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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震小說閱讀

發布時間:2021-07-31 16:15:20

① 喜劫良緣十里菱歌小說全文閱讀

世人都說神仙好,我說凡間也很好。
這凡間的第一大好,便是暖乎乎軟綿綿香噴噴的大床。又是一覺好夢醒來時,我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哈欠。下到凡間十年,來到風火山莊五年,自從在擂台戰上贏得了這座忘憂園後,我便夜夜好夢,逍遙快活似神仙。
雖說我本來就是神仙。
陽光透過薄透的窗紗照上我的枕畔,我瞄一眼擱在其上的時盞花,不盈不缺正好開了五葉花瓣,一瓣一色散著五彩芳華。這株時盞花是九天的太子殿下從瀛洲帶回來給我的手信,說是有花靈,一生只認定一個神仙當主人,當仙主入眠時它會盡數凋謝,只剩一枝花桿兒,而後一天綻出一片新的花瓣,這樣,神仙醒來時只要數數有多少片花瓣便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
時盞花是個好東西,尤其對於我這種一睡就不知今夕何夕的懶神仙來說,更是個不可多得的妙物。此時只要朝它瞄上一眼,我便知道我足足睡了五日,該是時候活動一下了。
照以往的經歷來看,若我再不起床,我那幫師兄弟很快就會破門而入,一人抓手一人抓腳地將我抬去給凡人大夫急救。凡人大夫哪診得出來我這是什麼病,往往都是一邊把脈一邊「嗯啊,這個……大抵是身子骨虛……」幾句,然後胡亂地給我抓幾把貴死人不償命的葯,以忽悠我那幫同門愛泛濫的師兄弟。
一想到那葯的滋味,我恨不得馬上放棄治療。

我一邊唏噓一邊掀開被子,才一有動作,便看到一雙大眼正在床邊眨巴眨巴,好不可憐地望著我。
這是一雙女子的眼睛,如寒煙秋水,煞是楚楚動人。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臉頰紅潤,唇色卻出人意料地蒼白,一頭長發織成麻花辮斜斜地垂在胸前,頗有幾分凡間十六七歲少女的俏麗模樣。她一襲杏紅布裙,肩上掛著一個亞麻色的包袱,看起來風塵僕僕。
我掀被子的動作一僵,下一刻,便立刻扯過被單蒙住頭,倒回去繼續裝睡,心裡暗自尋思著要掐個什麼訣才能不動聲息地將她送回千梧鄉,又或者掐個什麼訣才能讓我自己不露痕跡地乾坤大挪移。訣念到一半耳邊就傳來她傷心的低泣,我狠不下心,只得嘆一口氣,作罷。
「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怎的在我床前就哭了起來?」我看著眼前這哭得梨花帶雨的人兒,覺得她真是太不吉利了,若讓我那幫師兄弟看到這番情景,還不被嚇破膽,以為我睡著睡著就一睡不醒了?
「鯉吹……鯉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找到了神上你,一時喜極而泣。」鯉吹抹淚道,「神上,你可知道,鯉吹找了你整整十年。」
有些話我知道自己不該說,說出來就會顯得很冷血很沒良心,然而,我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這十年,指的是凡間的十年,還是天上的十年?若是凡間的十年,放到天上也不過是十天罷了。」
此話一出,鯉吹果然忘了掉淚,怔怔地看著我,半晌後,一張俏臉倏地漲紅:「自然是凡間的十年!」末了急忙補一句,「你只是消失了凡間的十年,千梧鄉和九天就已經亂作一團,要是消失了天上的十年,後果鯉吹簡直不敢想像!」
鯉吹這番話說得我有些汗顏,順了順胸前睡亂的發絲,我乾笑兩聲:「啊,原來都過了十年了,難道這就是那啥『光陰似箭,歲月是把殺豬刀』?哈哈——十年不見,你也長得這么大了,這把刀還真是鋒利啊,哈哈——」
鯉吹奇怪地低頭瞅瞅自己,又瞅了瞅我,喃喃道:「放到天上也不過是十天,應該沒什麼變化才對啊……」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眼眶泛紅道,「神上你離家出走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斂去一身仙氣,讓懷青帝君和六位帝妃娘娘尋不著你,讓蓮華神君尋不著你,讓鯉吹也尋不著你……」
鯉吹列出的一大串名單里,沒有我想聽到的那個,心底忽然有些發緊。面對鯉吹含幽帶怨的控訴,我只好一個勁兒地乾笑。
「你不用強顏歡笑的,你不知道,我們看著你笑更心疼……」鯉吹吸吸鼻子,眼角滾出淚珠,「就算風破神君傷了你的心,你也不用這般……」

② 我想知道這個小說叫什麼

夜夜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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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 【高分求小說】現代言情短篇小說(內詳)

《雲狂》吧是女扮男裝的不過我覺得女主YY得太強大,我棄了,沒看完

④ 簡·愛 出版後,夏洛蒂在一次偶然中遇見了騷賽,會發生什麼事(要稍長一點的)

