⑴ 女主名為艾以默的小說名稱 男主名為洛祈風
《腹黑老公別使壞》作者:琳琅滿屋
⑵ 求鄭恩闕的《擁抱太陽的月亮》的原著小說譯文版,[email protected]
就一個天空和兩個大地
在某個古老的小城,
你沉思,我默默不言。
事物是 梅利埃格—阿特蘭大
生命,彷彿這么惘然
看的的一么的度的美,比一么鞋印還直中哈哈
⑶ 求樂小米的短篇小說《我還欠你一個擁抱》。。。。直接粘貼出來也行,發我郵箱[email protected]也行
正文 我還欠你一個擁抱 樂小米
於小意*斷章
我一直覺得於小意是一個見解很自我的人。譬如,他稱天空為「大盤」,稱海鷗為「藍鳥」……將董曉潔叫做妞,將米揚叫做老鼠,不過,將林多多還是叫做林多多。
林多多就是我。
我總在天空很藍的日子,想起於小意。想他的時候,唇角就會輕巧的彎起,腮邊的小漩渦隱隱出現。這時,米揚總會誇我漂亮。
我很誠實的對米揚笑,我說,我在想於小意。
米揚低頭,見我鞋帶鬆了,便輕輕俯身,纖長的手指輕輕攏起,極熟練的打好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然後,他靦腆的抬頭,沖我微微的笑,說,我知道。
垂柳溫柔的枝條,拂過米揚飽滿潔凈的額頭。我突然懼怕長大,因為我不知道,長大後,這個柳樹下的少年,是不是還會對我這樣溫柔的笑?在人來人往的大學校園里,從容俯身,為我綁鞋帶?
米揚扯了扯我的衣袖,說,多多,該吃飯了。
我告訴過米揚,我吃過最有創意的飯是和於小意一起。
那天,天藍得通明,雲朵緩緩來去,潔白的漂亮。
董曉潔背著手,腳尖一踮一踮,仰望著天。於小意坐在草坪上,懶洋洋的,妞,別看了,破大盤有什麼好看?
我在一旁用鐵杴燒雞蛋。董曉潔討厭於小意我知道。按她的說法,於小意只要張嘴,白開水立刻變成墨水。
「蟲子鑽你耳朵去了,是不是?」於小意將小土塊扔她身上,一臉痞氣。
董曉潔懶得看他,跑到我身邊,故作驚詫,「多多,你的鍋還在河裡游泳啊?」
我笑。今天是三月三,學校突發慈悲,組織高三級野炊,說是考前放鬆。分派任務,我負責帶鍋。路上,於小意執意幫我用單車馱著。過橋時,他突然要表演特技,於是連車帶鍋騎到河裡去了,我的鍋就隨著小河水嘩啦啦了。還好,我們帶了鐵杴,除了挖鍋灶坑,還能用來烘雞蛋。
董曉潔這么問,是故意寒磣於小意的。只是,我實在不好意思同她唱雙簧。落井下石的勾當,我向來鄙視,再說,於小意濕漉漉的樣子,挺讓人心疼。
於小意一邊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梳子,對著小鏡子梳理濕濕的發,一邊沖我感恩戴德的笑。
我撇撇嘴,沖他吐舌頭。低頭時,雞蛋已糊了。
董曉潔直搖頭,完了,別吃了,我不想得癌症。
董曉潔很漂亮,是那種連女孩子都喜歡的漂亮。於小意曾和我住一個院,初一,情竇還沒開,他就對董曉潔動了破心思,我是早知道的。只可惜,他初中沒念完就下了學,跟著他唯酒肉是命的老爸混跡社會最底層。董曉潔當然不會看上他。
再補充一點,董曉潔是我好朋友,於小意也是。只是,我記不太清,當年是不是因為知道了於小意那點破心思,我才和董曉潔成了好朋友的。
即便這樣,我仍堅決響應她的號召。她說吃糊雞蛋會得癌症,我就跟她一起絕食。那天中午我同她坐在草坪上看於小意一個人吃燒雞蛋。
於小意走時,問董曉潔,妞,我用單車馱你回去嗎?
董曉潔翻一個白眼,拉我去老師那兒集合,說,你要真好心,記得賠林多多的鍋好了。
於小意故作很帥,摔摔頭,看了董曉潔一眼,騎車走了。
阿諾*賓士
第二天,於小意到我家,懷抱一口大鐵鍋。
他說,多多,我給你賠鍋來了。
我笑,你還真聽她的話。
於小意瞪了我一眼,問,阿諾好嗎?
阿諾是於小意初一時送我的小狗,純種的蘇格蘭牧羊犬。我媽一直嘀咕,於小意他從哪裡偷的狗啊?我知道媽媽的意思,於小意家很窮,根本買不起這種狗,而他偷東摸西的壞名聲早已在外。媽媽不願我和他交往,怕我學壞。可我知道,於小意不壞。喜歡狗狗的男孩子能有多壞?
我喚出阿諾,它就很親熱的對於小意搖著大尾巴。
於小意摸摸它的腦袋,沖我笑,阿諾是老帥哥了。
我看著他細長的手指埋在阿諾的長毛間,心裡淡淡的暖,問他,你最近搗鼓什麼呢?
他看了看我,沒什麼,弄了個木馬盜QQ賣,多多,你要是想要的話,給你便宜點。
我說算了,你賺錢那麼辛苦,我哪敢賺你便宜?
於小意乾笑,多多,你上學,我先走了。然後他踏上單車就走了。
我看著他離開,車身上貼著的「賓士」標牌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閃入我眼中,酸酸的。我轉身對阿諾說,回家,乖。然後帶著書本去學校。
路過小吃攤,濃濃的豆腐腦香遠遠撲入我的鼻子。從小學開始,每天早晨,我總和於小意在這個攤點上吃豆腐腦,每一次都是我付錢,他就沖我白痴一樣傻笑。那時的他迷戀游戲機,飯錢全換成游戲機幣。我就是他的飯票。這個習慣一直到他初一下學。
其實,於小意蠻可憐的。他送我阿諾那天夜裡,他家傳出他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那天晚上不知為什麼,他父親打他打得那麼凶,一連三天,都是我一人吃早飯。第四天,他出現了,同我一起吃早飯。那天,他付的錢,他掏了半天口袋,從一堆游戲機幣裡面翻出兩個鋼蹦。紅著眼睛,看著我,說,多多,我再也不能上學了,以後讓阿諾保護你上學吧!
不知為什麼,想起那個清晨,他紅紅的眼睛,我就特別難過。我知道於小意是個特別有想法的男孩,從小就是,他說他長大要開賓士,住別墅。我知道我送不了他別墅,於是,我就從批發市場買了一個「賓士」標志,貼在他自行車上。於小意就整天騎著兩個輪的「賓士」亂轉悠,直到他輟學,直到他給我賠鍋。
我一直給米揚講我和於小意這個小無賴一起時那些頹廢過的生活,米揚總是安靜的聽,安靜的笑。我說,米揚,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到於小意了。
米揚正在填一份求職申請,他緊緊盯著我,說,多多,是你老不見於小意的。
我連忙岔開話題,說,米揚,時間真快啊,大學生活就這樣過去了。
米揚笑,是很快。
我說,米揚,你知道我剛來這所大學的時候,多麼有理想啊。
米揚就笑出了聲音,多多,我知道你好……好有理想,不就是幫於小意追董曉潔嗎?這……這叫理想?
我很氣惱的看著米揚,臉紅脖子粗。
米揚*大學
我的理想,的確是幫於小意追董曉潔。
我看著於小意看董曉潔那色迷迷的小破樣,就知道他沒出息。事實如此,他追了董曉潔六年,到我們上大學,他也只能趁幫我送行李的機會,跟董曉潔攀談幾句,還得忍受董曉潔一翻一翻的白眼。
董曉潔對我義正詞嚴,林多多,我想我大學生活安靜一些!
於小意問我,怎麼辦,多多?
我說,還能怎麼辦?要麼你成暴發戶,別總開兩個輪的賓士。要麼你就死心。
於小意怪笑,靠,你個拜金女!
我說,你看不慣就別讓我給你當謀士!
於小意也急,林多多,是你屁顛兒屁顛兒的給我做謀士的,我沒請你!
……
大學第一天,就在跟於小意的爭吵中過去了。晚上,董曉潔摟著我的脖子,多多你在想什麼?
我忽閃著眼睛,咬著牙,我在想,也不知這個學校帥哥多不多,咱倆就報進來了。
董曉潔一聽,很感嘆,是啊,都怪咱高考那些日子學傻了。
軍訓結束,我和董曉潔曬的跟黑煤球似的。
董曉潔照鏡子時,尖叫,多多,怎麼辦?於小意見了,還不挖苦死我?
我詭笑,看不出你還這么在乎啊?
董曉潔並不跟我惱,躲到我的耳邊,你看,那邊那男生,是不是看上你了?怎麼每天老跟著我們?
哪個?
就是和卓奇一起那個啊。
卓奇是誰?
