盔。這個男人卻不是錯覺,而且隨著相互接近,連他穿著襯衫的胸部都能看到了。
「那領帶上的飾針是什麼做的呢?」
我小聲這么說了一句以後,隨即發現我當作飾針的原來是紙煙的火光。這時,妻子用袖子捂住嘴,首先發出了忍不住的笑聲。那個人卻目不斜視地很快和我們擦身走過去了。
「那麼,晚安。」
「晚安。」
我們很隨便地和O君分了手,在松濤聲中走去。在這又一次的松濤聲中間還微微地夾雜著蟲聲。
「爺爺的金婚紀念是什麼時候呢?」
「爺爺」指的是我父親。
「唔,什麼時候呢?……黃油已經從東京寄到了嗎?」
「黃油還沒到,只有香腸寄到了。」
說話之間,我們已走到門前——半開著的門前來了。
㈡ 芥川龍之介其人及作品介紹,要文學性強點的,專業點的
芥川龍之介
(英文:Ryunosuke Akutagawa,1892年3月1日-1927年7月24日)
芥川龍之介號「柳川隆之介」、「澄江堂主人」、「壽陵餘子」,筆名「我鬼」。日本大正時代小說家。他全力創作短篇小說,在他短暫的一生中,寫了超過150篇短篇小說。他的短篇小說篇幅很短,取材新穎,情節新奇甚至詭異。作品關注社會丑惡現象,但作家很少直接評論,而僅僅才冷峻的文筆和簡潔有力的語言來陳述,卻讓讀者深深感覺到其丑惡性。這使得他的小說即具有高度的藝術性又成為當時社會的縮影,其代表作品如《羅生門》《竹林中》已然成為經典之作。
【生平】
1892年芥川龍之介生於東京,是一個送奶工人的兒子,生母於三十二歲時生下他,八個月後猝然發狂,其後終生為狂人。龍之介被生母胞兄芥川家收為養子,因芥川家是延續十幾代的士族(武士),門風高尚,文學、演藝、美術等均是士族子弟必修科目。或許是環境使然,再加上天資聰穎,他閱讀的書籍涉獵極廣,在中小學時代喜讀江戶文學、《西遊記》、《水滸傳》等,也喜歡日本近代作家泉鏡花、幸田露伴、夏目漱石、森鷗外的作品。對歐美文學也興趣濃厚,喜讀易卜生、法朗士、波德萊爾、斯特林堡等人的作品,深受世紀末文學的影響。這使他日後不但成為傑出的作家,更是個博學之士。
1913年他進入東京帝國大學,學習英國文學,期間開始寫作。並與久米正雄、菊池寬等先後兩次復刊《新思潮》,成為第3次和第4次復刊的《新思潮》雜志同人。
1914發表處女作《老年》、戲曲《青年之死》。
1915年發表《羅生門》,但並沒有受到重視。同年十二月經由級友介紹,出席漱石山房的「木曜會」,以後師事夏目漱石,深受夏目漱石的影向。
1916年他在《新思潮》雜志發表短篇小說《鼻子》,夏目漱石讀到後,非常贊賞,對他多方關懷。這段時間他也開始創作俳句。之後在1916年又連續創作了《芋粥》、《手巾》,在文壇確立了新銳作家的地位。
1916年大學畢業後,曾在橫須賀海軍機關學校任教3年。旋辭職。
1918年他發表《地獄變》,講述了一個戰國時期的殘酷故事,通過畫師,畫師女兒等人的遭遇。反映了純粹的藝術和無辜的底層人民受邪惡的統治者的摧殘。
1919年在大阪每日新聞社任職,但並不上班。
1921年以大阪每日新聞視察員身份來中國旅行四個月,,先後游覽上海、杭州、蘇州、南京、蕪湖、漢口、洞庭湖、長沙、鄭州、洛陽、龍門、北京等地,回國後發表《上海游記》(1921)和《江南遊記》(1922)等。這次任務非常繁重。在任務的壓力和自身壓抑作用下,他染上了多種疾病,一生為胃腸病、痔瘡、神經衰弱、失眠症所苦。
1922年他回到日本後。發表了《竹林中》。作品與柯林斯的《月亮寶石》結構類似,都是在一件案子的調查採集的各方的證詞與說法。不同的是《月亮寶石》最後澄清了事實,而《竹林中》中各方的證詞某些地方重合卻又有很大矛盾,但是又都能自圓其說。整個作品彌漫著壓抑,彷徨,不定向的氣氛。這反應了作者本人迷茫的思想。自此以後,由於病情惡化,芥川龍之介常出現幻覺,當時的社會形式也右轉,沒有言論自由。這使得他的作品更加壓抑,如《河童》。