15歲時,夏洛蒂進伍勒小姐在羅海德辦的學校讀書。幾年後,她為了掙錢供弟妹們上學,又在這所學校里當了教師。她一邊教書,一邊繼續寫作,但至此還沒有發表過任何作品。1836年,也就是在她20歲時,她大著膽子把自己的幾首短詩寄給當時的桂冠詩人騷塞。然而,得到的卻是這位大詩人的一頓訓斥。騷塞在回信中毫不客氣地對她說:「文學不是女人的事情,你們沒有寫詩的天賦。」這一盆冷水使夏洛蒂很傷心,但她並沒有因此而喪失信心,仍然默默地堅持寫作。
1838年,夏洛蒂離開伍勒小姐的學校。第二年,她到有錢人家裡擔任家庭教師。這一職業在當時是受歧視的,而夏洛蒂更是親身體驗了作為一名家庭女教師的辛苦與屈辱。她在當時給妹妹艾米莉的一封信中這樣寫道:「私人教師……是沒有存在意義的,根本不被當作活的、有理性的人看待。」所以,她很快就討厭甚至憎惡家庭教師這一行當了。她在1839年和1841年分別當過兩次家庭教師,但每次都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因為她忍受不了。
也就是在這兩年裡,有人向夏洛蒂求婚:一次是她的一個女友的哥哥,另一次是一位年輕的牧師。但是,這兩次求婚都被她拒絕了,原因是她認為他們並不是真正愛她,只是按傳統要娶個妻子而已。
夏洛蒂和艾米莉都不願離開家到外面去謀生,但僅靠父親的收入又無法生活,於是她們便想在本村辦一所學校,教當地孩子讀書,這樣也許能維持生計。她們都想教法語,可是她們的法語並不好。這時,在她們家裡幫助照料家務的姨媽挺身而出,拿出她所有的積蓄,讓姐妹倆到布魯塞爾去攻讀法語。
這樣,她們就進了布魯塞爾的一所法語學校。這所學校是由一對姓埃熱的夫婦辦的,並由埃熱先生親自教授法語。埃熱先生的法國文學造詣很深,勃朗特姐妹倆在他的教誨下,僅用一年時間,就掌握了法語基礎知識,還閱讀了大量法國文學名著,了解了各種流派作家的創作風格和藝術特點。但是,對夏洛蒂來說,在布魯塞爾的一年間,給她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卻是埃熱先生本人。他不僅學識淵博,聰明過人,還有一種對年輕女子非常有吸引力的男性氣,即容易激動,有點粗魯,但十分率直、爽快。夏洛蒂內心已愛上這個有婦之夫,但她始終沒有明確表露。埃熱先生對她則全然無心,所以她就把這種微妙的情感一直壓在自己心裡。
從布魯塞爾回國後,夏洛蒂便和兩個妹妹一起開始籌辦學校,還掛出了「勃朗特姐妹學校」的招牌。可是,她們萬萬沒有想到,在幾個月里竟然沒有一個學生來報名入學,等來的只是上門收稅的官員。
辦學的理想破滅了。夏洛蒂覺得,寫作也許還有出路。1845年秋天,她偶然讀了妹妹艾米莉寫的一些詩,突然想到她們三姐妹可以合出一本詩集。於是她們商量之後,每人拿出一些詩合在一起,用當時已去世的姨媽留下的一些錢自費出版了一本詩集。她們沒有署真名,而是分別用了三個假名:柯勒·貝爾、埃利斯·貝爾和阿克頓·貝爾。盡管她們的詩寫得很美,卻沒有人注意,出版後只賣掉了兩本。
但是,不管怎麼說,詩集的出版對她們來說總是一件大事。她們的創作熱情受到了激勵,於是三姐妹又開始埋頭寫小說。這時,夏洛蒂已三十歲。她花了將近一年時間,寫成一部長篇小說,取名《教師》;妹妹艾米莉和安妮則分別寫了長篇小說《呼嘯山莊》和《艾格妮絲·格雷》。她們把三部小說一起寄給出版商。不久,出版商回復她們說,《呼嘯山莊》和《艾格妮絲·格雷》已被接受,但夏洛蒂的《教師》將被退回。
這對夏洛蒂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打擊。但她沒有退縮,反而憋著一股氣又開始寫另一部長篇小說。這就是《簡·愛》。
《簡·愛》中的人物和情節,大多是她在生活中經歷過或者非常熟悉的,再說她又充滿了激情,所以寫作進度很快,不到一年就脫稿了。稿子交出去後,令出版商大為驚喜,通宵不眠地審讀。最後,出版商認定它是一部傑作,決定馬上出版。就這樣,兩個月後,《簡·愛》(1847)就問世了,而兩個妹妹的作品此時還在印刷之中。
不久,三姐妹的三部作品全部問世。當時的英國文壇大為震驚,因為三姐妹的三部長篇小說都非常出色,尤其是夏洛蒂的《簡·愛》(初版時作者署名為柯勒·貝爾),更是引起轟動,大街小巷裡都在談論這部小說,人們還到處打聽和猜測,作者到底是誰?
勃朗特三姐妹出了名,為全家帶來了歡樂。但是不久,家裡就發生了一連串不幸事件。1848年9月,她們的弟弟患病去世。三個月後,艾米莉染上結核病,相繼去世。夏洛蒂擔心小妹妹安妮也會染上,不巧事情正是這樣。安妮得病後拖了5個月,也離開了人間。
夏洛蒂深受打擊,她只有全身心投入寫作,才能暫時遺忘內心的悲痛。她埋頭寫長篇小說《謝利》,於1849年8月完成,10月出版。《謝利》使她再一次獲得巨大成功。這之後,她便去了倫敦。在倫敦的幾年裡,她結識了不少作家,其中最有名的是薩克雷和蓋斯凱爾夫人。薩克雷對她的作品評價很高,而她則把《簡·愛》第二版題獻給薩克雷,以表示對這位著名作家的敬意。蓋斯凱爾夫人成了她的摯友,兩人過往甚密。
1852年,當時夏洛蒂已36歲,他父親的助手尼古拉斯牧師向她求婚。盡管她父親並不同意,但夏洛蒂認為尼古拉斯是真心愛她的,她自己也喜歡尼古拉斯,於是說服了父親,於1854年6月和尼古拉斯結婚。在此期間,她還完成並出版了長篇小說《維萊特》。
他們的婚後生活相當幸福。夏洛蒂在照顧丈夫和父親之餘,仍花大量時間從事寫作。她在寫長篇小說《愛瑪》。可是,命運多舛,只過了6個月幸福的家庭生活,《愛瑪》也僅寫完兩章,夏洛蒂就一病不起了。此後,她在病床上痛苦地掙扎了3個多月。1855年3月31日,這位性格剛強、才華出眾的女作家與世長辭,是年39歲。
夏洛蒂·勃朗特雖然一生僅寫了四部小說(即:《教師》、《簡·愛》、《謝利》和《維萊特》,其中《教師》在她去世後才出版),但她在文學史上卻有著相當重要的地位。在她的小說中,最突出的主題就是女性要求獨立自主的強烈願望。這一主題可以說在她所有的小說中都頑強地表現出來,而將女性的呼聲作為小說主題,這在她之前的英國文學史上是不曾有過的——她是表現這一主題的第一人。此外,她的小說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人物和情節都與她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因而具有濃厚的抒情色彩。女性主題加上抒情筆調,這是夏洛蒂·勃朗特創作的基本特色,也是她對後世英美作家的影響所在。後世作家在處理女性主題時,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她的影響,尤其是關心女性自身命運問題的女作家,更是尊她為先驅,並把她的作品視為「現代女性小說」的楷模。

⑤ 有人見過這么一篇小說

是不是這一篇:
艷遇

要結識一位漂亮姑娘,按書上介紹的,有許多種方法。
比如去圖書館。
館里照例很冷清。書香味混雜著電加熱器的暖烘烘的味道傳來。你正在第一排書架上百無聊賴地翻看一本漫畫,朱德庸的。這時候你在餘光中瞥見了一位打扮入時又端莊大方的姑娘。她剛走進門口,就眼睛一亮。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發現了借閱處桌上的一本書,余秋雨的《千年一嘆》。她抓過書,急切地翻閱了幾頁。接著,書捧在懷里,她開始轉身搜索工作人員。你遲疑了一下,走了過來。自然地,她露出了微笑。你也微笑了。「要看《千年一嘆》?」「是呀。」說著她放下書,低頭拉開坤包上的拉鏈,看樣子是找借閱證。很快那隻纖細又不失肉感的小手就把借閱證拈了出來。這是一張粉紅色的過塑的借閱證。學生專用的。然後她等著你的進一步行動。你卻訕訕地說,「我不是館員。我也是來借書的。」她一愣,又有些懷疑地四處打量。你便掏出你的借閱證。這是一張銀灰色的過塑的借閱證。市民專用的。「那,館員呢?」「聽旁邊報紙閱覽室的人說,家裡有什麼事,一時半會還來不了。」立刻,她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那怎麼辦呢?多跑一趟無所謂,書要又被別人借去了呢?上次來問,就說只有一本,被借走了。」「哦,呵呵,就是我借走了。」她這才認真地看了你一眼。你有些興奮,有些不自在。你靈機一動。「這樣吧,我幫你辦。」「你會操作那台電腦?」「不,不是那個意思。電腦有密碼保護的。我是說我們把書互相交換。我也沒事,就在這里等,等館員回來,說一聲就行了。」「哦,對對。那謝謝你了。」她去包里拿出她要還的書。拿出來時她還有一點不好意思。你看見了書名,《中國女性的情感和性》,李銀河著。你說:「正好我也想看這本書。」她也不搭理你,交換了書,轉身欲走。你忙喊住她,「哎,等等。」你說你要抄下她的借閱證號,才好辦手續。「哦。我真糊塗。」於是那張粉紅色的借閱證再次出現在你面前。你仔細地抄下了借閱證號。看到她的名字,你不禁失笑。「潘婷,呵呵。」「人家本來就叫這個嘛。又不是出了洗發精才改的。」其實你聯想到的不是洗發精,而是PANTIE,女內褲。她也不甘心地看了桌上你那張銀灰色的,「呵呵,你叫王志文?」在嘻笑中,你還一本正經地問了她的聯系電話,說如果辦手續有什麼麻煩,可以隨時聯絡。
潘婷和王志文的故事就這樣拉開了序幕。虛構後面的發展恐怕已超出了我的想像。說實話,我是在很多年以前,讀到一位前輩寫的在圖書館搞對象的故事,因年代久遠,記憶模糊,我復述時只好把背景搬到了二十一世紀。
類似的通過巧遇加上一點心機認識美女的故事很多,當時年輕的我讀來也是津津有味。不過後來一概都忘了。大約是它們過於戲劇化和做作,在真實生活中無法模仿。

大學畢業後,我跳了一次槽,工作安定下來,開始物色女友。這時候,我注意到了住在同一棟單身樓的一個姑娘。
她走起路來真叫好看。與競走運動員有一點相似,只是沒有運動員的那種凌厲和蠻勁,而保留了那種朝氣和韻律。就象腳底下有彈簧?不過這樣說也不妥當,給人輕浮的印象。總之,是不那麼張揚的風中揚柳,不那麼幼稚的輕盈亮麗。她肩膀平平寬寬的,腰直直細細的,手臂甩得很帶勁,頭端正不動,而運動發的發端卻在隨步伐擺動。我就那麼注視著她,百看不厭。
我在幾次下午上班時發現了她。我慢慢歸納出了她的班次。她是上一天班休息三天。我猜想她是廠電話班的。好象聽誰說起過,電話班的女孩工作比較清閑,值一天班就可以休息三天。

這期間廠里辦了一個新職工培訓班,象我這樣調入或分來的大中專生被集中起來進行英語培訓。在班上認識了小楊小李小王幾個女生。她們都二十左右,學生腔十足,實際上她們是省城某中專的應屆畢業生。她們的寢室就在那個女孩的隔壁。
一天傍晚,我把一封從小楊母校來的信帶給她。小楊就讓我吃她老家的麻糖之類特產。我客氣了一回,還是吃了。她們寢室里正好有個青年女工在那裡玩。我乘機向她打聽隔壁寢室的情況。她說那個胖胖黑黑的叫張小梅,那個白白瘦瘦,走路一陣風似的,是電話班的何艷。她們那一批都是兩年前技校畢業分過來的。
我心中暗喜,但也不動聲色。為了避免露出什麼痕跡,我又轉身跟小楊扯到了她的盛產麻糖的故鄉。