笨蛋,卓奇就是我們體委啊,昨天人家給你買礦泉水喝,你還沖他眉開眼笑,轉眼就忘啊?她又一笑,多多,我去給你打聽卓奇,他叫什麼啊。
我說,哦。
董曉潔說,多多,為什麼於小意不來找你呢?
我笑,他忙著變暴發戶去了。
董曉潔嘆氣,多多,你說於小意就是一個文盲,將來他怎麼活?
我搖頭,說不知道。
其實,我一點都不贊同董曉潔的說法,我覺得於小意是個人精,怎樣都能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
睡覺前,董曉潔突然大吼,對了,多多,那男生叫米揚!
……
第二天,一條美麗的小道消息從我們宿舍蜿蜒而出——林多多同一個叫米揚的男生訂過娃娃親。
大學,最痛苦的事情,除了不能把阿諾帶身邊,就是期末考試。半年沒碰的書,短短的一個月看完,真懷疑我們是不是超能力。
董曉潔為我在綜合樓自修室佔了坐位。我抱著一摞書去找她。
天空飄著細細的雪,我想起,小學時,和於小意一起吃早餐,坐在靠門的坐位上,偶爾,有人開門,戶外的小雪就會飄散進來,融化在熱騰騰的豆腐腦里。於小意就沖我笑,他說,多多,等雪下大了,我就給你堆一個大雪人。
多年來,我一直憧憬著那個美麗的雪人。可能這只是於小意無心的話,我卻當了真。
有時,我會想於小意,他就像一條潛伏在我身體內掌管疼痛的神經,總是在某些美麗的時刻,隱隱作疼。
細細的雪中,我是一個淺藍色的影。走到硅湖,我發現鞋帶開了。
這時,卓奇和一個男生經過,他笑,林多多,你在干嗎?
我正想讓他幫我拿書,我系鞋帶,就在我張開嘴巴那刻,他身邊那個高高瘦瘦的男孩,突然俯身,輕輕抖掉我鞋帶上的雪,給我打好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然後,他揚起臉,沖我淡淡的笑,緩緩起身。
我愣愣的,看著他,看著細碎的雪沾在他清秀的臉上,慢慢融化在他彎起的唇角,那時間,天地之間靜悄悄的,漫天細雪中,我似乎看到,於小意許給我的那個雪人,變成了年輕的雪王子,來到了我面前。
卓奇愣了半天,笑,哦,忘了介紹,這是米揚。
董曉潔聽得一愣一愣的,好浪漫啊!多多,你確定你不是發燒,或者下雪眼花導致神智不清出現的幻覺吧?
我不理她,埋頭睡下。
董曉潔推推我,小意說聖誕節一起過啊。
我說,小意?我才不做電燈泡。
董曉潔甜蜜的笑,我的夢一直冷。
海灘*流年
聖誕節,我沒去做電燈泡。
早晨碰到於小意,他扔給我一個大肚熊,董曉潔不喜歡,送你吧。
我遲疑的抱住熊,看著於小意慢吞吞挪步去給董曉潔送熱豆腐腦,滿心酸澀。
中午收到一張美麗的卡片,淡藍色的城堡,潔白的雪花。俊逸的字跡彷彿是米揚淡淡的笑臉,他說,聖誕快樂!一起守夜吧!
那晚,米揚拉著我去全市最高的建築物上。他說,許個願吧,聖誕夜許願,願望一定能實現!
我看著他明亮的眼睛,默默俯視著樓下的世界,默默的許願。
他問我,許了什麼願?
我笑,說了就不靈驗了。
他說,不會的,你大聲喊出來一定會實現!然後他就對著整個城市呼喊——林多多,做我女朋友吧!林多多,我喜歡你!
我望著他亮晶晶的單眼睛,想起,小學時我總和於小意去海灘前的石洞里,我們倆人每人占據過一個岩洞做自己的根據地。我總在自己的岩洞里對著寫過的無數次的字發呆,於小意就在他的岩洞里喊,林多多,快走,別慢吞吞的,會耽誤我打游戲機的。
每次,我跑出去,就會看到他亮晶晶的小眼睛。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於小意,也沒有告訴米揚,我在那個岩洞里,寫過無數次的字是,於小意,我喜歡你。
於小意說,多多,米揚這傢伙不錯,人長得好,家庭好,錯不了的。
說這話時,他吐了一口煙,嗆的我直流眼淚。
我說,於小意,你最近盜的QQ很多,賣的很好是不是?
於小意說,林多多你什麼破腦袋?老惦記著那些舊東西,我現在開始販賣光碟了。然後沖著我鬼笑,林多多,我很快就要成小爆發戶了。
蔚藍的海,潔白的帆,金色的灘。沙灘上,暴發戶於小意就是一把小骨頭。董曉潔盯著米揚健美的小身體大流口水,多多,以後你就給米揚出寫真集,保你發大財!
我給阿諾梳理長毛,白她一眼,跟於小意一起久了,什麼都想著用來賺錢。
於小意回頭沖我們喊,我先去沖浪了!
董曉潔指著他,多多,你跟於小意穿一條褲子長大,你看他腰上那條大疤是怎麼回事啊?
於小意左腰間那條大疤如同糾纏的往事闖入我的視線,我的心口一陣翻騰,面色有些白。米揚問,多多,你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啊?就是於小意左腰上那條大疤難看!
米揚刮我的鼻子,小丫頭片子,別老盯著男生看。我也下去游泳了。
我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於小意最後被米揚拖了上來,臉蒼白。
米揚對董曉潔說,別擔心,他只是體力不撐。
於小意清醒過來,說,幸虧沒淹死,還有兩箱子碟片沒賣呢……
要錢不要命!我與董曉潔異口同聲。
⑷ 乾柴烈火總裁你好壞第492章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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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你有什麼立場
否則,她是絕不可能理會他的!
想到此處,季辰逸拿出手機,撥打陳媛媛的手機,毫無懸念,她直接掛斷,根本不接。
都說小孩子變化起來是一天一個模樣,這話說起來果然沒有錯,玄燁每天都在變化,模樣也跟著改變。
歐陽燁頂著那打的淤青的嘴角,嘖嘖而又異常v瑟的開口道:「你瞧瞧這眼睛,這鼻子,還有這小嘴,簡直和我是從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那樣的神態,表,再加上說話時的語氣,就好似玄燁真是他生的一樣!
陳媛媛伸手撫著額頭,對於歐陽燁,她實在沒有辦法。
「對了,既然小寶貝現在生都已經生了,你可以告訴我他是哪個男人的了嗎?」
想了想,陳媛媛開口道:「就是你今天動手揍的那個男人的,不過他並不知,而我也沒有告訴他的打算。」
「媽的!」歐陽燁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桃花眼裡閃爍的可都是波光瀲灧:「今天把他給揍輕了,早知道的話,我肯定橫著讓他進醫院!還有玄燁可是我的寶貝,你不要告訴他這件事,我要讓他一直到死都不知道玄燁是他的兒子!玄燁到時長大以後喊我爹地,我不僅要玄燁寶貝當著他的面喊上十聲爹地我你,而且我還要再教玄燁跆拳道,將他打的鼻青臉腫,想想都覺得好爽!」
凝視著已經陷入自己想像中略微神經質並且不可自拔的男人,陳媛媛眉頭輕輕抽動著,搖頭,受不了。
正在這時,一道簡訊聲傳來,陳媛媛接起,發簡訊過來的是季辰逸——我們談談!
冷笑,陳媛媛伸手,直接將簡訊選擇刪除。
可能是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又有一條簡訊發送過來,還是季辰逸發的。
而聽著那不斷滴滴答答響起來的簡訊聲,陳媛媛心中已經漸漸生出些許煩躁,左手拿過手機,她打算將他的手機號碼給拉黑。
可是,手卻在無意之中點到了打開——離婚協議書直至現在我都沒有簽字,確定不和我談談嗎?