自1917年至1923年,龍之介所寫短篇小說先後六次結集出版,分別以《羅生門》、《煙草與魔鬼》、《傀儡師》、《影燈籠》、《夜來花》和《春服》6個短篇為書名。
1927年芥川龍之介繼續寫作隨想集《侏儒的話》,作品短小精悍,每段只有一兩句話,但意味深長。7月24日,由於健康和思想情緒上的原因,35歲的龍之介在自家寓所服用致死量的安眠葯自殺,枕邊擱置有聖經、遺書與遺稿。
他的死,帶給日本社會極大沖擊,尤以文壇人士更是惋惜一個天才的早逝,1935年芥川龍之介自殺去世8年後,他的畢生好友菊池寛設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文學新人獎「芥川賞」,現已成為日本最重要文學獎之一,與「直木賞」齊名。
1950年,日本著名導演黑澤明,將芥川的作品《竹林中》與《羅生門》合而為一,改編為電影《羅生門》,在國際上獲得多個大獎,使日本電影走向世界。此後,「羅生門」更成為華語地區對於撲朔迷離的、各方說法不一的事件的代名詞。
【作品風格】
龍之介的作品以短篇小說為主,其它更有詩、和歌、俳句、隨筆、散文、游記、論文等多種。
龍之介的小說始於歷史題材,如《羅生門》、《鼻子》、《偷盜》等;繼而轉向明治文明開化題材,如《舞會》、《阿富的貞操》、《偶人》等;後寫作現實題材,如《桔子》、《一塊地》以及《秋》等。在創作中注重技巧,風格纖細華麗,形式、結構完美,關心社會問題與人生問題。1925年發表自傳性質小說《大島寺信輔的半生》。1927年發表短篇《河童》,對資本主義社會及其制度作了尖銳的嘲諷。
芥川龍之介亦是新思潮派的代表作家,創作上既有浪漫主義特點,又具有現實主義傾向。
早期的作品以歷史小說為主,借古喻今,針砭時弊。它們可分為5類:
①取材於封建王朝的人和事,如《羅生門》和《鼻子》系根據古代故事改編,揭露風行於世的利己主義;《地獄圖》(1918)寫一個服務於封建公侯的畫師為了追求藝術上的成就而獻出女兒和自己的生命,抨擊暴君把人間變成了地獄。
②取材於近世傳入日本的天主教的傳教活動,如《煙草和魔鬼》(1917)、《信徒之死》(1918)、《眾神的微笑》(1922)等。
③描述江戶時代的社會現象,如《戲作三昧》、《某一天的大石內藏助》(均1917)等。在《戲作三昧》中,通過對主人公瀧澤馬琴的內心活動的描寫,闡述了作者超然於庸俗丑惡的現實之外的處世哲學。
④描繪明治維新後資本主義上升時期日本社會的小說,如《手絹》(1916)、《舞會》(1920)等。《手絹》諷刺了日本明治時期思想家新渡戶稻造所鼓吹的武士道精神。
⑤取材於中國古代傳說的作品,如《女體》、《黃粱夢》、《英雄器》(均1917)、《杜子春》、《秋山圖》(均1920)等。
十月革命後,日本無產階級文學開始萌芽,芥川也在時代的影響下,著重寫反映現實的作品。其中有歌頌與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頹唐消沉形成明顯對照的淳樸善良的農村姑娘《桔子》(1919),表現現代男女青年苦悶的《秋》(1920),刻畫少年心理的《手推車》(1921),描寫農村中人與人之間關系的《一塊地》(1923),嘲諷乃木希典的《將軍》(1920)以及批判軍國主義思想、對下層士兵寄予同情的《猴子》(1916)和《三個寶》(1927)。
芥川晚期的作品,反映了他對貧富懸殊的社會現實的幻滅感。1927年初,發表《玄鶴山房》,通過老畫家之死,揭露家庭內部的糾葛,反映了人生的慘淡和絕望心情,暗示舊事物的衰亡和新時代的來臨。寫這篇作品時,芥川已萌自殺的念頭,使以後的作品如《海市蜃樓》等充滿了陰郁氣氛。《河童》(1927)通過虛構的河童國,抨擊人吃人的資本主義制度。遺作《齒輪》和《某傻子的一生》(1927)描述作者生前的思想狀態。評論集《侏儒的話》(1923~1927)闡述了他對藝術和人生的看法。