過了幾天,下午下了班,見何艷正在水池那頭洗衣服和膠鞋。我回到寢室,換下外衣,梳了一下頭,端起臉盆,也去水池邊。一到那裡就傻了眼,幾個洗衣洗菜的占據了她旁邊的水籠頭。我到水池這一頭,悶悶地洗著衣服。過一會兒她旁邊那個洗菜的走了,但我也不好意思再湊過去。
吃完晚飯,天快黑時,我去坡下的澡堂洗澡。看到前面那個身影,正是何艷。我一陣慌亂,心跳驟然加快,有些喘不過氣來。我加快了腳步。她也帶著臉盆毛巾等物,往坡下走。我看見她穿著拖鞋,心裡略安,總是追得上的。
我離她只有兩步之遙了。我感到我們中間象有一個無形的彈簧,隨著我的逼近,巨大的壓力就壓向胸腹部。我忍受著,東張西望地轉移注意力。心裡在想,這就是所謂的激動吧。
幾乎快要挨到她了,我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小何。」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將頭轉了過來。
我做了一下自我介紹,然後我們並肩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我們應該算老鄉,都生長於一百公里外的長江中游的那座城市,父母和親人也都在那裡。到了澡堂門口,她拍了拍亂跑擋道的一個小孩子的肩,「真調皮。」然後遞過兩角錢給女澡堂的管理員,「五分錢算到下次吧。」就進去了。我則到男澡堂這邊,掏出一元五角,買了十張票。

隨後兩天沒有見到何艷。我們的英語培訓班進行了一次測驗,我是第一名。幾個女生嘻皮笑臉地纏著我問問題,半真半假地讓我在以後的測驗中給她們提供方便。不知她們從哪裡聽說,英語考試的成績與將來分配的工作崗位有關。我見第一排還有個空位,就換到那裡去坐了。同桌就是那天給我吃麻糖的小楊,文靜秀氣,戴一副金邊眼鏡,象位女學究。

又過了兩天,還是沒有看到何艷。心裡充滿了疑惑和不安。這期間廠里有一次盛大的文藝演出,是為了紀念二十周年廠慶。領略了比較高層次的歌舞表演。看得我是目不轉睛,喉嚨冒煙。我感到有一種慾望,無以名之,姑且稱為「對美的渴求」吧,燒得你坐立不安,可你不知道怎樣滿足。你也許想變成氣體,變成液體,消失你自己,把自己和美熔為一體。可這又不可能。也許你會努力追求,佔有,可你還是會發現:「我的熱情被你耗盡,可你依然是你。」

下了大雪,滴水成冰。小楊手上有傷,是踩著冰摔了一跤。她可憐巴巴地對我們說:「這下子我相信有人摔一跤就摔死了。」老師表揚了她,說每次來教室都乾乾凈凈,以為我們是輪流值日,後來才注意到其實一直是楊玲一個人在打掃。小楊紅著臉低下頭去。

這天我又看到了何艷。我估計前幾天她可能是回父母那裡了。晚上我去敲她的門。沒有人。大概是上班去了。
雨雪交加,風如刀割。我的四肢被凍得冰涼,頭腦里卻燒著火。我頂著風雪疾走,忽頭上藍光一閃,隨後卻是一片寂靜。我吃了一驚:這是要地震,還是我精神錯亂了?
我在電話班所在的廠生產調度樓門口轉來轉去。走近一些,又退後一些。好象聽到了她的聲音,卻不知道在哪一間房。她既然在說話,那房裡就不只一個人。就算推門進去正看見她,我該說什麼呢?說有事找你,出來談談?還是說沒有什麼事,只是走到這里,順便參觀一下?這么惡劣的天氣,臉凍得通紅,牙齒在打顫。這是順便參觀嗎?
想到那些給自己打氣的方法,比如把人生看成一場戲,把際遇因緣看成一場夢,把他人看成心造的幻影或者小生物。自己這么一個唯一真實偉大的生靈,來扮演一次,來屈尊一次,有什麼可怕的?
可你就是騙不了你自己。你發現你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你不想臉紅,偏要臉紅;不想結巴,偏要結巴;想神色自若瀟灑大方,偏要窘態十足欲蓋彌彰。
我在樓口進進出出。冰地上是我茫然無緒的腳印。十米外有一隻無家的狗,獃獃地看我,也不怕冷,喝著那灘冰水。
我只好往回走。路上見哆哆嗦嗦去上夜班的工人。這種天氣連車也騎不成。他們也一樣和我在冰天風地里煎熬。
回到寢室里,日光燈不時一閃,象要停電。我站在窗前,聽外面鬼哭狼嚎的風聲。日光燈又一暗,外面是一道黃綠色的光閃了一下。以為電停了,沒想到一秒鍾後又亮了。我覺得很恐怖,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人間。一切都是非理性的。我忽然明白,最大的恐懼是對未知的恐懼。

又過了一天,天晴了。我坐在門口,前面是耀眼溫暖的太陽,下面是冰。冰凍有一厘米厚。一些零星的小冰塊停在窗檯上,奇形怪狀的。在一塊大一點的冰磚上,我刻下她的名字。從某個角度看,筆劃亮晶晶的,但慢慢就模糊了。
下午我注意到何艷一個人在寢室。我就去敲門。才敲兩下門就開了。「進來吧。有事嗎?」我支吾著,語無倫次。她卻很大方地招呼我坐,告訴我桌上有報紙。又說很報歉,午睡才起床,被子都沒有疊。我忙說沒關系的。
她轉過身,繼續切蘿卜,說是晚上上班帶去當宵夜的。然後我就坐了一個多小時。彼此問長問短。這期間她一直側面站著,有時也正面相對。我一直坐著,翹著二郎腿,雙手箍在膝蓋處。
我們聊了關於家庭,學習,工作等方面的事情。她提到她有一個雙胞胎姐姐。她父親在她們不到六歲時就把她們送進學校。當時學校對年齡管得比較嚴格。父親對她們說:「要是老師趕你們走,你們就大聲地哭,賴在那裡不走。」她復述這話時,還翹了一下嘴唇,那種小兒女神態真讓人心動。
我說注意到她總是獨來獨往。她說是呀,我喜歡清靜。隔壁左右叫什麼我都不知道。沒事的時候我就呆在屋裡看看書聽聽歌曲磁帶什麼的。
我試探地問她,有了男朋友吧。她躊躇了一下,說她想調到一百公里外的父母身邊。不知這意味著是有男朋友在那邊,還是調回去再找。
她拿了英語的自修大專文憑,還說想跟我們一起聽課。我說「好呀」,鼓勵她去聽,她又說好象不太合適。

我回到自己的寢室,心情很舒暢。又有些興奮。回頭望去,我注意到何艷門口晾著一雙棕紅色的膠鞋,如一對可愛的松鼠。我開始設想,把一封信放在膠鞋裡,她會有什麼反應?我甚至想到了這封信的一個很好的開頭:「我知道你去意彷徨。」可後面怎麼繼續下去呢?
這時培訓班的楊玲戴著隨身聽的耳機,怯生生地過來問我幾個英語方面的問題。課上她學得很認真,但由於從小在農村長大,基礎很差,所以感覺很吃力。我耐心地指導了她。她說希望以後我能對她多指點指點。我說沒問題。她高興地去了。

星期天我去買了一雙新鞋子。倍加珍惜地走路。我去了電話班。在總機室外敲門。何艷打開門,見是我,略有些吃驚。
她再三讓我坐,說可以看看桌上的報紙。我則說想參觀一下,就到程式控制機房看了看。
我轉出來正想跟她聊聊,一個電話打進來,是內線,她說:「這樣吧,你打到333,我跟你解釋。」說罷就掛了,起身去機房接聽。
這個過程很長。其間幾次她過來接轉這邊的外線電話,然後又去機房接著說。她還對我說了一兩句,什麼某師傅每天這個時候都要過來玩玩的,不知今天怎麼沒有來。還說其實按規章制度,是不允許上班時串門的。
那邊的電話打完了。她回來一言不發地記帳。給剛才那個長途記了四分鍾。
這時一個陌生的小夥子推門進來。看著我說:「稀客。」我就問他哪個單位。他說是本廠。「具體呢?」「廠辦」。她讓他坐,他說:「對我也這么客氣?」
後來聽到他對她說:「你給你媽寫封信。不寫的話我寫。」就此發生了一些爭執。他們都去了門口,小聲嘀咕。何艷還不時地回頭看一下指示板,黃燈閃表示有外線進來。
過了一會兒,他轉身往門外走。又折回,一句話不說。不久就聽見他說:「他不走我也不走。」我無法確定他在說誰。他們兩人都默默無語地相對而立,在小隔間外的玻璃門後。
我注意到我剛來時,她顯得比較恬靜,因暖氣的緣故,臉紅撲撲的,很好看。後來一急躁,變顯得破壞了原有的和諧的美。
我好久沒有看報紙了。我仔細地翻閱了她剛才拿過來的一疊報刊,有本地的日報,健康文摘,工人日報,中國建材等。
看完了報紙,我站著身,「你們這里報紙真不少。知道了好多新聞。」她說:「是嗎?」我說:「不打擾了。我該走了。」他說「不再坐會兒?」「不了。」
到了外面。月亮很亮,盡管才是新月。我一邊走一邊想,不禁含著辛酸地笑了起來。