見狀,陳媛媛手微怔在那裡,離婚協議書直至現在還沒有簽字,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起,她直接將電話給律師撥過去,片刻後接通,她問離婚協議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律師還有些迷茫不解,道,當初我是打算將離婚協議書拿給季總裁的,可是沈夫人說由她去送,這件事我便交給了沈夫人,我以為陳小姐是知的。
「知道了,關於這件事我會問她的。」陳媛媛隨後掛斷電話,去了沈宅。
恰巧葉梓晴在,陳媛媛便問了離婚協議書一事。
「當時你被傷的那麼深,又不肯要他半分錢,你一甩去了國外,但我不能甘心,於是便拿著離婚協議書去找了季辰逸,你在背後到底為他做了多少事,放棄自己得工作,大夏天的待在火爐旁給搗碎配料,最後發生那樣的事,他卻將全部的責任都推到你上,你每天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便去餐廳,忙的天都黑了才回公寓,這也就罷了,還得看他的臉色,忍受他的冷站,你一夜夜待在醫院陪著那些病患鞠躬道歉的時候他在哪裡?哦,對了,他在忙著對別的女人產生好感,你天天中午不辭辛苦的帶著午餐去公司找他,就是為了能多些相處的時間,甚至發生車禍,幸好是輕微車禍,要是再嚴重一些你就連命都沒有了!他卻讓你以後不要再去公司,我怎麼能讓季辰逸這樣對待你,拿著離婚協議書找了他,不僅打了他三巴掌,也將你受的那些委屈和隱忍全部都告訴了他…………」
雖然都已經過了十個月,但是說起這些事時,葉梓晴的緒依然非常激動,端起水杯,她喝了兩口,繼續道:「但是,在我說了那樣的話以後他不願意再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但是沒有理由不簽字,不是嗎?在你走以後,他好像和對那個有好感的秘書確定了戀關系,我聽陳浩宇說,有一次在電影院還看到兩人一起去看電影,我也以為他早都已經簽了字,可誰知他直到現在竟然還沒有簽!」
說起這件事,葉梓晴還是氣憤的不行。
而陳媛媛則是難得沉默,沒有言語,美麗的杏眼微微低垂,誰也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些什麼。
看到她此時的這幅模樣,葉梓晴也跟著稍沉默,然後說;「是不是我做錯了,媛媛?對不起!」
她想,如果當初她沒有說那些話,季辰逸肯定會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的,肯定會!
所以,這件事都怪她,是她將這件事弄到現在這地步!
眼睛抬起,裡面已經恢復了一片平靜,陳媛媛體前傾,然後擁抱住她,說;「說什麼對不起!我知道你是在為我著想,不想讓我受委屈,你哪裡有做錯的地方,我只是覺得你對我太基滿滿了,你家沈總知道嗎?他會不會吃醋啊?」
「瞧你,再貧嘴!」葉梓晴輕拍打著她的肩膀;「你原本就不是那樣的子,結果為了他隱忍到那種地步,我著實無法承受,所以不管我做的是對是錯,但我都不希望你背負著那麼多他不知道的委屈!」
陳媛媛的下顎抵在她的肩膀上,然後臉龐朝著她的懷中蹭了蹭;「真的是粉紅滿滿,喂葉老師,和你家沈先生說一聲,讓我借你幾天晚上唄?」
「得了,那小寶貝還不得哭死。」葉梓晴一臉無奈;「你是不知道那小傢伙有多黏人!」
陳媛媛笑了笑,然後起;「下午我還有點事,寶貝,明天再過來找你。」
葉梓晴看了眼廚房,午餐現在都已經做好,等吃過午餐以後再走吧。
「放心啦寶貝,我可是吃過午餐以後才來的,今天著實有事,再見。」
最終,葉梓晴還是沒能將陳媛媛給留住,她徑自打開車門,然後坐上去,發動車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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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她的神色都在出神,思緒猶如煙霧般在飄著。
車子停在藍灣咖啡廳前,陳媛媛將車子停在停車位中,從隨攜帶的包中拿出手機撥過去,話語言簡意賅;「鍾樓路上的藍灣咖啡廳,只有二十分鍾時間,過期不候!」
話語落,手機掛斷,她踏著腳步走進咖啡廳,坐在靠著窗戶的位置,要了杯水,一口一口的抿著。
沒有讓她等太久,大約十五分鍾以後,黑色賓利停下,季辰逸隨意拿起放在副座上的風衣,長腿邁動迅速走進去。
一眼,他便看到了坐在窗戶旁的陳媛媛,走過去,微挑眉,嗓音溫和;「怎麼不選包間?」
聞言,陳媛媛目光落在他臉龐上,靜靜地凝視了幾秒種後,她開口道;「沒有必要,離婚協議書帶來了嗎?」
一聽到這句話,季辰逸俊美臉龐上的神色微變,頎長軀跟著略微變的僵硬起來。
「帶了?」陳媛媛左手支撐著優美的下顎,倍顯慵懶與隨意;「還是沒帶?」
喉結滾動,季辰逸沒有言語。
「如果沒有帶的話,你讓秘書或者是助理送過來,我們之間簽字,然後下午再去一趟民政局。」
這一次,季辰逸開了口;「我們談談!」
「好,你想談些什麼,我現在有時間,可以奉陪到底。」陳媛媛不甚在意開口道。
坐下,季辰逸俊美深邃的臉龐上充滿深沉,話語中更是充滿小心翼翼;「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在這里認真誠摯的向你道歉,我們可不可以不離婚?」
「知不知道……」陳媛媛臉龐微側,迷人的卷發從肩膀上滑落下來;「你現在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了當初要討好你的我,只不過是角色換了。」
聞言,他略微一怔,然後腦海中浮現出兩人在冷戰時的景,覺得喉間有些干澀。
「我聽梓晴說她去找了你,告訴了你我背後所隱瞞你的那些事,然後你決定不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陳媛媛目光投落向窗外;「隨即我就在想,如果不是梓晴將離婚協議書拿過去,而是張律師的話,想必你當時就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每件事都有它必定發展的理由和軌跡,既然當初來送離婚協議書的不是張律師,那麼我相信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和安排。」季辰逸開口道,他向來是個誠實的人,不會說些虛假和甜蜜的假話。
「是嗎?所以說你當初對慕秘書心生好感也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天意?」陳媛媛在笑,她眼睛中和嘴角勾起的笑都是艷麗的;「在我離開s市以後,張律師還沒有給你送去離婚協議書的時候,我聽他們說你都已經和慕助理確定了戀關系,還一同去了電影院,買了爆米花和可樂,我滿傷恨孤單的去了國外,你卻已經轉投入一段新的戀,你覺得你還有什麼權利站在這里和我談,要求我不離婚?」
季辰逸眸光定定的凝視著她,眉眼都跟著皺起;「媛媛——」
「如果當初不是梓晴去將離婚協議書送過去,再說出那些話,你或許連我都不會想起……」陳媛媛好看的眼睛眯起;「你是了解我火爆的脾氣,當時沒有給你難堪,沒有把你打到半死不活,這已經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那些不過是過往的舊事,我不想再提起,因為不值得,離婚協議書你在明天簽好字拿給我,否則,我就要訴訟離婚,言盡於此!」
話音落,她起,直接朝著咖啡廳外走去,眼明手快,季辰逸連忙攥住她的手腕,神色痛苦;「媛媛!」
「放手!我沒有時間在這里再和你糾纏下午,我很忙,別忘記,當初是你自己提出的分居,還有我不適合你,咱們這段婚姻還有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我不過是成就你的願望,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嗎?」
她句句話語都是咄咄人,猶如帶著最鋒利的刀尖,一刀劃下去,肯定會鮮血滿溢。
季辰逸喉結一直在滾動,抓住她的手不肯松開。
陳媛媛閉眼,再迅速睜開,已經不想再和他繼續糾纏下去,動手,將他的大手給甩開。
不肯死心,季辰逸再次沖上去,這次摟抱住她的腰間,包裹在襯衣下結實粗壯的手臂盤亘在她纖細腰間。