在短短12年的創作生涯中,芥川寫了148篇小說,55篇小品文,66篇隨筆,以及大量的評論、游記、札記、詩歌等。他的每一篇小說,題材內容和藝術構思都各有特點,這是他在創作過程中苦心孤詣地不斷進行藝術探索的結果。他的文筆典雅俏麗,技巧純熟,精深洗練,意趣盎然,別具一格。在日本大正時期的作家中佔有重要地位。為了紀念芥川在文學上的成就,從1935年起設立以他命名的「芥川文學獎」,它一直是日本獎勵優秀青年作家的最高文學獎。
【主要著作】
發表年代 中文名稱 日文名稱 英文名稱
1914年 老年 老年 Rōnen
1915年 羅生門 羅生門 Rashōmon Rashōmon
1916年 鼻子 鼻 Hana The Nose
芋粥 芋粥 Imogayu Yam Gruel
煙草與悪魔 煙草と悪魔 Tabako to Akuma
1917年 戲作三昧 戱作三昧 Gesakuzanmai
1918年 蜘蛛之絲 蜘蛛の糸 Kumo no Ito The Spider』s Thread
地獄變 地獄変 Jigokuhen Hell Screen
邪宗門 邪宗門 Jashūmon
1919年 魔術 魔術 Majutsu
1920年 南京的基督 南京の基督 Nankin no Kirisuto Christ in Nanking
杜子春 杜子春 Toshishun Tu Tze-chun
火神 アグニの神 Aguni no Kami Vulcan
1921年 竹林中 藪の中 Yabu no Naka In a Grove
1922年 軌道列車 トロッコ Torokko
1927年 玄鶴山房 玄鶴山房 Genkakusanbō
侏儒的話 侏儒の言葉 Shuju no Kotoba
文藝的、我的文藝 文芸的な、あまりに文芸的な Bungeiteki na, amarini Bungeiteki na
河童 河童 Kappa Kappa
齒輪 歯車 Haguruma Cogwheel
或阿獃的一生 或る阿獃の一生 Aru Ahō no Isshō A Fool's Life
西方的人 西方の人 Seihō no Hito The Man of the West
㈢ 芥川龍之介小說
芥川龍之介的作品以短篇小說為主,最出名的當屬《竹林中》、《羅生門》、《鼻子》。
㈣ 芥川龍之介作品的特徵
第一:主題風格,首先芥川龍之介的作平品大多數是以短篇小說為主,並且他的小說也是從歷史題材這一方面開始著手的,然後才轉向於明治文明開化題材。在他後期的時候則轉向於寫現實題材。
第二:懷疑主義,因為芥川龍之介本身就是一位帶有懷疑主義色彩的作家,所以在他的作品中,自然就滲透著他的懷疑主義態度。並且還在小說中,呈現了他對宗教、死亡、人性的矛盾和分裂的態度,從而體現了他的懷疑主義的傾向。
第三,宗教題材,在芥川龍之介眾多的作品之中,關於基督教題材可以說是芥川龍之介作品中的一個重要分類,可以看得出來,作者是有一定的基督教文化情結的。
第四,利己主義,在他的作品中,不論是歷史題材,還是現實題材,他都在作品中展露了他對利己主義的披露,以及揭露利己主義是現實丑感的發源,也是人性丑惡的體現。
第五,死亡意識。我們知道,死亡與芥川龍之介的創作存在著密切的聯系,從小就目睹母親去世的經歷,激發了他對人對己的悲劇處境的一個認識,並且還將這一認識通過小說的形式展現在讀者的面前。
㈤ 求芥川龍之介短篇小說的賞析
一個進城打工的貧窮小姑娘從車窗口給前來送行的弟弟們扔下幾個金色的桔子,這種人間親情深深地打動了悲觀厭世的「我」。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桔子》通過這樣一件「偶然遇到的小事」,抒發了作者對美好事物的憧憬。然而,當時殘酷的社會現實卻使芥川茫然不安,倍感失望.