第二天下午,一時興之所至,我爬到了附近的礦山頂上。這是這座城市的最高海拔。整個市區盡收眼底,只可惜被灰霧所籠罩。忽然想到以前看過的一篇文章,恩格斯二十歲時因失戀而登阿爾卑斯山。
在某岩層上有一台廢棄的破碎機。旁邊堆著尚未破碎完的石塊。機器大體完整,只是銹得一塌糊塗。我想考證出機器的年代,未能如願。整個現場讓人有遺址的感覺。
玩得很盡興。晚上去洗澡。出來時見到何艷和廠辦秘書如樹纏藤般地從廣場走過。

楊玲又到寢室來問英語問題。她還提到她的家庭。他們住在北方一座大城市裡。父親是警察學校副校長,母親是商場的櫃台組長。她上高中時才到他們身邊。他們對有知識的青年特別欣賞。她還有個讀小學的妹妹。
休息日我帶著剛發的工資上了街。買了一件羽絨衣和一條西褲。晚上是我們單位的包場舞會,慶祝新線的開工。舞廳里很多人,有的大人還帶著小孩子來受熏陶。煙霧嗆人。有的人竟還穿著工作服。不過,如果我不是上午上街買了衣服,恐怕也會穿工作服。
人們開始跳起來。一對對輕盈和諧。我眼巴巴地欣賞著。轉眼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人們一曲曲地盡情陶醉。黨委書記摟著團支書。宣傳部的人跟蹤攝影。這時我才明白,進來時看到的白光一閃是怎麼一回事了。我差點笑出聲來。我們科四十多歲的王科長也上台一展歌喉。
這時我坐到了楊玲身邊。她看到了我,有些驚喜。「是你呀!」「是呀。」我湊近她耳邊說。
我們隨便扯了一些閑話,又一起走了幾只曲子。盡管我踩不到節拍,她也沒有顯出嫌棄之意。
後來我們沒有能坐在一塊兒。快散場時,人們三三兩兩地走出去,我還是獃獃地坐在沙發上。她也和旁邊的人一起起身。走到我前面時,她遲疑了一下,又坐了下來,坐在我前面的沙發上。我說:「今天的氣氛還不錯。」她說:「比不上電廠。我姨媽他們在電廠,我去玩過。」
舞廳里的人所剩無幾了。我們這才起身走出舞廳,走下樓梯。我有意走得慢些,與前面的同事們拉開距離。心跳加快了,我細細地品味話語堵在喉嚨的感覺。差不多是時候了,我必須把這句話說出來。這是我今晚唯一的目的。
「楊玲。」「哦?」「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吧。」
「May I be your friend?」
「哎呀,你知道我聽力不行的。」
「May, I , be , your ,friend?」
「FRIEND,FRIEND是什麼呀?」她的神態不象是裝傻,而且顯得比我還緊張。我忍住了泛起來的無聊感覺,沉默了一會兒,口齒清楚地告訴她:「朋友。」
「哦。」她又不說話了。
走了五步,她才說:「同事嘛,當然都是朋友的。」
這是一個很標准也很乏味的回答。我再沒有說什麼,只是沉湎在自己的思緒里。我那句有些可笑的問話,也許會讓我銘刻在心,永生難忘。也許就象它看上去的那樣,輕飄飄地,已經被溫柔的晚風吹散。

這篇回憶性質的文章寫到這里,感覺無法寫下去了。於是我上網消遣。在打開了網上的一個很著名的搜索引擎後,我以「何艷」為關鍵詞搜索了一下。有許多項結果,其中一項讓我眼睛一亮。這是某區旅遊局,網站聯系人是何艷。當初隱約聽到她要調到這個局去。我就往上面留的電子信箱里發了一封EMAIL,只有一句話:「你是當年在XX廠電話班工作的何艷嗎?」

何艷是何時調離的我不太清楚。估計是在我和楊玲熱戀期間。因為和楊玲確定了戀愛關系後,我去了外地培訓,那時候程式控制電話還沒有普及,楊玲給我打電話時還告訴我,是找廠電話班的何艷幫忙,打電話可以不交錢。而我的一年培訓結束後,回到廠里,就再也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了。好象當時惆悵過一陣子,可是正在和楊玲熱火朝天地戀愛,後來又結婚生子,也就丟開了。

談戀愛是人們常說的系統工程。這時候你會感覺自己的大腦不夠用。許多種情緒許多個問題,讓人應接不暇。
的確,我和楊玲是通過英語學習認識的,但基本確定了戀愛關系後,她還是糾纏於英語學習,就讓人覺得很難以接受。好象是把愛情用來做為交易,交換一位英語家教。同時也把我置於嘴裡總念叨著「要想學得會,就跟師傅睡」之類粗俗下流的人物的境地。
我還記得那樣一幕,晚上我們嫌寢室里人來人往過於嘈雜,便一起來到我的辦公室里背單詞。忽然停了電。正好我抽屜里有兩根蠟燭,是我以前在辦公室獨自看書時為應付頻繁停電而置下的。
我們點亮了它們。燭光下她的面龐別有韻味。環境也是分外的悠靜。這是一幢七十年代建的老辦公大樓,蘇式風格。前後左右被密密的樹林和花圃包圍。整座大樓除了我們空無一人。門窗緊閉。只是在最裡面的一個房間里,有我們兩個青年男女,圍繞著美麗安詳的燭光。
我開始心不在焉了,手也不規矩起來,先放在她的椅子背上,然後一點點搭上了她。她似乎沒有察覺,或裝做沒有察覺,仍然在大聲地朗讀背誦,還不時地問我一些問題。我的淺層意識在傾聽她的發音並給以指導,深層的意識卻在試探著縮小我們物理和心理上的距離。我的手碰到了她的發梢,肩膀,手,膝蓋。她沒有退縮,只是掠過一陣局促。一陣陣的沖動在我體內拍打沖刷。
我湊近她糾正她的發音。我們離得如此之近,簡直是口對口了。我鼓足勇氣,乾脆利落地把自己的嘴唇封上了她還在念著外語單詞的嘴唇。
其實我本不想這樣的,因為那幾天天氣乾燥,我的嘴唇乾裂了。但是到了這一步,做下去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她稍稍擺了一下臉,還是讓我吻上了。當時她的眉眼之間有很異樣的表情。鼻息也急促起來。
吻完了,她一言不發,皺著眉,撅著嘴,象要哭似的。
我感嘆到:「初吻是會讓人記一輩子的。」
她說:「你還是繼續考我單詞吧。」
我就讓她用英語把周圍的一切說出來。她說了桌子椅子房子牛奶蠟燭等等。我說最關鍵的一項你漏了,affection,情感。
說罷我又想吻她。她擋開了。她說:「我是有男朋友的。」

我心頭湧起一陣不快。我知道她指的是她母校的一位男老師。當初我沒有認識楊玲時,還曾經傳遞過他給她寫的信。後來她向我解釋過,是快畢業時那個男老師追她。但她猶豫一陣子後委婉拒絕了。最近他也再沒有來信了。但她今天居然又這么說。我追問她:「你是不是欠他什麼?」她說:「什麼也不欠。他給我買的東西我都退給他了。可我還是忘不了他。他對我很好。」
我也故意刺激她:「前天我們碰到王科長,他說到時候要喝我們的喜酒,你也笑嘻嘻地默許了。現在又說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了?搞了半天,原來是利用我來輔導你英語啊。」
她也反唇相譏:「利用你又怎麼樣?你又是什麼正人君子?名義是輔導英語,還不是借機玩弄女性?」
我氣急敗壞又無話可說。就象被人潑了一盆臟水,很想聲稱自己本來冰清玉潔卻做聲不得。
「好了好了。別生氣。其實說心裡話,你們兩個都不錯。要是能同時有兩個男朋友該多好呀。」
「哼,做你的美夢吧。」我冷言冷語。
「你不是說要送一件聖誕禮物給我嗎?」她又想到了這件事。
「其實我原來是把我的初吻作為最珍貴的禮物的。沒有想到你根本不在乎。」
「誰說我不在乎啦?不過實實在在的東西我更喜歡呀。你那天不是說要送我一本很好看的書嗎?」
我怏怏地打開我辦公桌的最邊上一個抽屜,取出一本裝幀精美的書和一大袋奶粉。書是英文版的《GONE WITH THE WIND》(《飄》)。我上個月托我在國外留學的同學寄來的。
她很高興地接受了它們。她還說相信有一天她能流暢地閱讀這本英文書。告辭的時候,她還叮囑我吃點維生素,對嘴唇的乾裂有療效。