也不客氣,陳媛媛腳抬起,然後再重重落下,尖細的高跟直接踩在她腳背上,然後喊道;「流氓!有流氓非禮人!」
聞言,咖啡廳坐著的男人和保安全部都出動了,雖然季辰逸功夫不錯,但保安和喝咖啡的男士就來了二十多個,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謝謝大家,真的很謝謝大家。」陳媛媛對著眾人道謝;「我還有些急事要忙,麻煩大家幫我把他送到警察局,麻煩了。」
⑸ 《豺狼擁抱》全文
滇北高原日曲卡雪山腳下,灌木野草叢中,有一個口小腹大的橢圓形石洞,形狀很像彌勒佛的肚子,相傳明朝年間有個苦行僧曾在這裡面壁十年頌經修行,因此這個石洞也叫大肚佛窟。
一隻母豺,將小小的大肚佛窟占為巢穴,產下一雌一雄兩只幼豺。也許是受神靈保佑,兩只幼豺健壯活潑,出生才五天就睜開了眼睛,第七天就會在石洞里蹣跚爬行。
豺是日曲卡雪山一帶常見的中型走獸,當地山民稱之為豺狗,因為體毛偏紅,也有叫做紅狼的。既名豺狗,又名紅狼,可見豺的外貌特徵,介乎於狗和狼之間,體型比普通土狗稍大些,又比狼要小得多。從動物分類學上說,豺、狗、狼皆為哺乳綱犬科,但狗和狼為犬科犬屬,也就是同科同屬,彼此血緣關系較近,豺卻另成一屬,為犬科豺屬,完全是另一種動物。
那隻剛剛做了媽媽的母豺,體毛濃密,背脊、尾巴和足踵上的毛色澤艷紅,走動起來,就像天邊的火燒雲,因此,它的芳名就叫火燒雲。
母豺火燒雲今天運氣不錯,下午外出狩獵,剛到古納河邊,就碰到一隻紅頰獴與一條大青蛇生死搏鬥。紅頰獴銳利的牙齒咬住大青蛇的頭頸,大青蛇兩米多長的身子勒著紅頰獴的脖子,在河邊沙灘上打滾。它不會去幫大青蛇,當然也不會去幫紅頰獴,誰輸誰贏與它沒多大關系,它蹲在河邊的一棵樹樁上,免費看了一場獴蛇大戰的好戲。過了一會兒,大青蛇七寸被咬斷,蹦彈了幾下,像根爛草繩一樣癱軟在地。紅頰獴筋疲力盡,趴在砂礫上大口喘息。它從樹樁上跳下來,沖著紅頰獴嘯叫了數聲。紅頰獴本來就不是豺的對手,又剛剛經過一場激烈的鏖戰,元氣大傷,哪裡還敢接招,委屈地嚎了兩聲,夾起尾巴逃之夭夭。它不費吹灰之力,就白得了一條大青蛇。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大自然中經常上演這樣的悲喜劇。
對母豺火燒雲來說,這是獲得食物的最佳方式,不勞而獲說起來雖然難聽,享用起來卻特別舒服。特別是對處在哺乳期的母豺來說,再也沒有比白撿一頓豐盛的食物更讓它高興的事了。對豺而言,除了老鼠、青蛙和小鳥,任何狩獵都有風險。即使捕捉雪兔,兔子逼急了還會反咬一口,捕捉羚羊的話,弄不好就會被羊角挑傷。哺乳期的母豺要是在狩獵中負了傷,不但自己倒霉,幼豺也跟著遭殃。因此,哺乳期的母豺狩獵時會格外小心謹慎,寧肯撿食已經腐爛的動物屍體,也不去冒險打獵。現在好了,紅頰獴替它宰殺了大青蛇,活宰活殺非常新鮮,沒冒什麼風險,也沒損耗體力,就能吃到鮮美爽口、營養豐富的蛇肉,這等好事,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它叼著大青蛇拖回大肚佛窟。不在野外進餐,是有原因的。倘若在古納河邊當場撕食大青蛇,血腥味很有可能會引來嗅覺靈敏的野犬、狼群或金貓等猛獸,從它嘴裡將大青蛇搶了去。弱肉強食的大林莽,到處都有想不勞而獲的強盜胚子。就算僥幸沒遇到搶掠食物的猛獸,成群結隊的禿鷲和大嘴烏鴉也會來分一杯羹,鬧得它沒辦法安安心心進食。
小半條大青蛇,就足夠母豺火燒雲飽餐一頓了。它將吃剩的大半截蛇藏在大肚佛窟石坎後面,以備明後天再吃。兩只幼豺出生才一個星期,毫無自我保護意識,也毫無自我防衛能力,哪怕闖進一隻紫貂或黃鼬,都能將它們當甜點給吃了。所以,母豺火燒雲盡量減少外出狩獵的次數,壓縮外出狩獵的時間,換句話說,盡量抽更多的時間待在兩只幼豺身邊,以減少因它不在巢穴而發生意外的可能性。
日頭偏西,斜斜照進大肚佛窟,陰暗的石洞里一片燦爛。日曲卡雪山秋天的陽光,濃艷稠密,帶著成熟野果子的香味。母豺火燒雲躺在斑駁如玫瑰花瓣的陽光下,將一雙小寶貝摟在自己的懷里。鮮美的蛇肉吞進肚子,就好比作坊有了優質原料,奶子脹鼓鼓的,蓄滿了芬芳的乳汁,兩只幼豺吃得滿嘴溢香。大概是營養好的緣故,兩個小傢伙眼睛才睜開沒幾天就學會打鬧了,你抓我一把,我啃你一口,在媽媽的懷里滾來滾去,發出吱呀吱呀的叫聲,在母豺火燒雲的耳朵里,這是世界上最優美的小夜曲。
它已經儲備好兩天的食物,也就是說,明後兩天,它可以寸步不離地陪伴在小寶貝身邊,不用為食物外出奔波了。陽光很溫暖,小寶貝很可愛,大肚佛窟很溫馨,它溫柔地舔吻著幼豺的小臉、額頭、背脊、肚皮和四肢。對豺來說,母親的舌頭就是梳子和洗澡毛巾,它將兩個小傢伙渾身上下擦洗得乾乾凈凈,金黃的絨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做完這一切,它有點兒累了,伸了個懶腰,慵倦地閉上眼睛,享受這難得的清靜。
災難往往就是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刻悄悄降臨。
突然,母豺火燒雲覺得耳朵里鑽進一絲不和諧的聲音。「咔嚓咔嚓!」聲音來自石洞外那片亂石灘,不像是山風吹動枯枝敗葉摩擦地面,也不像是雀鳥抓刨沙子覓食小蟲。「咔嚓咔嚓!」聲音雖然微弱,但在一點兒一點兒放大,好像是什麼東西在由遠而近往大肚佛窟走過來。帶崽的母豺警惕性是很高的,連睡覺都要睜一隻眼豎一隻耳,對任何可疑的東西都高度敏感。它急忙睜開眼翻爬起來,透過洞口的蒿草望出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肚佛窟外的亂石灘上,夕陽把一匹狼的影子拉得很長。
兩只不懂事的幼豺還在打鬧,吱呀吱呀叫喚,它趕緊將兩個小傢伙壓在自己身體底下,用乳頭堵住它們的小嘴,不讓它們發出聲音。
它目不轉睛地盯著狼。石洞內幽暗,石洞外明亮,形成光線差;它在暗處,狼在明處,它能看見狼,狼暫時還看不見它。這是一匹全身紫黑皮毛的狼,高大健壯,俗稱大灰狼。腹部吊著兩排乳房,飽滿得就像秋天樹枝上成熟的野果子,哦,是匹哺乳期的母狼。它轉動狡黠的眼珠子,東張西望,尖錐形的鼻吻在地面上嗅嗅聞聞,朝大肚佛窟走來。
母豺火燒雲看出來了,大灰母狼所走的路線,就是剛才它叼著大青蛇回巢穴的路線。它猛然醒悟,自己叼大青蛇回家時,大青蛇很沉也很長,說是叼著走,其實是拖著走。那蛇頭已被紅頰獴咬爛,死蛇一路滴著血,肯定還在草根岩石上留下碎肉與內臟。大灰母狼就是發現蛇血和其他痕跡,搜索追蹤而來的。它理應將大青蛇拖回大肚佛窟後,順原路再走一遍,將蛇血和其他痕跡舔擦乾凈或刨些灰土掩埋起來的。可它沒這么做,當時因為白撿了可供它飽餐三天的大青蛇而興奮得忘乎所以了。它犯了一個錯誤,犯了一個引狼入室的愚蠢而又可怕的錯誤。在危機四伏的林莽中,任何一個微小的疏忽,都可能招致厄運與不幸。對豺這樣處在大自然食物鏈中間環節的動物來說,任何時候都應該謹小慎微,什麼時候都不能太得意了。可惜,它現在認識到這一點已經太晚了。
要是現在石洞外灌木叢里突然躥出一隻驚慌失措的野兔,吸引大灰母狼的注意力,把大灰母狼引開就好了。遺憾的是,灌木叢里靜悄悄的,根本就看不到什麼替死鬼。要是老天爺突然下一場冰雹就好了,比鵝卵石更大的冰雹,砸在大灰母狼的腦殼上,就算不能把它砸得腦漿迸流,起碼也能把它砸出腦震盪來。遺憾的是,萬里晴空,別說大冰雹了,連雨點都不會落下一滴來。
大灰母狼用鼻子和眼睛搜索前行,恐怖的影子離大肚佛窟越來越近。
假如來的不是狼,而是其他食肉獸,例如猞猁或狗熊什麼的,母豺火燒雲也不會如此恐懼。猞猁雖然有「小老虎」的美名,比狼兇猛多了,但和豺並非水火不能相容。如果是猞猁找到大肚佛窟來,即使發現里頭藏著一窩豺,也無非是想弄頓晚飯吃吃,它將吃剩下的大半截蛇扔出洞去,猞猁得到鮮美的食物,也就沒有興趣再在這里糾纏不休。狗熊雖然身體有五匹狼大,是森林裡有名的大力士,熊掌能輕易撕裂野牛皮,但卻比狼容易對付多了。狗熊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假如現在真是狗熊在石洞外徘徊的話,它可以躥出洞去,裝著受傷的樣子,瘸起一條腿,朝別的方向逃竄,貪婪的狗熊肯定會上當,嚎叫著拔腿追攆。它只要控制好自己的速度,狗熊追得快時也逃得快,狗熊追得慢時也逃得慢,始終保持一個讓追趕的狗熊充滿希望卻又可望而不可即的距離,就能將危險引開。但狼就不同了,狼和豺同屬於犬科動物,需要基本相同的生存環境和食物資源。大自然中,生存競爭的規律是:物種之間習性和食源越相同,關系就越緊張,競爭就越激烈。正因為這樣,自古以來,豺和狼就是水火不能相容的競爭對手。狼天生就憎惡豺,豺也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的狼都害瘟疫死光。狼一旦發現豺的蹤跡,就不會是弄頓晚飯這么簡單了,即使火燒雲將那條吃剩大半截的蛇扔出洞去,也是絕對沒法將狼哄走的。狼會守在石洞口,先將送到嘴邊的蛇肉吞食進肚,肚子塞飽有了力氣後,再沖進石洞來收拾豺。尤其是母狼,已經在這塊土地上產下狼仔,建立了狼家庭,是絕不會允許豺存在的,它會想方設法把自己的競爭對手趕盡殺絕。用假裝受傷這種伎倆對付狼,一點兒用也沒有。狼和豺同屬犬科動物,許多行為模式大同小異,裝傷的把戲騙不了狼。母豺火燒雲曉得,自己如果真的這么做了,母狼絕不會掉頭來追趕它的,只會朝它奔逃的背影投來鄙夷的一瞥,然後繼續沿原先的路線嗅聞尋找,直到把石洞里的兩只幼豺找到並咬死為止。