<桔子》反映了小姑娘美麗高尚的心靈,以及純真的感情。桔子是光明、純潔的象徵。這樣的賞析分析小說正是80年代較為流行的評論欣賞的調子,總要為小說掛上一個光明的尾巴,這與當時的政治氣候有關,文學欣賞評論還不能完全從政治的影響下解脫出來,所以這樣必然就影響了欣賞者欣賞的深度.
芥川龍之介的《桔子》中我最為感動的也是小姑娘拋出桔子的細節。但是我認為這個桔子並不是象作者所分析那樣的是光明和純潔的象徵,這許多處描寫是作家精心刻畫的一幅畫。在這幅畫中,充滿整個畫面的是大量的憂郁、陰暗、厭惡、凄涼的冷色調,令人昏昏欲睡的難聞的氣味的冷色調,可是在這幅畫的中心卻是作家精心畫上的亮點:小姑娘的紅臉蛋;三個弟弟的紅臉蛋;五六隻黃燦燦的桔子。正是一紅一黃的暖色調,這鮮艷的色彩才沖去了「我」心中的昏暗。景物中有色彩的強烈對比,人物描寫有心情的前後變化。這里就是作家精心使用的色彩對比的技巧,一直到今天還能產生強烈的視覺效果,對讀者的感情產生強烈的沖擊。從而使我們了解到在那樣一個年代,還曾經有過這樣一部分對社會,對時代產生強烈失望感的人。他們即便是在強烈的厭惡和失望中,仍有對普遍人性人情的嚮往。他們也仍在渴望著人類最普遍最常見的感情,可是這種感情即便是在今天也是很難找到它最簡單無私的一面的。
㈥ 芥川龍之介介紹及作品簡表
芥川龍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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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龍之介(1892~1927)日本小說家。生於東京,本姓新原,父經營牛奶業。生後9個月,母精神失常,乃送舅父芥川家為養子。芥川家為舊式封建家族。龍之介在中小學時代喜讀江戶文學、《西遊記》、《水滸傳》等,也喜歡日本近代作家泉鏡花、幸田露伴、夏目漱石、森鷗外的作品。1913年進入東京帝國大學英文科。學習期間與久米正雄、菊池寬等先後兩次復刊《新思潮》,使文學新潮流進入文壇。其間,芥川發表短篇小說《羅生門》(1915)、《鼻子》(1916)、《芋粥》(1916)、《手巾》(1916),確立起作家新星的地位。1916年大學畢業後,曾在橫須賀海軍機關學校任教,旋辭職。1919年在大阪每日新聞社任職,但並不上班。1921年以大阪每日新聞視察員身份來中國旅行,先後游覽上海、杭州、蘇州、南京、蕪湖、漢口、洞庭湖、長沙、鄭州、洛陽、龍門、北京等地,回國後發表《上海游記》(1921)和《江南遊記》(1922)等。自1917年至1923年,龍之介所寫短篇小說先後六次結集出版,分別以《羅生門》、《煙草與魔鬼》、《傀儡師》、《影燈籠》、《夜來花》和《春服》6個短篇為書名。
龍之介的小說始於歷史題材,如《羅生門》、《鼻子》、《偷盜》等;繼而轉向明治文明開化題材,如《舞會》、《阿富的貞操》、《偶人》等;後寫作現實題材,如《桔子》、《一塊地》以及《秋》等。在創作中注重技巧,風格纖細華麗,形式、結構完美,關心社會問題與人生問題。1925年發表自傳性質小說《大島寺信輔的半生》。1927年發表短篇《河童》,對資本主義社會及其制度作了尖銳的嘲諷。同年7月由於健康和思想情緒上的原因,服毒自殺,享年3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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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目錄:
·前言 ·代前言 ·鼻子
·山葯粥 ·猴子 ·煙草和魔鬼
·戲作三昧 ·袈裟與盛遠 ·蜘蛛之絲
·地獄變 ·桔子 ·沼澤地
·魔術 ·舞會 ·羅生門
·老年的素盞鳴尊 ·奉教人之死 ·秋山圖
·莽叢中 ·阿富的貞操 ·報恩記
·山鶩 ·六宮公主 ·虱
·手絹 ·龍 ·女性
·大導寺信輔的前半生 ·一塊地 ·海市蜃樓
·水虎(中篇) ·侏儒的話(中篇) ·蛙
·火男面具
㈦ 如何評價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
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的獨到之處在於他從細處著手,或取材於現實,或從日本、中國的歷史傳說故事吸取靈感,不拘泥於時代,描繪武士、貴族、僧侶、匠人、盜賊、平民等等各色人等的離奇故事,縱觀他的全部短篇,也是一種對人間百態的展現。
芥川對人的心理狀態描述是源於他自己的親身經歷以及對社會人情的觀察。他擅長心理描寫,對人性做深層的挖掘,他筆下的主人公幾乎沒有幾個算得上是可愛的人,除開那些窮凶極惡之人,最平常的普通百姓也是懷著隱秘不足外道的心思。
人物影響
芥川龍之介與森鷗外、夏目漱石被稱為20世紀前半葉日本文壇上的三巨匠。
在短短12年的創作生涯中,芥川龍之介寫了148篇小說,55篇小品文,66篇隨筆,以及大量的評論、游記、札記、詩歌等。
他的每一篇小說,題材內容和藝術構思都各有特點,這是他在創作過程中苦心孤詣地不斷進行藝術探索的結果。他的文筆典雅俏麗,技巧純熟,精深洗練,意趣盎然,別具一格。在日本大正時期的作家中佔有重要地位。
㈧ 如何評價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
芥川最令人稱奇的地方在於,他的許多作品是從已有的傳說和故事稍加改編而來。而這寥寥幾筆的改動卻能給故事賦予之前沒有的更加耐人尋味的另一層含義。
首先看他的小說風格:潔凈。終生不寫粗野的文學,潔凈是芥川文學的魅力所在。文字洗練、狷狂、典雅,有太白的風骨,也有愛倫坡的詭異。藝術感受性敏銳,追求形式,強烈地關心文體與結構,正如他所說:「輕視技巧的人,壓根不懂藝術。」
拋去技巧方面,芥川對於人性方面的刻畫更是觸目驚心,甚至令人膽寒。「摘花飛葉可傷人」。
他的小說題材大多取自歷史,原典用的最多的是《今昔物語》,更有不少是取自中國古代典籍。他從讀書中產生作品,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寫得不只是歷史背景下的故事,而是他所處那個時代的經歷。在其高雅文章的背後隱藏著的,是沉重的黑暗。
魯迅談到芥川龍之介的作品時說:「所用的主題最多的是希望之後的不安,或者正不安時之心情。」
「外面只有黑漆漆的夜」,「旁觀者的利己主義」,《羅生門》《鼻子》這兩篇小說基本上確定了他的創作手法與方向。「善與惡不是相反的,而是相關的。」
他是名副其實的藝術至上主義者,當之無愧的鬼才。
㈨ 日本作家把自己關在家三天寫出來一本書是誰
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把自己關在家三天寫出的《羅生門》。
《羅生門》無疑是偉大的,它完全對得起那麼高的褒揚。無關電影,無關「羅生門」這個詞語的發散性含義,無關人們的各種解讀,我所敬佩的只是這篇小說本身。
它是如此生動地描繪出了一個人間地獄,真真正正的、可怕至極的地獄。不提別的,光憑這一點,《羅生門》已經是難以超越的。