寫到這里我起身去書架邊,在角落裡找到了這本書。封面已經舊了,裡面的書頁還嶄新如初。在扉頁的原書題辭「to J.R.M」下面,是我的試圖工整灑脫卻仍顯稚嫩呆板的中文字跡,已經有些褪色:
「給我的玲:
等北斗把盛滿了的東西倒出來,我就乘機放進去我的故事,在那裡等你的眼神。我希望,我也能讀你,仔細讀你。」
我現在還模糊地記得,這一段話是從一本《港台散文選》中抄錄下來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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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不知
--發布時間:2004-1-14 9: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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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一天還發生了另一件事。楊玲在我們接吻後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會愛一個比你大兩歲的姑娘嗎?」我真覺得莫名其妙。現有一個小兩歲的在談著,怎麼又去愛一個大兩歲的?再追問時她又強做笑臉,「隨便問的,開玩笑的。」
回寢室後我警覺起來。心情變得沉重。我想起一次借她的指甲刀,發現上面的生肖圖案與她的年齡不對,當時也沒有在意。現在一想,正是大我兩歲的生肖呀。可我就是無法從外表上分辨一個姑娘是二十歲還是二十四歲。怎麼會這樣?她到底有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去?抹去的四年時間她在干什麼?又想到她父母的年齡。她父母怎麼不到二十歲就生了她?想來想去不得而知。心裡象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在床上翻來覆去,深夜兩點鍾時,我覺得我想通了:無論她有過什麼樣的坎坷,不幸,挫折,傷心往事,不堪回首的記憶,我的情感依舊,甚至更強,更堅定,更不屈不撓,更體貼,更關懷。想通以後,我才安然入睡。
第二天我們沒有機會見面。我和本廠其他幾十名代表被通知參加市裡的一個選舉大會。會場庄嚴肅穆,氣氛熱烈。但我只是安靜地坐著,沉靜在自己的思維中。我想起以前許多一笑置之的說法,例如緣份,例如生命的另一半,例如愛情使人成熟,例如弱水三千取一瓢飲,例如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在人為的喧囂歡快中,我獨自向隅潸然淚下。
後來當我有機會向她講述我心靈的掙扎和思想的歷程時,她卻不屑地笑了,「你把我想像成什麼了?我有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去?說我是什麼蒙塵的寶玉?好象說我不清白似的。你真是小說看多了。」
直到後來,我們已經多次在床上進行那種戀人之間的擦邊球游戲,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她才在我的追問下陸續解開了她的年齡和家庭之謎。一旦弄清楚了,也就索然無味,甚至我都沒有興趣把它再寫下來。說到底,是在一個不公正比較嚴重的社會里,一個農民家庭為了孩子有個學上,有個飯碗,利用城裡親戚的關繫上下打點,終於獲得有限成功的故事。確實存在欺騙作假,但也談不上大奸大惡,算不上可歌可泣。

在耐心等待幾天後,我收到了何艷回復的EMAIL。上面也只有一句話:「GONEWITHRAIN,你又是誰呢?」(GONEWITHRAIN是我電子郵箱的用戶名。)
我很高興,摻雜了一些激動,也有一點果然不出所料的得意。這樣,和何艷不通音信近十年後,我們又通過EMAIL開始了頻繁的交流。
五一長假,楊玲要加班,我帶孩子去看望故鄉的父母親。他們在幫我的妹妹、妹夫帶孩子。這也是何艷工作和生活的城市。第二天,我打了何艷的手機,並問她可不可以見她。她爽快地同意了。我們約在肯德基快餐店前的城市廣場見面。
我跟孩子說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讓他就呆在家裡,跟他的表弟一塊玩。他點了點頭。我迅速地離開,不忍心看他那落落寡歡的眼神。

楊玲確實是在加班。但是如果要一塊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換個班就行了。但她自從因為種種家庭瑣事和我家裡人吵翻以後,就再也不肯來了。
是的,在家庭生活中我獲得了寶貴的安定和舒適,但這絕不是沒有代價的。甚至我覺得我在婚後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以前的我一定會嗤之以鼻的一個人。以下是我的一段筆記:
「《悲慘世界》觀後感。
「製造無邊黑暗的是人心,製造無限光明的也是人心。今夜當我看《悲慘世界》的VCD時,心靈隨之波動。知道了有許多作品是模仿它的。所謂煽情一類吧。又名浪漫主義。
「心靈尚未平靜,看看鍾,已到了該喊她起床上夜班的時候。我喊了她,她半夢半醒的,發出囈語:"什麼事呀!"過了一會兒她才清醒過來,想起了要上班的事。知道時間還充裕後,並不是很急促地起身穿衣服。我無聊地站著,看著她那瘦小的半睡半醒的身軀。在微光中只有一個輪廓。沒有開大燈,怕影響熟睡中的孩子。忽然想到:這難道不也是一個悲慘世界嗎。
「你如果老老實實地上過夜班,你一定會覺得無法忍受。但如果你無法逃避,你也就只好忍受,並且也就這么一直忍受著。但這仍然還是一種痛苦,不會稀釋,不會異化,也不會升華。
「我們幾個小時前才發生了柴米夫妻常有的爭吵,彼此都用了很惡毒的字眼,心裡充滿了很惡毒的想像。但此刻,這個瘦小的身軀,這個忙裡忙外卻不得一夕安寢的身軀,這個在微光中、在嚴冬里穿裹著工作服棉襖的身軀,卻讓人如此的憐愛難舍。」
對,就是忍耐,就是妥協,就是相濡以沫,就是互相傷害又互相撫慰。我們過著在外人和自己看來都淡然無味的家庭生活。

到了城市廣場,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我先去商廈轉一轉,准備給何艷買點禮物。人很多,毛毛雨也停了,溫度上升得很快。早上我穿了一件毛衣,現在覺得實在受不了了。但脫了毛衣,裡面只有一件秋衣,而且還汗濕了,這個樣子怎麼好見她呢?我急中生智,迅速去襯衣櫃台買了一件五折的中國名牌襯衣。買了之後,又急忙走進男洗手間,把裝襯衣的精美紙盒丟進垃圾桶,大塑料袋用來裝脫下的毛衣,然後把襯衣上的十幾根大頭針一一拈除,背面墊的紙板和領內的塑料硬襯也扔進垃圾箱,然後把這件嶄新的名牌襯衣穿在我汗濕