從某種意義上說,狼是豺的頭號天敵,也是豺生存的最大威脅。
人類字典里愛把豺狼組成一個詞,豺狼豺狼,好像豺和狼是要好得難分難舍的朋友,臭味相投互相勾結的夥伴,真是咄咄怪事。
能讓兩只剛出生才半個月的幼豺躲過災難的唯一辦法,就是藏在原處不發出一點兒聲響,矇混過關。動物經常要用生命來玩躲貓貓的游戲。但願這匹大灰母狼是個近視眼,是個聾子,是個鼻炎患者,看不明聽不清也嗅不準,找不到被蒿草遮蔽的大肚佛窟。
但它很快就失望了,大灰母狼好像不是近視眼不是聾子也不是鼻炎患者,眼不花耳不聾鼻不堵,恰恰相反,眼明耳聰鼻靈,似乎已經發現大肚佛窟有一窩藏匿的豺,狼尾像根棍子一樣平平舉了起來,嘴巴微張,露出一口尖利的狼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透出一股殺氣。怪不得人類詞典中有「白眼狼」這個貶義詞,確實,狼眼看上去很兇惡,讓「人」不寒而慄。
母豺火燒雲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唉,要是公豺大鼻孔現在在它身邊就好了,就不用這么害怕。公豺大鼻孔是它的夫君,也是兩只幼豺的父親。豺實行單偶制,雌雄共同撫養後代。大鼻孔是很優秀的公豺,忠誠勇敢,長得也一表「人」才,鼻吻又大又漂亮。因為鼻孔大所以嗅覺格外靈敏,因為嗅覺格外靈敏所以捕食成功率很高,日子過得很寬裕。公豺大鼻孔同它一起生活了近半年,就在它快要分娩時,發生了意外。在一次狩獵時,它追逐一隻小羚羊,羚羊逃進沼澤地,公豺大鼻孔跟著追進沼澤地,倒是將小羚羊撲倒咬死了,但正值夏季多雨季節,潮濕的沼澤地里,山螞蟥多得就像山上的野草一樣。當公豺大鼻孔將小羚羊拖出沼澤地時,身上被叮了十多條螞蟥。更不幸的是,有兩只可惡的螞蟥鑽進它的大鼻孔里,怎麼挖也挖不出來,越用爪子摳螞蟥越往裡頭鑽,拚命打噴嚏打響鼻也無濟於事,豺社會又沒有外科醫生可以動手術,只能任由螞蟥順著大鼻孔鑽進腦子里去,公豺大鼻孔幾個小時後便昏迷死亡。一代豺傑,竟然死在螞蟥這樣小小的軟體動物手裡,母豺火燒雲每想到這一點,便備感痛心。在這個世界上,它第一恨狼,第二恨的就是螞蟥,要不是螞蟥作怪,它心愛的公豺大鼻孔不會英年早逝。當然,鼻孔太大也是致命的原因,要是沒長大鼻孔,而是長普通鼻孔,也許螞蟥就鑽不進去了。漂亮出眾的大鼻孔,恰恰成了斷送性命的原因,真讓火燒雲想不通。要是公豺大鼻孔沒有死,也許就能化解眼前這場生存危機。大灰母狼雖然厲害,雖然單打獨斗時豺不是狼的對手,但若兩只成年豺齊心協力,並肩從大肚佛窟躥出去扭住狼撕打,不說能成功消滅狼吧,起碼可以咬個平手,守住洞口,保護兩只幼豺免受傷害。
此時此刻,它想不出任何辦法來化解這場生存危機。
大灰母狼離洞口只有二三十米了。在這節骨眼上,母豺火燒雲又犯了一個錯誤。它太緊張了,生怕不懂事的幼豺會叫喚或發出響動,牢牢地將兩只幼豺攬在懷里,也不管它們是否需要,將乳頭塞進它們嘴裡。小雄豺大約是小嘴被乳頭堵得太厲害,柔弱的爪子拚命在火燒雲的胸口踢蹬,掙扎著想把小嘴從它的乳頭上拔出來。它緊緊用爪子按住幼豺,寶貝,求求你別鬧了,乖乖吃媽媽的奶,千萬千萬要忍耐!或許是將小雄豺的小嘴捂得太緊,影響了小雄豺呼吸,小傢伙掙扎得愈發猛烈,小嘴還啃咬它的乳頭。豺一生出來就有牙齒,雖然乳牙細小如碎玉,談不上鋒利,但乳頭肉質細嫩,小傢伙胡啃亂咬,就像大黃蜂或紅頭螞蟻在叮蟄,它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小傢伙趁機將嘴從乳頭上拔了出來,咿呀發出一聲抗議似的叫喚。它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剎那間腦子一片空白。另一隻小雌豺也從它懷里掙脫出來,咿呀咿呀叫喚,就像開二重唱音樂會。
它們畢竟還小,出生才幾天,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危險,也不懂得什麼叫弱肉強食。
大灰母狼停了下來,發出一聲低嚎,綠熒熒的目光聚焦在大肚佛窟,狼毛聳立,狼腿曲蹲。在洞口草叢後面窺望的母豺火燒雲曉得,大灰母狼已發現目標,准備廝殺了。它心一橫,咬住小雌豺的後頸皮,躥出石洞,拚命向荒野逃竄。
它不是面對強敵就會嚇得屁滾尿流的膽小鬼,也不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犧牲兒女的自私鬼。假如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戰勝對方,假如犧牲自己能換取兩只幼豺的生命,它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同大灰母狼拼個你死我活。可問題是,豺的身體僅有狼的三分之二大,豺牙沒有狼牙尖利,力量也弱得多,一隻豺同一匹狼搏殺,絕無贏的希望。與狼拚鬥,無疑自殺。它若被母狼咬死,兩只幼豺也必死無疑,不是被母狼咬死,就是活活餓死,絕無活下去的可能。既然如此,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逃跑,或者說撤退。
它叼起一隻幼豺逃竄,也是一種求生策略。將兩只幼豺分開,至少可以避免被大灰母狼一鍋端。它是這樣設想的,要是大灰母狼不來追趕它,它帶著小雌豺就可以狼口脫身,保住母女倆性命。要是大灰母狼來追趕它,它叼著幼豺拚命跑,七拐八彎盡量轉得大灰母狼頭暈眼花、迷失方向,即使最後它不得不扔下叼在嘴上的那隻小雌豺,但大灰母狼也許找不到大肚佛窟了,石洞里的那隻小雄豺就有存活下來的可能。
舍一保一,不失為一種機智的選擇。
當它沖出大肚佛窟時,大灰母狼怔了怔,隨即旋風般地在它背後銜尾猛追。
豺腿比狼腿短,豺本來就沒有狼跑得快,再加上它又叼著一隻幼豺,速度大受影響,才跑出幾十米遠,甚至還來不及拐個彎,狼嘴就觸碰到豺屁股了。它不得不松開嘴,扔下寶貝幼豺。
大灰母狼停止追攆,扒開草叢,將還在打滾的小雌豺一口咬死。
母豺火燒雲逃到一個安全的距離,登上小山丘,提心吊膽地注視著大灰母狼的舉動。
大灰母狼又聞著氣味,向大肚佛窟搜尋而去。
母豺火燒雲看得很清楚,大灰母狼兩排乳房脹鼓鼓的,肚子一點兒也不癟,絕不是因為飢餓而來獵食的。它的意圖很明顯,是不願讓豺生活在這塊土地上。
母豺火燒雲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大灰母狼毫不費力地找到了大肚佛窟,扒開枯草鑽了進去。不一會兒,它用舌頭舔理著嘴角上的血絲,又從石洞里退了出來,朝密林深處跑去。大灰母狼腳步匆匆,也許是急著趕回狼窩去給嗷嗷待哺的小狼崽餵奶呢。
等大灰母狼走遠了,母豺火燒雲跑回大肚佛窟,小雄豺脖頸被咬斷,早已氣絕身亡了。
短短幾分鍾的時間,一個幸福的豺家庭就這樣家破豺亡了。
對野生動物來說,命運叵測,經常會遭遇飛來橫禍。
大灰母狼沒有吃兩只幼豺,只是將它們咬殺,然後將屍體丟棄在原地,它是在用這種殘忍的方式警告母豺火燒雲趕快離開。
母豺火燒雲嗷嗷哀泣,淚眼汪汪,心如刀絞,卻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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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密.