如果一個作家想在一個小小的短篇里寫出一個人間地獄,他會怎麼寫?首先是氛圍要到位。很多讀者會感覺到,大多著名日本文學家的作品中帶著病態色彩,從而覺得這些文學家自身的性格中也存在著某種病態的成分。從某個角度來說,事實的確如此。內心真正溫暖陽光、積極向上的人是很難寫出真正的人間地獄的,就算閱歷豐富,筆力雄厚,文字也字詞句皆精準到位,總會差一點點。那一點點的區別,就是所謂氛圍。
我相信芥川龍之介的心底,也存在著某個角落,他時常躲進那個角落,暗自揣摩,這世上最恐怖的地獄是什麼模樣。然後他把一切想像訴諸筆端,努力身臨其境——他成功了。在他所創造的地獄里,是經歷過地震台風、大火飢荒幾度災難後的京都,一個亦真亦幻的荒涼鬼城。那裡連日暮都是難以描述的陰森,狐狸作窩,烏鴉覓食,強盜流竄,屍體遍地。
這樣的背景已經足以讓作者寒毛直豎,芥川龍之介卻不滿足於此。簡簡單單,卻鮮明深刻的幾句對周遭景象的描述過後,他把筆鋒一轉,開始寫羅生門。
落魄的家將來到了羅生門避雨,只因他無處可去,在這道門的下面,他看見了許多和他一樣無處可去的人,死了的,活著的——死了的有許許多多,活著的只有一個。而這個活著的人,卻也終將因其與家將發生的聯系,而不得不走上絕路。羅生門,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是每一個無處可去的人最後的去處,然而這個去處根本不是去處,走向羅生門,只能走向生命和人性的盡頭,走向無路可退的絕望。
㈩ 芥川龍之介 的介紹
芥川龍之介(1892~1927)日本小說家。生於東京,本姓新原,父經營牛奶業。生後9個月,母精神失常,乃送舅父芥川家為養子。芥川家為舊式封建家族。龍之介在中小學時代喜讀江戶文學、《西遊記》、《水滸傳》等,也喜歡日本近代作家泉鏡花、幸田露伴、夏目漱石、森鷗外的作品。1913年進入東京帝國大學英文科。學習期間與久米正雄、菊池寬等先後兩次復刊《新思潮》,使文學新潮流進入文壇。其間,芥川發表短篇小說《羅生門》(1915)、《鼻子》(1916)、《芋粥》(1916)、《手巾》(1916),確立起作家新星的地位。1916年大學畢業後,曾在橫須賀海軍機關學校任教,旋辭職。1919年在大阪每日新聞社任職,但並不上班。1921年以大阪每日新聞視察員身份來中國旅行,先後游覽上海、杭州、蘇州、南京、蕪湖、漢口、洞庭湖、長沙、鄭州、洛陽、龍門、北京等地,回國後發表《上海游記》(1921)和《江南遊記》(1922)等。自1917年至1923年,龍之介所寫短篇小說先後六次結集出版,分別以《羅生門》、《煙草與魔鬼》、《傀儡師》、《影燈籠》、《夜來花》和《春服》6個短篇為書名。
龍之介的小說始於歷史題材,如《羅生門》、《鼻子》、《偷盜》等;繼而轉向明治文明開化題材,如《舞會》、《阿富的貞操》、《偶人》等;後寫作現實題材,如《桔子》、《一塊地》以及《秋》等。在創作中注重技巧,風格纖細華麗,形式、結構完美,關心社會問題與人生問題。1925年發表自傳性質小說《大島寺信輔的半生》。1927年發表短篇《河童》,對資本主義社會及其制度作了尖銳的嘲諷。同年7月由於健康和思想情緒上的原因,服毒自殺,享年35歲。
二十世紀的日本文學中,芥川龍之介的文學影響的確深刻而久遠。這種影響體現在「芥川文學」特異的文學價值上,體現在「芥川之死」包含的文學史分期象徵意義上,也體現在著名的日本純文學大獎「芥川文學獎」上。
芥川龍之介1892年生於東京,是大作家夏目漱石的晚年弟子,也是二十世紀初日本「新思潮派」最為重要的代表作家,他集新現實主義、新理智派和新技巧派文學特徵於一身,代表了當時日本文學的最高成就。芥川亦將日本短篇小說的文學類型發展到極致,同時借鑒、吸納了西方現代小說的結構樣式,強化了日本現代小說的虛構性,打破了「私小說」單一、消極的寫實性創作模式,在現代日本文學中確立了獨特的創作方法和文學地位。