⑥ 我想看張之路的小說《非法智慧》免費閱讀

年前的秋天,醫學院腦神經外科的陸翔風教授在他的實驗室里會見了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是陸教授的助手姜地帶來的。陌生人身材矮小,其貌不揚,但說出話來,卻讓人吃了一驚!
「只要研究需要,多少錢我們都可以提供!」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並不見張狂。
陸翔風暗自冷笑:「你說的多少錢是多少?」
陌生人笑了,笑得很可愛也很誠實:「您總不會把全世界的錢都加在一起說吧!」
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好像在這一瞬間,他們都知道了對方的實力。
「電腦遲早要超過人類的智慧。我一定要把電腦和人腦直接結合,這種機器與人的『混血兒』才稱得上是真正的新新人類。」陸翔風這樣開始介紹他的研究課題。
「把電腦用導線與人腦的神經連接起來嗎?」陌生人謙虛地問。
陸翔風擺擺手:「如果光是這樣,問題就簡單多了。實際上我們已經完成了在人腦中植入晶元,與腦神經直接連接,目前正在用於治療帕金森氏症和聽覺障礙,還有癲癇症。當病人發病的時候,晶元就會適時地發出電脈沖,制止病人發病。
陌生人向前探探身子,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從戰略上來講,我一定要做一種真正的人類和機器『混血』的物種。人腦中的晶元將與所有的腦神經互動。」
「這種晶元有多大的體積呢?」陌生人在沙發上欠了欠身子。
「現在已經發現了一種可以用在電腦上的碳分子,它的計算能力遠遠超過目前的晶元。因此,我認為它的體積會非常微小。從理論上來說,我們將來製作出的晶元體積會比人的紅血球還要小。」
陌生人皺皺眉,他實在想像不出一個比紅血球還要小的晶元是個什麼概念。
「對不起,從理論上說是這樣。我很欣賞您的雄心壯志。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目前技術上已進展到什麼程度?我們這次具體合作的晶元實際上會有多大?」
陸翔風環顧左右,看見了一個廣口瓶。透明的瓶子里有幾只實驗用的瓢蟲,夕陽的余輝從窗外照在瓶子上。瓢蟲那血紅的底色與漆黑斑點互相映襯。色彩格外鮮明。
「大約就像七星瓢蟲那麼大點兒。」陸翔風說。
「啊!真是不可思議。您能不能告訴我,這樣的晶元和人的神經靠什麼導體連接呢?」
陸翔風看出了陌生人對這個領域的無知,於是開始熱情地講解:「在一般人的概念中,說起導體,腦子里就會立刻出現龐雜的輸電線路——帶著塑料膠皮的導線,最起碼是根細小的金屬絲。其實,在我們生物物理的領域里,這些導體已經有了根本的飛躍。可以說是由於量變帶來的一種質的飛躍,它已經不是我們原來意義上的那種導體了。」
陌生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他似乎不願意別人那樣給他「上課」。但他仍然力求平和地問:「您只要告訴我這種導體的樣子和名稱就行了。」
陸翔風笑笑。體諒出對方的心思,但他的自負與才華卻不允許任何人改變他的思路:「在最新一代的晶元中,晶體管連接的導線已經被蝕刻到只有0.18微米。目前正准備突破0.1微米的大關。大約就是人頭發的五百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我們剛才說到的是金屬,而我們現在用的導體不是金屬,它叫生物介質。」
陌生人點燃了一根煙。他希望聽到的是這種「生物介質」是什麼顏色?什麼形狀?連接的地方是用膠來黏結還是用線來縫合?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大學的實驗課上組裝電視機的時代。他總想著導線之間的連接是要有焊接點的。
「什麼時候,我們可以看到您的『七星瓢蟲』?」陌生人眯起眼睛。
「五年。」
「好!就五年!在這五年當中我們全力支持您,但我們有一個條件,這項科研成果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那是當然!」
「為了實現這個計劃,我們需要世界最新的有關學科方面的研究成果。」陸教授說。
「沒有問題。」陌生人擺擺手。
「得到最新科學成果還不光是個錢的問題。」姜地提醒說。這是他在今天會見中說的惟一的一句話。
「只要你們提出成果或專利的名稱以及實驗室的名字。」陌生人站起來。
會見結束了。研究課題的代號就定名為「七星瓢蟲」。
陸翔風沒有想到,就是因為這不到一個小時的會見改變了他後半生的命運。

陸翔風今年四十八歲。他在三十五歲以前幾乎是一直在學習。他畢業於某名校的生物物理系人工智慧開發專業,大學畢業後,又讀了計算機的碩士學位。本來他可以在一個研究所有個很好的位置,可又匪夷所思地在音樂學院攻讀作曲專業的學位。
他在交響樂團當指揮的哥哥陸翔雲開玩笑說:「這是我的地盤,你要來搶我的飯碗嗎?」陸翔風笑笑:「我們學音樂的目的不一樣。你學音樂是為了藝術,我學音樂是為了技術。你研究音樂是為了讓人愉悅,我研究音樂是為了知道音樂為什麼能讓人愉悅?你的歸宿是藝術靈魂,我的歸宿是大腦中樞神經。」
在他專門學習的生涯中,最後是到國外讀了醫學院腦外科的博士。
現在,他正式的職業是醫學院腦神經外科的教授,偶爾會臨床給病人做腦神經的手術。
五年的時間匆匆過去。五年中,陸翔風幾乎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實驗室和手術台旁研究他的「瓢蟲」。他不但才華橫溢,而且精力過人。他在研究的同時也密切注視著全世界有關電腦、生物醫學的各種消息。一旦有了先進的發明成果——不論是公開的還是秘密的,只要他需要,那個陌生人都會不惜任何代價和方式搞到手,及時提供給他。
陸翔風工作很辛苦,但心情舒暢。他從事醫學研究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像這段時間這樣順利而效果顯著。
陸翔風的外表英俊瀟灑,雖然已是人到中年,雖說已是功成名就,但卻沒有一點慵懶遲鈍的神態和情緒。醫學院的同事們每次見到他,他總是那副精神煥發、朝氣蓬勃的樣子。
他的理論水平和臨床手術的精湛在醫學院都是首屈一指的。每屆國際生物和醫學年會召開的前夕,他都會收到措辭誠懇的邀請函。
陸翔風經常光顧附屬醫院的病房。而且越是疑難病症,他越是要親自診斷和主刀手術。
因此,在這五年中,沒有人想到他正在從事著另一項秘密的醫學研究,更沒有人知道他經常徹夜不歸。妻子早已和他分手,他的兒子基本習慣「獨自在家」了。
大家只是漸漸地發現,最近一年來,陸翔風教授在醫治腦癱病人和精神病病人方面很有辦法,甚至可以說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以往,醫生在這兩種病人面前是力不從心的。腦癱病人不必說,那是大腦發育不完全。精神病人也只能靠葯物控制和心理治療,可是經過陸翔風教授的手術之後,情況卻大有好轉。
效果是明顯的,原因卻無人知道。
醫學界和醫學院都希望陸翔風「公布」他的「治療方案」——到底用了什麼辦法醫治這些病人?
陸翔風婉言謝絕。他通常是誠懇而謙虛地微笑著:「沒有什麼科研成果啊!無非是把活兒做細就是了。」
人們哪裡相信!
更令人不能理解的是,陸教授有許多手術是不允許任何外人在場的,不但一般的醫生不可以,醫學院的院長也不可以。手術的時候,只有他的助手姜地在場。麻醉師和其他護士在完成准備工作以後一律離開。
人們已經猜到,陸翔風一定有了特殊的發明或者用了什麼神奇的葯物,但他不願意公諸於眾。
許多媒體早早嗅到醫學院那位陸教授有什麼重大的發明將要誕生,於是死纏活磨地打探消息。一瞬間,陸翔風成了眾目睽睽的神秘人物。
當醫學院的院長側面向姜地了解的時候,這位沉默能乾的不到四十歲的男助手只是笑而不答。
面對巨大壓力,陸翔風卻是穩如泰山。
「我可以離開醫學院!」陸翔風強硬地回答院長希望他說出真相的願望。
與其走掉一個天才的專家,不如讓他安心留在醫學院為廣大病人「救死扶傷」。
陸翔風心裡明白,表面上他醫好病人,其實正是這些病人幫助他完成了「七星瓢蟲」的臨床實驗。但陸翔風心安理得,那些病人與其當「廢人」,不如碰碰運氣。況且陸翔風對此已經有了相當的把握!
誰也沒有料到,就在五年的時間即將過去的一天,陸翔風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忽而一言不發,忽而瘋瘋癲癲,胡言亂語。
人們感嘆地說:陸教授真是好可憐啊!他治好了許多精神病人,可他自己卻變成了瘋子。
再後來,陸翔風突然死了,死於家裡的煤氣爆炸!
追蹤陸翔風近一年的記者們沒有從陸翔風的嘴裡探得一點兒他的「研究成果」。
電視台在「昨夜星辰」的欄目里感嘆:一顆生物醫學界的星辰隕落了,帶走了許多的秘密和無盡的遺憾。