一.
「該死」
雨勢大得讓人睜不開眼。一輛輛計程車沖破雨幕,趾高氣揚地仰著車燈,卻不願停下來。
本來想換個地方攔車,腳卻重重踢在路沿上,不用看也知道非青即紫。可是想見你的急切心情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哪怕走十站地,也要去見你。
我握緊被雨沖刷得有些狼狽的傘,轉身走進旁邊的街道,路燈不再溫暖明亮,盤根錯節的路口像是巨大的迷宮,我一個人走在裡面,連腳步聲都隨著這雨聲,形成回響。
恍惚間回到剛上小學那一年,在傍晚昏黃的光線中醒來,才發現被鎖在教室里。我和空曠的教室對峙著,一個人的空虛感慢慢推進,擠走胸腔內的空氣,簡直令人窒息。我看著黑板上殘存的粉筆字,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不知你怎麼爬上走廊的窗戶的,雙腿一晃一晃地坐在那裡啃著蘋果,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我。光照在你的臉上,細微的絨毛都被塗成金色。
終於等得不耐煩,你把蘋果核准確無誤地投進垃圾桶才開口,「喂,小啞巴,你跟我說超過二十個字我就帶你出去。」
「你來干嗎?」
「你爸爸,」你語氣頓一頓,「也就是我乾爹,讓我來找你,都怪你,動畫片都看不成了。」
雖然埋怨著,你還是扶著跳下來扭到腳的我,慢慢往家走。一路上說個不停,總是問我,你覺得呢。我知道我爸爸讓你多照顧他那個有些自閉的女兒,你為了讓我多說話想了各種奇招。可那時候整個世界都好像被過濾了一遍才進到我的視線里,一切都變得緩慢。我不知道應該抓住哪個時機插進去,讓自己跟上步伐。只好對著你練習,試探著不再回望後面那個簡直要將人吞噬的沉默。
你天生聰明,因為你,我一直相信是有那種不用功也比大多數人做得好的天才存在的。而我。事事慢了半拍,晚上坐在台燈下面為寫不完作業抹眼淚,爸爸媽媽對我的期望從來沒有高過,反而時常安慰我,讓我盡力就好。
就這樣,急性子的你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那麼大的耐心,恨不得把我栓在你的後面,帶了我整整四年,我成了你的小尾巴,全校的老師同學都說我有個好哥哥。
「他們騎著摩托車,就是那種小小的、電影里常有的……」
「維斯帕,」你踢著腳下的石子,「繼續講下去。」
「順著一條路,路兩邊都是低矮的樹叢……」
那時候我們總在一起,多數時候你在說,我聽著,還要小心翼翼,時刻提防你問我問題。我每天最開心的就是和你一起上學放學,卻沒注意到你為此,都沒有什麼非常要好的朋友。
初中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不用說也知道,我一生也許就永遠被定格在二流里,上二流的學校,找二流的工作,可能交的男朋友也是二流的。
一流的你持續發光,哪怕叛逆期愛惹事,老師也把你當明珠一樣捧在手心。你在樓下和漂亮的女朋友擁抱,抬頭看見我,狡黠地沖我揮揮手。和爸媽吵架,任性地說要離家出走,卻只是跑上樓,來我家和我爸坐在飯桌上喝酒。
你一定不知道,你站在我身後看我寫作業,我緊張得手都會出汗。
「加油,高中要來當我的學妹啊。」你彎下腰,氣息吹在我的頭頂,「什麼都要努力看看才行。不會的我可以幫你補習。」
全家人坐在一起緊張地盯著你幫我打電話查分,我仍然記得大家聽到我被你的學校錄取時開心地相互擁抱,我只是站在一邊看你眉飛色舞的樣子。
只有我自己清楚,深夜還在做題,看著對面樓層的燈一盞一盞熄掉的孤獨感。上火的時候,不注意鼻血已經滴在卷子上,順著紙張的紋路蜿蜒開來,無端讓人心酸。
為什麼追逐你的步伐的時候我不是一味的因為離你越來越近而欣喜,反倒因為這種泛濫的心酸常常紅了眼眶。
二.
終於在半路攔上車,司機一個勁兒地感嘆這十年不遇的大暴雨。我只顧整理頭發,怕被你看到一絲狼狽的痕跡。
到了約定的餐廳門口,你竟然就雙手插兜站在那裡,消瘦挺拔,一副鬱郁的樣子,和一年前沒什麼差別。霎時我心底湧起無數的話,好像要把自己經歷的,好的壞的都告訴你。
「干嗎不進去?」走近你,千言萬語只精簡成這么一句。
「等你一起。」你總是眯著眼睛笑著看我,好像我還是你的小尾巴,等你停下來照顧我。
可能是因為高一的我主動提出幫你分擔那些永遠也寫不完的作業,你才開始不把我當小孩子看。其實我密謀了很久,中考完暑假待在家裡,找了很多英文書,計劃看的英文電影也列了長長一串。所以才能和你頭對頭地在燈下寫作業,幫你做完那麼多英文卷子。
那也是暗戀嗎?
我後來也問自己。
也許我迷戀的只是坐在你身邊,低著頭也感受得到你全神貫注的樣子。也許我只是期待你興高采烈地揚著手,跟我比畫著你要游歷名川,當個地質學家的夢想。也許我只是清楚自己註定一生平庸,羨慕你驕傲的自信,並把心底的夢想偷偷寄託在你的身上。
有時候你來我家吃飯,我坐在地板上看電影,你就自然地坐在我身邊,一起看下去。
喂。很多時候我覺得你就好像是電影演到一半莫名其妙插進一腳的角色,有些不知所雲,卻又讓人隱隱擔心他會在第幾分鍾,哪一個鏡頭消失不見。
不用當心那麼長時間不見,我們之間會無話可說。畢竟我分享過你那麼多的秘密。
大學第一年,你因為獻血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父母親身的。
「只能癱在床上,什麼也不想管,爛死在穿上算了。覺得一切那麼可笑,可我很清楚那錯不了。」孝順的你和很多人不一樣,你記住你父母的生日、血型、電話,這樣看來竟然有些諷刺。
我當時剛剛升到高三,為了追上你的步伐早早開始努力。你站在樓下給我打電話。
秋天已經很涼,霧氣打濕你的頭發、睫毛。記得你背著包站在路燈下,發著毛茸茸的光。看到我時心情還沒有平復下來,竟然征詢我的意見,「怎麼辦,我想現在就去問清楚,又不敢。」
我沒想到當時你最信任的人是我。可我能怎麼辦呢,只能站在你身邊,看你手足無措的樣子,差點先於你大哭起來。
到現在我想也沒有人能說清那件事給你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看得見的是,你和瞬間變成養父母的爸爸媽媽深談了一次,然後就決定先休學,離開這里。你不願承認是為了看看親生父母到底怎樣,只說想先出去走走看看,再決定以後的志向。
收到你的郵件才知道你走了。你肯定不知道那對我是多大的打擊。我只能萬念俱灰地想,本來我再也沒有機會走近你。
一抬頭你正看我,沒來由的緊張瞬間抓緊我的心臟。看吧,一旦對誰傾注了太多的感情,總是會變得不自然。我只好乾咳一聲,嚷嚷著要狠狠吃你一頓。
你的右手放在桌子上,遵循著某種節奏慢慢敲著,「好久不見,讓我好好看看你。」
這叫曖昧嗎?我只是突然想哭。
三.