超越歷史的歷史小說
從小說樣式上講,芥川尤為擅長的當然是類似於江戶、明治時期歷史小說的特殊類型。早期名作《鼻子》刊於《新思潮》雜志,獲得夏目漱石的高度贊賞。《鼻子》的創作特徵是以現代小說的創作方法,將日本古典名著《今昔物語》第二十八卷中的一個故事及《宇治拾遺物語》中一段相似的故事,以簡素的語言進行了再度創作。芥川的優秀作品多為短篇,包括聞名遐邇的《羅生門》。《羅生門》亦為同樣類型的歷史小說,原作出處也是《今昔物語》。不過,根據日本文學史論家西鄉信綱的說法,《今昔物語》原本的相關描述卻是非常樸素、簡單的,顯現為一種沒有任何思想性虛飾的原色調。也就是說,《今昔物語》僅在如實描寫「盜賊竊物」的人類行為,那是一種單純的「存在性」描述,其間並無任何意義或理由,也沒有任何探尋或懷疑的意願,只是一種赤裸裸的空虛景象。
因而,在那樣的古典作品中人性的要素已然剝離,彷彿存在的不是人類,人類僅僅還原為一種愚蒙的「物象」。———這便是原裝歷史典故的本來面貌。不妨說,芥川改寫歷史典故的理由亦在於此。在前述文學史論家眼中,芥川必須給那樣的「存在」增添人類的「認識」與「邏輯」。事實上,芥川歷史小說的確具有特殊的文學意義。因為在他類似的作品中,幾乎統統具有一個凝神關注的特異主題———通過生動的故事描述,探究相對抽象的觀念問題。以前述名作《羅生門》為例,該作是芥川二十三歲時的重要作品,小說背景是平安時代末期世態凋敝的京都黃昏,主人公則是羅生門下避雨的僕人。僕人已遭解僱,走投無路,在無助的命運中茫然無措———或者餓死或者淪為盜賊,別無他途。他為避雨爬上門樓,卻發現一個老太婆蹲在橫七豎八的屍骸堆中,正在揪拔死人的頭發。老太婆在做死人頭發的營生,用死人的頭發做成假發出賣。她的理由是,不這樣自己就會餓死。她說這些死人假如還有生命,也會同樣如此。僕人聽了老太婆的這番話,三把兩把剝下她的衣物,一腳將她踢在死人堆中,迅疾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這就是小說《羅生門》的基本線索。芥川的描寫自然是十分生動、充滿懸念的,但這里尤為重要的,卻是芥川意欲在故事中探究的抽象理念或問題———僕人和身為盜賊的老嫗處於同樣的境況或生存理由中,是否便擺脫或脫離了現世的道德規約?
芥川龍之介僅僅在作品中提出問題,並未給出標准答案。在他眼中,那不是文學的任務。《羅生門》發表之初,其實並未引起太大反響。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對它的評價才越來越高。同樣,《地獄圖》也是芥川十分重要的歷史小說代表作。小說主人公是技藝超群、遭人嫉羨的畫家良秀。在權傾一時的堀川大公命令下,良秀全神貫注地繪制那幅「地獄圖」畫作。然而年輕女人焚死檳榔毛車的中心畫面,畫家卻苦於無從構想。小說同時寫到大公老爺傾心於良秀之女,極欲佔有卻終究不能得逞,於是大公老爺居心叵測地答應良秀,給他一個女人焚燒毛車。於是,在當日山莊的檳榔毛車上,鎖鏈捆綁的正是身著華裝的良秀之女。面對烈火之中痛苦痙攣的愛女,令人驚異的是在凝視慘劇的良秀眼前,竟彷彿浮現出「恍惚中的法悅光輝」。相反堀川大公卻在痛苦地劇烈喘息。良秀如願以償地完成了名畫之後懸梁自盡。小說的描寫也是驚心動魄、環環相扣的。說到底,芥川龍之介是在通過這種極端化的人間悲劇,描寫權力與藝術的對壘。為此,《地獄圖》也被稱作芥川「藝術至上主義」的一個宣言。而在讀者眼中,十分重要的仍是作品之中蘊涵的、作者一以貫之的觀念性或藝術性探究———畫家良秀寧願親女焚死的藝術至上主義,是否顯得過於無情或殘酷?或者,「藝術至上主義」的基礎與理由究竟是什麼?