桑薇終於坐在了夢九中學的教室里。
報到時候的興奮暫時消退了。桑薇默默地打量著周圍的新同學。
教室里的臉都是陌生的。幾乎是一色兒的男生,前後左右都是,好似一盤圍棋。如果把男生比做黑子,女生比做白子的話,桑薇這個白子的周圍都是黑子——「一口氣」都沒有,早就該被「叫吃」了。算上她,整個棋盤上只有五個「白子」,「黑子」們卻有四十多個。在一個高智商的班裡,「黑子」總是大大超過「白子」的數目,這不足為奇。
桑薇有些悲哀,又有幾分慶幸,不論白子還是黑子,她終於是這個「黃金」棋盤上的一員了。
現在,另外那四個「白子」都橫坐在臨時的座位上,以便和四面八方的「黑子」交談。只有桑薇默默地體味著陌生而又新奇的感覺。沒有人找她說話,她也沒有與別人交談的意思。
一隻很小的花背小蟲沿著牆與天花板交界的棱線在爬。這可能就是生物課上講的七星瓢蟲吧。桑薇的眼睛很好,她甚至看見那小蟲的翅膀在鼓動。果然,花背小蟲飛翔起來了,悠悠地劃出一條弧線,飛到敞開的窗前,稍稍在窗檯上停頓了一下又飛了出去。它降落在一棵臨窗楊樹銀白色的樹幹上,遠遠望去,就像樹皮上的一個斑點。
夢九中學是一所很「安靜」的學校。
就像真正富有的人穿著樸素,真正有學問的人虛懷若谷一樣,夢九中學也拒絕張揚。各種媒體和網路上很少見到有關它的報道和消息,但這不妨礙它是這座城市最優秀的高中。學校從來不公布它每年考上重點大學的比例和人數。但大家都知道在國內外眾多名牌大學和許多重要的工作崗位上都有來自夢九中學的學生。
夢九中學雖然不動聲色,卻有許多許多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因為,能成為這所精英學校的一員是許多少男少女的夢想。
桑薇是個內向甚至有些膽小的女孩兒。但她那秀麗而不失朴實的外表和她從不主動與人說話的習慣,使她在男孩子心目中,很神秘很高傲。桑薇心裡明白,她一點兒也不神秘,只是害羞而已。
起風了,白楊樹輕輕吟唱起來,桑薇心中掠過一絲惆悵。為什麼?她說不清楚。
教室突然安靜下來,敞開的教室門前出現了一位女教師。
女教師很好看也很年輕,齊耳的短發乍看上去是黑色的,那黑色中卻有少許幾縷是淺淺的棕黃。頭發肯定是染過的,但很順眼,襯得她那蠶絲一樣白皙的面容更加生動。深藍色的短款西裝上衣配著齊膝的短裙,明快而合體,精明干練中透著幾分隨意。那隨意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氣質自然的流露。
桑薇有點喜歡這位新老師,可能是班主任吧!
「哇!魅力四射。」身後一個男生的聲音。
女教師毫無反應,面無表情地向講台走去。
桑薇前邊座位的男生站起來。
桑薇以為他馬上就要喊「起立」了,也許他是臨時的班長。
桑薇不由得欠起身子。不料,那男生卻離開座位,跨到兩排座位中間,緩緩地伸開雙臂。周圍的同學開始注意他了,只見那男生做了一個「騎馬蹲襠」的架勢。
本來,桑薇以為這是一個調皮蛋,做個怪樣子,達到嘩眾取寵的效果之後,馬上就要回到座位上。沒有想到,他的動作僅僅是一套拳路的起勢。現在,他居然就一邊往前移步,一邊旁若無人地「操練」起來,酷似公園里晨練的老先生。他的動作認真嫻熟、悠然自得、旁若無人。
全班同學都愣住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是不是夢九中學的一種特別儀式啊?
只有女教師站在講台前默默地看著他,與其說是看著他,不如說是耐心地等著他,臉上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和氣憤。於是大家除了對「老先生」的驚訝之外,對女教師的態度也感到十分奇怪!
「老先生」的拳已經「打」到講台上。快撞到黑板的時候,猛一轉身,面對女教師的腦袋舉起一隻手臂。大家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不料,女教師頭也不轉,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先生」的手臂凌空劈了下去,不過是從女教師的身後劈下去的。
「老先生」又一個「白鶴亮翅」,側身滑步,從女教師的身後走了過去。大家鬆了口氣。
女教師的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
「老先生」從原路返回了,依然是邊走邊打。
他戴著一副寬大的黑框眼鏡,年齡很小,穿著卻非常老氣,一副小學究的模樣,「酷」的因素一點兒也沒有。
他回到座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立正站好,深深地向前鞠躬,然後穩穩地坐下了。
片刻沉寂之後,有人鼓起掌。桑薇回過頭。看見一個方頭大臉留著寸頭的男生,臉上嬉皮笑臉的神色還沒有退去。
女教師用手關節輕輕敲著講台。教室里安靜下來。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段夢。從今天開始我將擔任你們高一(2)班的班主任。」女教師平靜地說,「大家對剛才那位打拳的同學一定非常好奇。這位同學的名字叫郭周。」
「一鍋粥。」「方頭大臉」說。
段夢繼續說:「他是你們上一屆的學生,因為身體不好,現在留在我們這一班學習,他習慣在兩分鍾預備的時候打一套拳。我希望大家不要見怪,也不要干涉他。他絕不會碰到別人。在這段時間,我們該干什麼還干什麼。」
段老師說完了,教室里一片唏噓。
真是奇怪啊!不要說在夢九中學這樣優秀的學校,即使在普通的學校也不允許有這樣的特殊人物啊!學校難道沒有紀律嗎?他有什麼病?除非是神經病。可精神病干嗎還要上學呢?
「我們這時候也可以打拳嗎?」又是「方頭大臉」的聲音。他已經有點兒讓人討厭了。
段夢從講台上慢慢走下來:「郭周同學有特殊情況,他打拳是校長批準的。其他同學千萬不要以為,你們也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要鄭重地告訴你們,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說著,她若無其事地敲敲「方頭大臉」的課桌,似乎是對他剛才表現的警告!
段夢拿著新生的名單開始點名,她希望叫到的同學說幾句自我介紹的話。
段夢點到了一個叫黃楠的名字。
人還沒有站起來,大家先笑了,黃楠與昆蟲蝗蝻諧音,蝗蝻是蝗蟲的幼蟲!這恐怕就是大家發笑的原因。
前邊的一個女生應聲站起來。這女生個子矮小,但卻顯得勻稱。小鼻子小眼兒,小巧玲瓏的,真有點兒「幼蟲」的感覺。大家不禁又笑了。
「我叫黃楠,不是蝗蟲的幼蟲,我是人類的後代。黃字大家都猜不錯,金黃的黃。楠字是楠木的楠,就是生長速度很慢,但木質非常結實的那種楠木。」
「方頭大臉」又接話茬:「知道知道,就是金絲楠木唄!」
黃楠接著說:「剛才老師叫我名字的時候,大家都笑了,我感到很親切。順便說一句,我在原來的學校是一百米短跑冠軍。」
大家不由得「喲」了一聲。
黃楠坐下。大家鼓起掌來。
黃楠這樣開了頭,大家也就不好只說一兩句話,況且有些人真的是有話要說。
桑薇有些不安了。她發現介紹過的同學都有些可圈可點的事跡或者「名分」,不是原來的班長就是學生會的什麼「官員」,要不就是數理化競賽的金牌得主或者是像黃楠那樣的「體育明星」。
而她卻是「一無所有」。
一個叫汪盈的女生把桑薇的緊張情緒提到了極點。汪盈的發言已經不光是介紹,幾乎成了演講。除了她是學生會的外聯部長和她這幾年的工作成績之外,她還談到了理想和未來。內容雖然有些空洞,語言卻很精彩,聲音也富有激情。這哪裡是自我介紹,簡直是參加演講大賽。
幸虧段老師居高臨下,洞察一切。她指指手錶說:「以上同學介紹得很好,但由於時間有限,我們每個人站起來,向大家問個好就行了。」
接下來,就是「方頭大臉」。看樣子他本來也是准備了「發言稿」的,現在忽然不讓說了,顯得有些壓抑,被「埋沒」的情緒溢於言表:「我叫高偉,一個非常普通的學生。」然後很有情緒地坐下了。
在下面二十多個人的介紹中,幾乎都是一帶而過,沒有給人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一個男生站起來:「我叫宋毅,喜歡體育運動,喜歡開玩笑,我是O型血。」
桑薇心中一動,「0型血」這聲音讓她想起了記憶深處的另外一個人。