這些年你一個人四處走,不肯多花爸媽一分錢,我總是擔心你在受苦。做的噩夢也從考場上看著卷子一道題也不會變成了你哆嗦著流浪街頭,甚至潦倒地倒在路上。
再次出乎我意料的是,你沒有撇掉我。
第一個電話是在深夜。我被手機震動聲吵醒,看到陌生來電,直覺告訴我那是你。
其實在你面前我一點也不想流露出軟弱,我怕你會因此輕視我,還當我是那個自閉的、奇怪的小孩。所以你壓低聲音讓我加油時,我只是沉默著,壓抑著令人無法呼吸的情緒,那就像是眼前突然變黑,過了很久才有微弱的路燈亮起來。
本來覺得漆黑的前景,你的電話給我一絲光。
「我很好,沒事的。外面很好玩啊,有空也帶你四處看看。」你停頓一下,「如果有機會的話。」
慢慢電話多起來,我安心又開心地期待你的聲音。
「原來的我好像被推翻,我都不知道我是誰。」
「他們怎麼會那麼包容我,可我沒辦法再心安理得地做些任性的事。」
「總之啊,」你忽地嘆口氣,「你甚至會覺察到那種消失的過程。」
可我不是完全懂。
我只懂你也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所以你打來電話,我又變回原來的小啞巴,小心翼翼,生怕打斷你的傾訴,幻想著你說著說著就會想開,不再郁結心事。
也有些得意地告訴你我突然開了竅,才發現原來的自己很笨。你在電話那頭哈哈笑起來。
這才是我的目的啊,我握緊電話,因為自己逗你開心而眯起眼睛,你看,我一直都是陰謀家。
不告訴任何人我們保持著聯系,一個人因為聽到你的心事而開心傻笑,考到你的學校的目標後面列了密密麻麻一長串的計劃。可是這次我不再害怕,你跑得那麼遠都沒有忘了我,我只要努力追上你,當你的後盾就夠了。
別人都說高三活在地獄里,我卻因為懷揣著我們的秘密,因為感覺到你我之間的親密而無畏。
感到失落的只有一次。
一模二模成績雖然不算差,對比你那所閃閃發光的學校卻顯得寒酸。我才認識到理想與現實之間那道巨大的鴻溝。以前沒有理想,所做的每一步都腳踏實地。現在的理想卻接近於夢想,建在不可觸及的高處,跑到一半可能就直直地掉下來。
記得我們一起看的《哈爾的移動城堡》嗎?哈爾的頭發變了顏色,心情糟得連身體都軟塌塌地向下滴水。就是那樣的心情。
你卻突然問了不合時宜的問題,哪怕那偽裝成玩笑的輕松語氣。
「唉,你喜歡我就說嘛,不要不好意思。」
我勉強打起精神,也說了不合時宜的話,「喜歡你的一定會拚命留下你啊。」
就像知道前方有個轉彎,過去後可能是前所未見的美景,我卻不爭氣地停在筆直的主幹道上,眼睜睜看著思維順著那個轉彎向美好奔去,只給我留下一個空虛的殼。
「哈哈,」你明顯在乾笑,可能因為尷尬還抓了抓頭發,「這里美女好多,我得抓緊機會。」
什麼是親密?當然不只是整天膩在一起,不是兩人之間只有五厘米的距離。我知道親密是可以感受到兩人共享的呼吸頻率,一起靈光乍現的瞬間,互相記掛的心情。是你無論身處喧囂的街頭,還是夜間靜謐的小道,想起對方就會揚起嘴角的微妙感覺。
我可能毀掉了它。
四.
小學有一次作業多到寫不完,爸爸媽媽都看不慣了,讓我不要寫了趕緊睡覺。我只是搖搖頭,擦乾眼淚繼續麻木地寫字。
媽媽嘆口氣,可能是又心疼又氣我的傻。
那種後來被稱為執著的性格在我溫吞反應慢的包裹下的確散發著十足傻氣的氣場。可我就是帶著這樣的武器才完成了目標,成就了高三暑假轟動的新聞。
「真想回去看看你啊,」你在電話那頭呼口氣,「想送份大禮給你。可我真是害怕,一想回家就會腿軟。」
一年了。我不敢告訴你,你媽媽動了次手術,你爸爸一提到你就會嘆氣。你會寫信,寫郵件給他們,甚至和他們網路視頻,卻沒回來過一次。
「銀行卡里的錢很長時間才會少一些,過一陣又補上。這孩子……」我爸忙著安慰一提起就要落淚的他們,和他們一起嘆息。
我最心疼的只是你。
望著窗外的雨,你沉默了一陣,好像在醞釀說話的語氣。我趁機盯著你流暢銳利的下顎線,感覺到熟悉的氣味慢慢復活,這時候才真實地感受到你。
「我沒跟你講過吧,我找到了我的親生父母。」你皺著眉頭轉過臉來,眉間的「川」字道盡心情,「就是你高考完那個夏天,我終於見到了他們。」
「其實不是那麼難找,只是我那一年都很猶豫,既不敢回家找爸媽,又不想去了解親生父母。」
「他們甚至都要忘了我。」你有些難堪地捂住臉,「我記得父親只是搓著手,說當時條件很差,把我過繼給遠房親戚就搬了家,再沒聯系過。我的親生母親,連看我的眼神都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他們聽說我上了很好的大學,只是說我命好,為我高興。」
「他們後來又有了孩子,比我小六歲,圍著他們撒嬌。那才是他們的孩子。」
驀地聽到你苦笑一聲,我心都揪起來。
講完話你聳聳肩,「別可憐我啊,我現在還後怕他們當初要是和我爸媽搶我,那我不難為死了。」
稱呼已經說明一切。可你花了多少時間做到釋懷,沒人了解。我想坐到你身邊拍拍你,用了幾次力還是宣告放棄,曾經的恐懼感突然出現,沒過頭頂。我感到害怕,連背包都沒有勇氣拿出來。
之前也說過,我一直在努力追上你。就像影響我的那個龜兔賽跑的故事。我是烏龜,你是聰明的兔子,我慢慢順著你的方向前行,心底希冀你途中打個盹兒,好讓我追上你。不是誰當第一的問題,只是想和你一起走一段我們都沒有參與的路程。你不再胸有成竹,我也不會畏畏縮縮,那一刻我們平等而親密。
我想當你的後盾。我想做離你沒那麼遠的小尾巴。
捏著背包里不算厚的錢,我鼓不起勇氣給你。更不會告訴你,因為約定過於突然,我在大雨中跑了好幾處提款機才取齊我所有的積蓄,兩萬塊錢。那裡面有我的獎學金、打工的薪水、壓歲錢,還有我對你的願景。
還設想過豪情萬丈地把錢遞給你說「拿去」的傻兮兮的場景。我只是覺得,我終於可以有機會有資格支持你,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吃苦。我心疼你一個人不回家到處旅行,那不是浪漫每秒的奇遇,你要自己賺錢應對危機,你要理清所有的情緒。我想和你站在一個起點上,然後讓你相信我。
多美好的對白。雖然它的媒介是一沓粉紅色的鈔票。可你肯定不會在意這個吧.
五.
我的眼神肯定都出賣了我膨脹的心情,我抑制不住緊張造成的顫抖。我要開口告訴你,你要繼續去旅行,拿著這些錢。什麼時候想要回來,我等著你,不過你要打電話給我。
「唉,小啞巴。」你每次要告訴我什麼都會以這句話開頭。
我只好暫時維持自然的狀態,「嗯?我在聽。」
你先謝了上菜的服務員,又慢條斯理地倒水給我,慢吞吞地張開口,「來看你之前,我回了趟家。」
「應該的啊,去看你爸媽了沒?」不想多問你什麼,我很清楚時間會扼死我的勇氣。
「嗯,當然了。」
幾片茉莉花茶在杯中打了個轉,溢出來。
「其實我和爸媽聊了很久,決定出國完成大學課程。會移民也不一定。我爸他老了很多,我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現在才告訴我,你太不夠意思了吧。」我艱難地咽了口水。
「剛作的決定,新鮮熱辣呢,就拿來給你了。」你放下手中的茶壺,兩只手握在一起,「以後見你難了點,不過我會常寫郵件、打電話給你的。」
「誰稀罕。」
脫口而出的話讓我倆都愣了一下。我從來不擅長把話掩飾成玩笑的樣子,這一次也不列外。
看得出你的眼神溫柔下來,「那我把這句話當成撒嬌好了。」
剛上大學,一切都詭異地和我格格不入。要和某個人或是某一群人保持親密的關系,以免被甩到圈子外面。被忽視的感覺真的很可怕,好像讓人穿了一件破爛的衣服走在人群中,大家都嗅到氣味皺著眉頭遠離你。
我意識到時已經太遲。
竟然又縮回到小時候那個殼里,又失去了和世界同步的節奏。租了房子才通知爸爸媽媽,他們來看了我很多次,可沒有辦法。
我買了很多書,縮在那個令人感到安全的小世界裡。甚至都沒太想起你。能聽到心底那個洞擴散的聲音,預感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掉下去。很長時間不說話,舌頭都要石化了。
然後你竟然出現在我的門口,敲開門不顧我的表情沖進來,嚷嚷著累,活生生,又像是我構造出來的夢境。我把你當成夢好了。我抱著電腦寫作業,你不出聲,躺在沙發上看書,腳高高的架著。
終於忍不住,我說:「喂,念一段給我聽吧。」
那是你來的第三天。我高考完你沒來,只寄來一大盒明信片。我來學校報到你沒出現,卻有和你要好的學長來幫我熟悉校園。而你,在我爸爸寫郵件給你說起我的情況後,從中國的最南端跑到北方來看我。冬天冷得要命,你鼻子凍得通紅,出現在門口。
你沒看我,伸著長長的胳膊從茶幾上挑出幾本書,悶著聲音讀起來。
我死盯著作業上一排排要動起來的字不敢抬頭。然後你站起身走過來,溫暖的手掌覆上我的頭頂,「我很擔心你,什麼都要努力看看才行,別忘了你的夢想。」
我差點告訴你,我的夢想自始至終都與你有關。
完了,再見,永別,さよぅなら。
我恨你。
計程車上我不再說話,盯著外面迷濛的昏黃路燈,一路都在詛咒你。也許還順帶嘲笑了一下自己。