從日本走向世界最前端
作為小說家,芥川龍之介尤為重要的創作生涯前後不過十多年時間(1916—1927)。但「芥川文學」的影響力卻強韌而廣泛。從創作傾向上看,芥川厭棄自然主義文學的忠實告白。為此他的文學起步,題材上選擇了無關乎「自我」生活的往昔世界。前述《鼻子》、《羅生門》、《地獄圖》等,加之《枯野抄》、《孤獨地獄》、《忠義》、《基督徒之死》和《戲作三昧》等,幾乎統統都是具有類似特徵的歷史小說。比較而言,芥川歷史小說的一個重要特徵還在於,森鷗外的歷史小說是尊重歷史事實的,芥川龍之介卻以自身近代式的理性精神自由隨意地解釋歷史,或披著歷史的外衣描寫現實性主題。因此有觀點認為,芥川龍之介的歷史小說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歷史小說,而是盧卡契所謂的「歷史現代化」或「歷史的假託」。
毫無疑問,芥川龍之介的文學觀念或文學氣度也曾受到文學巨匠森鷗外和夏目漱石的影響,他的現實生活同樣異常純粹,一切圍繞著文學。他也十分了解日本、中國和西洋的文化藝術,對日本的文學、藝術包括和歌、俳句、現代詩歌、古代美術和戲劇等,均有深入的了解和造詣。因而,芥川又被稱作日本最後一位富於東方文人色彩的文學大家。這些評價,多為傳統性的普遍說法。
最後,一種另類批評或許具有更強的說服力———在當代日本著名文論家柄谷行人《現代文學的起源》一作中,也曾提及舉足輕重的「芥川文學」。他說有趣的是,某種反「文學」志向(「私小說」)促成了日本「純文學」的形成。但日本「私小說」作家對於「透視法式裝置」或超越論式意義,並無充分清醒的自覺也沒有那般自覺的必要,相反對此具有明確自覺意識的卻惟有晚年開始厭惡結構式寫作的芥川龍之介。柄谷認為十分重要的,並非芥川對於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日本文學動向的敏感,也不在其有意識地創作此類作品(「私小說」)。重要的是,芥川把西歐的動向與日本「私小說式的作品」結合在一起,芥川使「私小說式的作品」作為走向世界最前端的形式具有了意義。
這樣的評價的確非常有趣而獨特。柄谷又說,「私小說」作家其實無法理解(芥川的)這種視角,(唯美派作家)谷崎潤一郎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在「私小說」作家的觀念中,他們以為是在自然而然地描寫「自我」,與西歐作家的所為一致。而實際上並非如此。柄谷說,芥川龍之介看到的並非「自白」與「虛構」那樣的問題,而是「私小說」具有的「裝置形態」問題,芥川龍之介的觀察基點是無中心的、片段的和諸多關系的視點。柄谷行人的這些評價似乎有點不好理解,但卻同樣證明了「芥川文學」對於日本現代文學的重要意義。
1927年7月24日,芥川龍之介在自家寓所服安眠葯自殺,死時年僅35歲。一般認為,「芥川自殺」與當時的社會文化樣態或狀況密切相關,在當時無產階級文學迅速興起的文壇狀況下,追求「藝術至上」的芥川龍之介感到了強烈的時代騷動與不安(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則是「恍惚的不安」)。其過分敏感的神經亦令之懷疑自己小說的藝術價值。他發現自己的文友菊池寬和久米正雄開始逃向了通俗小說的領地,而過分清高的芥川卻苦於無法效仿。他曾表述了自己心中的苦悶狀況———「我所期望的是,不論無產階級還是資產階級都不應失去精神的自由」。當然「芥川自殺」也有健康和生活方面的原因。但是無論怎樣講,「芥川之死」對於當時的日本社會和文壇都是一個巨大的沖擊,日本文壇稱之為「第二個北村透谷」,更將「芥川之死」看作重大的歷史性事件———現代日本文學史的起始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