一年前的一天,桑薇騎著自行車路過夢九中學的門口,看見許多學生由家長陪著走進「夢九」的大門。那些人都是考取了「夢九」的幸運兒。
這些幸運兒的頭已經不由自主地昂起來。男生個子都是高高的,脊背挺得很直,眉宇間似乎都閃爍著智慧之光,高傲的臉上露出故作謙虛的微笑。真可謂「少年得志」、「玉樹臨風」。桑薇原來的學校也有類似的男生,不過沒有這么集中。
再看那些女生,燦爛的微笑如同九月的天空,彷彿都是天生麗質,一個個活潑而不失高雅,一顰一笑中都那樣富有魅力。
那一刻,桑薇覺得自己就像個丑小雞——連丑小鴨都不是。因為丑小鴨將來會變成天鵝,可是在她就讀的那所初中里,幾乎沒有人能考上夢九中學,要想成為天鵝只能是夢想。
桑薇不由得停下車,雙手扶著車把,一隻腳剛剛夠著地面。她沒有「資格」在這里下車,下了車她干什麼呢?這個地方不屬於她。
她就這樣獃獃地看著。
一輛小轎車無聲地從她身邊滑過,反光鏡碰到了她的車把。力量雖然不大,但桑薇正處於「不穩定平衡」的狀態,猝不及防,桑薇連人帶車向另一側倒去。整個自行車壓在桑薇的腿上,她感到右臂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汽車「毫無知覺」地緩緩朝學校里駛去。
那一刻,桑薇感到自己是那樣的無助。她下意識地舉起手臂。手臂上滲出殷殷的血絲。
一個身影飛快地從她的身旁掠過,幾乎是「飛」到了汽車的前方,伸出雙臂,眼睛裡露出憤怒的目光。
桑薇看清了,那是一個男孩兒。
汽車停下來,男孩兒把司機從車里「拉」出來,大聲地和司機說著什麼。
接下來,男孩兒又跑到桑薇的跟前,雙手拎著車架把車子從桑薇身上移開:「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
男孩兒的個子挺高,卻一點兒不顯單薄,寬寬的雙肩將一件黑色的圓領衫撐得如同一個扇面。略顯消瘦的臉上,一雙明澈的眼睛友好地望著桑薇。眼睛裡的憤怒盪然無存,像個和藹的大哥哥,無措地徵求妹妹的意見。
這一刻,桑薇的羞澀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氣憤。她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連連說著:「不要緊,不要緊。」
桑薇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要不就是光線太暗。這會兒,她顧不上害怕了,眼睛緊緊盯著對方的臉。
沒有看錯!眼前坐著的人就是陸羽。和一年前相比,陸羽沒有太大的變化,臉上的稜角似乎更加分明了。但讓桑薇感到最突出的是陸羽的那雙眼睛,那眼睛就是在微笑的時候也常常閃著冷峻的光,這和桑薇記憶中的陸羽有些不同。
桑薇心中充滿疑團,陸羽明明就坐在小公雞的旁邊,他們是那樣的熟悉。可是,今天下午,當她向小公雞打聽陸羽的時候,小公雞為什麼矢口否認呢?小公雞說謊也就罷了,段夢老師為什麼也那樣信誓旦旦地撒謊呢?這是為什麼呢?
陸羽就坐在自己的對面,他一定也認出自己來了。
「開始吧!」陸羽說話了。從他的神態看,顯然是對方那一群人中的領袖。
小公雞清清嗓子,陰陽怪氣地說:「聽說你們這些新來的人當中有些了不起的人物。站起來讓我們見識見識!」
一年級的同學沒有明白小公雞的意圖,茫然地互相看看。
小公雞用手指著大家:「你們都站起來,一個人一個人地自我介紹。姓名、年齡、來自哪個學校?嗓音要洪亮,吐字要清楚!」
大家都不做聲,沒有一個人站起來。小公雞冷笑一聲,轉頭對身邊的一個男生看了一眼。那個男生站起來,他長得很魁梧,臉上陰沉沉的。他走到高偉的跟前,一句話沒有說,抬起腳照著高偉的踝骨使勁踢去。
高偉沒有絲毫的防備,大叫著跳起來:「你為什麼踢我?」
二年級的男生們大笑起來。
小公雞搖搖頭:「真對不起,這是不該發生的事情,不過,現在你還不想站起來嗎?」
高偉嘴裡還嘟嘟囔囔說著什麼,但再也不敢坐下。
新生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驚呆了。桑薇更是震驚不已。以前她光聽說在校園里有欺負人的事情。但親眼所見這還是第一次。在這樣公開的場合,眾目睽睽的情況下,無緣無故當著眾人「拳打腳踢」自己的同學,真是讓人無法容忍!更讓人不可理解的是,這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夢九中學!況且,這件事情居然是在那個曾經熱心幫助過她的陸羽的帶領下進行的。
才一年的時間,一個人怎麼會發生這么大的變化啊!
桑薇的心在隱隱作痛,那疼痛轉瞬就變成了一種可以感覺到的氣浪在桑薇的身體里沖撞起來,左突右撞地找不到出路。桑薇覺得口很乾,她想喊出來。
桑薇遠遠地看見一個人騎著自行車沖她而來。那人還真的有點兒像陸羽。
陸羽當然很早就看見了桑薇。
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桑薇已經認出了自己的自行車,對方肯定就是陸羽的表哥!
可是,陸羽的「表哥」是不認識桑薇的,於是陸羽騎著自行車與桑薇擦肩而過。
那一刻,陸羽看見桑薇的臉紅了一下,張張嘴沒有說話,只是有些疑惑地跟隨過來。
陸羽在校門口下了車,對門口的保安詢問了一會兒,保安搖搖頭,指指傳達室。陸羽又裝模作樣地來到傳達室詢問,傳達室的人指指站在大門外的桑薇:「咳!那個不就是桑薇嗎?」
陸羽轉過身子。桑薇站在他的跟前。
「請問,你是桑薇同學嗎?」
桑薇點點頭:「是我……你就是陸羽的表哥嗎?」她的眼睛裡顯出疑惑,臉漲得通紅。
陸羽點點頭,他不敢多說話。
「到我家坐一會兒吧!」桑薇說。
陸羽沒有推辭,只是點點頭,生怕露了馬腳。他希望這個喜劇能「演」得長一點兒。
倆人默默地走進樓門,上了樓梯。桑薇本來就沒有和生人說話的習慣,更不會客套寒暄。況且她心裡充滿了驚訝,這個表哥長得和陸羽怎麼這么像啊!
進了桑薇家,桑薇請陸羽坐下,又給他拿了一罐飲料。
陸羽擺擺手,也不知道他是不 渴還是不習慣喝飲料。
「你喝茶嗎?」
陸羽點點頭。
桑薇又把茶杯放到陸羽眼前的茶幾上。
陸羽舉起手中的一個小竹籃,裡面裝著六個蘋果:「陸羽讓我問你好,這是他送給你的。」
「謝謝!」桑薇心裡很感動。接過竹籃,臉上的表情舒緩開來,比剛才自然多了:「陸羽他們軍訓的時間很長吧? 」
陸羽搖搖頭:「這……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桑薇忽然笑了:「你剛進校門的時候,我還真的以為是陸羽本人呢!你們長得太像了。陸羽如果穿上你這身衣服會和你差不多。」
陸羽心中一驚,以為喜劇就要結束了。不料,桑薇又說:「不過,仔細一看,你們倆還是不一樣。」
「什麼地方不一樣?」
「你比陸羽的臉稍微寬一點,比他的皮膚也白,個子比他矮。你參加工作了吧?」
陸羽想笑,但還是咬著牙忍住了。他連忙點點頭,扯了扯領帶:「在一家公司,我也不願意穿這么啰嗦!沒有辦法!」
桑薇把一個裝著錢的小白信封遞給陸羽:「這是他幫我交的醫葯費,麻煩你轉給他。」
陸羽接過信封站起身:「我得走了。」
此時,桑薇已經完全恢復了自然的神態:「替我問陸羽好,謝謝你啊。」
走下樓梯,陸羽一邊脫下西裝,一邊自言自語:「天氣還挺熱的。」
桑薇沒有任何反應。
走出校門,陸羽又摘下眼鏡,裝作漫不經心地擦拭著,還眯起眼睛裝出不適應的樣子。
桑薇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陸羽停住了腳步,眼睛直直地看著桑薇。桑薇覺得好奇怪。
陸羽緩緩地開口了:「桑薇同學,如果咱們倆有一天在大街上偶然相遇,你還能認出我來嗎?」
桑薇愣了一下,這句話好耳熟,記得在哪裡聽過。
陸羽的臉上露出狡黠的微笑。直到這時,桑薇才恍然大悟。但她怎麼也回不到與陸羽交流的情緒上。「表哥」的印象和身份還沒有從她的心中去掉。
她獃獃地看著陸羽,足有十秒鍾。
陸羽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為他導演的喜劇獲得成功感到異常的興奮和高興。
桑薇又驚又喜又氣。她記得她當時流出了眼淚,忘情地叫道:「你……你怎麼能這樣呢?」
陸羽還在笑:「如果你再遇到我,還能認出來嗎?」

桑薇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陸羽這次不會再是搞惡作劇吧!如果真是惡作劇,這個劇的演出時間太長了,內容也太殘酷了!
從那次假冒表哥的演出結束之後,桑薇再也沒有見到陸羽。桑薇不好意思到學校去找他。整整一年,盼望再次見到陸羽也成了她努力學習的動力之一。她希望有一天,能考上夢九中學,真正成為陸羽的校友。
桑薇哭了,她自己也說不清這是為什麼。
遠處,傳來車站大樓的鍾聲,遙遠而悠長……

剩下的自己看,太長了

⑦ 有本小說小「七夜奴妃」 在什麼言情書殿 可以看到可是到40多章後就要錢了。沒辦法充錢,誰有電子文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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