你弄砸了一切還是曾經的我弄砸的一切。我聽著你一個勁兒地說要再來看我之類的話,不敢開口,怕自己變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也許我應該瀟灑地打開車窗,把信封里的錢丟出去,當作祭奠。
沒想到一切就是這樣的結局。我作好了准備,你卻走遠。你喜歡過我嗎?如果有,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決定扔下我。
就這樣感受到你我之間頻率的誤差。我終於明白你所說的,感受到什麼在消失是怎樣的感受。我的夢想,我追求的東西,我明顯地感受到它們正從我體內剝離,遇見空氣頓時化為虛無。
忽然悲哀地發現,我們的呼吸已經不在同一個頻率上,原來的一切也許只是緣於我美好的現象。我們不再親密,或是從未真正親密過。你曾經帶著我,卻從沒想過帶我走。
也許這才是事實,我只是把我的夢寄託在你身上。
當時你念的那段話我都要背下來。
「……然而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廚房桌前站起,似乎所有力氣都已從身上消失,就好像有人悄悄繞到我的背後輕輕拔去我的體塞。我臂肘拄著桌面,雙手捂臉。黑暗中我想到落於海面的雨——浩瀚無邊的大海上無聲無息的、不為任何人知曉的雨……我一直在想這樣的大海,直到有人走過來把手輕輕放在我的背上。」
外面暴雨依舊稀里嘩啦地下著,落在地面匯成海洋,漂浮著城市的燈光。
「……不為任何人知的雨。雨安安靜靜地叩擊海面,魚們甚至都渾然不覺。」
腳隱隱作痛。我想忍住回去再哭個痛快。就這樣打算著,你說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楚。
我想你終於離開我。
>>>END
⑻ 擁抱這一次全文免費
黃詠梅
17歲離開家鄉讀大學,就註定成為這個車站的常客。20多年來,我對家鄉的回憶,出現最多的便是這個車站。因為,它是我歸來時第一眼看到父母的地方,也是我離開時最後一眼看到父母的地方。也因為,這個車站是家鄉唯一通向遠方的出發地——這些年,我一直在遠方。我習慣了在這個小車站里找父母。父母也習慣了迎接那個一腳跨下車門,拖著旅行箱的女兒。盡管,歲月讓這三個人一點點地變老,可是,這些習慣卻沒有變老,相反,一次比一次讓人感到心跳。
父親曾經跟我說過這個車站,不過,跟我沒有關系。那時候,我還不懂得什麼是別離,什麼是團聚,那時候,「你還必須聞著母親的一件舊毛衣才肯睡覺」。我父親這么說著,臉上露出憐愛的笑容,彷彿相比起現在,他跟那個時候的我更近。父親說就是在這個車站第一次見到了他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爺爺。
我的爺爺在我父親還不滿一周歲的時候,就跟隨鄉里人輾轉到泰國紮下了根。他跟當時很多「金山客」一樣,在國外打工,然後寄錢回家,一去幾十年,有的甚至到死都沒回來過。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父親有一個很黃很舊的「三五牌」香煙罐子,里邊裝著滿滿的毛主席像章。香煙是爺爺從泰國寄給奶奶的,煙抽光後奶奶就用它來裝首飾——金耳環、金戒指等貴重的東西,那也是爺爺從泰國寄回來的。後來,罐子里的東西被抄家的人全抄走了。「華僑成分」這頂帽子蓋在奶奶家的屋頂,奶奶隔三差五地被遊街、批鬥,而我的父親也因為這個從沒見過面的父親,歷史系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地質隊,滿山遍野跑。奶奶到去世也沒等到爺爺回來。直到上世紀70年代末,我爸爸才敢跟爺爺通信,最終等到了80歲踏上返鄉之路的爺爺。「在車站,我舉著一塊寫著我父親名字的牌子,接到了我的父親。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父親。」盡管那歷史性的一刻已經過去30多年了,父親依舊心緒難平。「當他拄著拐杖,朝我舉著的牌子走來的時候,我又害怕又激動。當他站在我面前,跟我相認的時候,我真想一把抱住這個陌生的老人,這個——我的父親。」可是,那是上世紀80年代,人們的嘴巴不會像現在動不動就說「親愛的」,除了握手之外還不好意思擁抱。在人來人往的車站里,父親只是久久、久久地握住爺爺的手,身體並沒有貼上去。
如果說,一個正常人的童年記憶里都必須出現一個父親,那麼父親在車站接爺爺的記憶,就算是他的童年記憶吧,那一年,父親40歲。
幾十年來,這個車站還是有些變化的,擴充了地盤,加高了樓層,開發了長途路線,候車大廳裝了冷氣,也增加了各種商鋪,人變得越來越多。父母一直在這里履行著迎接和送別的儀式。是的,這是一種不可取代的儀式,即使他們如今已經進入老年,行動已經失去了敏捷和彈性,他們依舊遲緩地在人群中,堅持地完成這儀式,等候或者目送。直到某一天,我忽然想起來,其實我從來沒有很好地完成過這些儀式,我從來沒有在車站給過他們一個擁抱,就像電影里看到的那些場面一樣。
這些年,人們相見或相送逐漸喜歡擁抱。在各種活動、會議的場合,我跟那些人擁抱,剛認識的、久別重逢的,真真假假、半真半假,擁抱跟握手一樣來得輕易。可是,我覺得,跟父母擁抱並不容易。我的確想過在告別的時候,跟父母擁抱一下。可是,站在吵鬧的人群中,父母總是裝作很輕快地囑咐我這這那那的,尤其是我的母親,總在細細碎碎地說著那些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話,父親則在一邊微笑著頷首附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們不讓我插入一句話,我只有點頭聽命的份。很多次,我在想,我是否可以用一個擁抱打斷他們的話?他們是否會被這突如其來的隆重給嚇住?要知道,他們都是老派人,一貫內斂。
最近一次回家鄉看望父母,因為父親身體不適,我多呆了一段時間。離開的時候,父母不聽我勸告,依舊固執地要到車站送我。站在陸續上客的那輛大巴前,父母跟過去不太一樣,話少了許多。沒有話,我只好一眼一眼地看著他們。他們真的是老了。人也矮小了一些。想到我一次次從這里出發到遠方,扔下他們在這里,每天看著我所在那個城市的天氣預報過日子,或者在報紙雜志里尋找我的名字。比起不舍,我的歉疚更多。就在這些復雜的沉默中,我終於伸出手,抱住了我的父親,然後又抱住了我的母親。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說什麼,如果說了,也只能是個別的單詞,因為我已經哽咽得忘記了一切。果然,父親和母親被我的擁抱嚇了一跳。父親盡管眼睛紅紅的,但還是難為情地說了一句:「傻孩子。」母親則顧不得難為情了,她跟我一樣,用手背擦著眼淚。
我在淚眼中,還是看到了那些奇怪地看我們的人。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在這個小車站,人們會自然地將眼前這場景歸為「戲劇性」,電視上才會出現的,或者,按照自己的常識,他們將這樣的舉動理解為一個小孩子向父母撒嬌。要知道,一個成年女人,眾目睽睽下向一對老年人撒嬌,擁抱、哭泣,實在有些怪怪的。
我很快轉身登上了車,找到靠窗位置坐了下來。再望向窗外的時候,發現只剩下父親一人了。他不知所措地朝我這邊看看,又朝不遠處的一根柱子後邊看看,猶豫著是要繼續站在這里,還是朝柱子那邊走去。我猜,我那一貫粗線條的母親,正躲在那根柱子背後抹眼淚。我哭得更厲害了,將自己的身體慢慢地滑了下去,一直滑到窗子底下,直到父親看不見我。我邊哭邊在心裡哀求,快開車,快開車。然而,這車久久都沒有開動,乘務員幾次跑上來清點人數,告訴大家剛才跑下車買飲料的乘客還沒回來。我只好一動不動地將身體窩在座位里,再也不敢將腦袋露出窗口。這過程漫長而難過。好不容易等到那個乘客上車了,車門即將關閉的時候,我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喊,我本能地站了起來,只見我母親迅速地跨進了車,她看到我了,她麻利地向我走來,將手上一袋東西塞到我手上:「路上吃,別餓著。」她又麻利地返回到車下。她那矮小的身體表現出了一種奇怪的敏捷,就像一個年輕的女人。
幾乎在我母親跨下車的同時,我就聽到了汽車發動的聲音。整個車子抖起來了,它跟我的身體一樣。那個袋子里裝著熱乎乎的幾只茶葉蛋和熟玉米,是母親剛才趁等乘客的時候,急急忙忙跑到候車大廳買的。
車子開出了一些距離,我才敢看出窗外。在我模糊的視線里,父母已經小得像兩個兒童的影子。
作為一個寫小說的人,我在筆下虛構了許多的人物和情節,然而,我知道,有些東西是難以虛構的,它們是真實的存在,或者是真實的情感,它們在預言或者印證著讀者的現實,一次又一次。比方說,在車站里我跟父母的那一次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