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余華的小說《活著》看不下去,要逼自己看嗎
是的,要逼著自己看完。其實«活著»很好看啊,樸素得有點土有點過淺的語言,但一不留神就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其實很深情很震撼的一部以渺小的視角反映大時代大歷史的小說,值得看完,並且多次看。
B. 余華寫的《活著》具體內容是什麼啊
《活著》講述一個人一生的故事,這是一個歷盡世間滄桑和磨難老人的人生感言,是一幕演繹人生苦難經歷的戲劇。小說的敘述者「我」在年輕時獲得了一個游手好閑的職業——去鄉間收集民間歌謠。
在夏天剛剛來到的季節,遇到那位名叫福貴的老人,聽他講述了自己坎坷的人生經歷: 地主少爺福貴嗜賭成性,終於賭光了家業一貧如洗,窮困之中福貴因母親生病前去求醫,沒想到半路上被國民黨部隊抓了壯丁,後被解放軍所俘虜,回到家鄉他才知道母親已經過世,妻子家珍含辛茹苦帶大了一雙兒女,但女兒不幸變成了啞巴。
真正的悲劇從此才開始漸次上演。家珍因患有軟骨病而幹不了重活;
兒子因與縣長夫人血型相同,為救縣長夫人抽血過多而亡;
女兒鳳霞與隊長介紹的城裡的偏頭二喜喜結良緣,產下一男嬰後,因大出血死在手術台上;而鳳霞死後三個月家珍也相繼去世;
二喜是搬運工,因吊車出了差錯,被兩排水泥板夾死;外孫苦根便隨福貴回到鄉下,生活十分艱難,就連豆子都很難吃上,福貴心疼便給苦根煮豆吃,不料苦根卻因吃豆子撐死……
生命里難得的溫情將被一次次死亡撕扯得粉碎,只剩得老了的福貴伴隨著一頭老牛在陽光下回憶。
(2)活著不如死了小說閱讀擴展閱讀:
創作背景
從國民黨統治後期到解放戰爭、土改運動,再到大煉鋼鐵運動,自然災害時期等,作者經歷了從大富大貴到赤貧如洗的物質生活的巨大變遷,經歷了多次運動給他帶來的窘迫和不幸,更是一次次目睹妻兒老小先他而去。
後來,作者聽到了一首美國民歌《老黑奴》,歌中那位老黑奴經歷了一生的苦難,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對待這個世界,沒有一句抱怨的話。這首歌深深地打動了作者,作者決定寫下一篇這樣的小說,於是就有了1992年的《活著》。
寫人對苦難的承受能力,對世界樂觀的態度。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
作品評價
中國過去六十年所發生的一切災難,都一一發生在福貴和他的家庭身上。接踵而至的打擊或許令讀者無從同情,但余華至真至誠的筆墨,已將福貴塑造成了一個存在的英雄。當這部沉重的小說結束時,活著的意志,是福貴身上唯一不能被剝奪走的東西。
《活著》是不失樸素粗糲的史詩,斗爭與生存的故事,給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殘忍與善良的形象,在余華的筆下,人物在動物本能和人性之間的苦苦掙扎。余華加諸於敘述的那種冷酷的意志,使小說超出了常規。
余華沒有煽情。每一個沉重的悲劇都是痛苦的。每個人都感受到孩子死去般的麻木力量。偶爾有輕松、優美、善良的時刻……《活著》是一次殘忍的閱讀。余華不遺餘力地展示誤導的命運如何摧毀人的生活。
C. 《活著》的閱讀答案
1.解放後的土地改革、人民公社制度、大煉鋼鐵、三年自然災害
2.
本書作者用近乎冷漠的筆觸,採用「第一人稱」的敘事策略,讓我們感受福貴的內心,感受福貴的溫情,也去感受福貴的苦難,作者用第一人稱,拉開了敘事的時空距離,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午後,我們感受了福貴對「死亡」的無奈,也感受了福貴的人生哲學——堅韌,「死人的已死去,活著的人繼續好好的活著。」
3.
不矛盾。其實本書一直以死亡為主題,而故意用活著,突出這個死亡的主題,從一開始提福貴死的那個騙他錢的老千,到後來他的親人,家人,等等,從而寫出了一個那些動盪年代帶給人們的痛苦和折磨,而福貴最後活了下來,單純的活著,寓意深刻
4.
《活著》顧名思義就是對人生生活的一種反思,據我對該書和作者余華的理解,他是藉助小說主人公「富貴」一生的遭遇來反映當時那個年代的人們生活的艱辛,以及種種社會問題,同時小說的時間背景也是中國社會發展變遷的寫照,作者通過對富貴及其一家人的慘痛遭遇說明了書的主旨,這就是人的一生活著並不容易,它需要經過多重災難的洗禮和凈化,也許只有等到人不如晚年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人一生活著的真實意義,就如小說中富貴對這老黃牛所訴的一番話一樣,那番話就是對主人公富貴以及人生活著的一種最好闡釋。
其實我很喜歡看余華的活著,寓意深刻
D. 余華《活著》的閱讀感悟
余華《活著》的閱讀感悟可以以啟發為主題,描述書中的大致經過,最後總結感受。
正文:
余華的《活著》這本書很好看,使我花了一晚上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讀完了,讀的時候,並未打算一個晚上就讀完,讀完後就讓我聯想到史鐵生在《病隙碎筆》中所講的苦難。
男主人公福貴似乎一生都活在苦難中,只有在一開始享受了幾天富貴日子。從敗光家產,到氣死父親,妻兒被接走,明明是准備去城裡請大夫為母親看病,卻被人捉去拉大炮;
我相信,即使現在再苦再累,只要堅持下去,終有一天,世界會給你回報的,就如史鐵生,在20歲雙腿癱瘓時,如果他選擇放棄生命,也許就沒有我現在所認識的史鐵生,一切已然,必屬本然,必然與當然。
(4)活著不如死了小說閱讀擴展閱讀:
《活著》是作家余華的代表作之一,講訴了在大時代背景下,隨著內戰、三反五反,大躍進,文化大革命等社會變革,徐福貴的人生和家庭不斷經受著苦難,到了最後所有親人都先後離他而去,僅剩下年老的他和一頭老牛相依為命。余華因這部小說於2004年3月榮獲法蘭西文學和藝術騎士勛章。
在那樣的年代,一個最普通的家庭在巨變的歷史中浮沉,根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且不幸和坎坷總是纏繞他們,但他們也沒有放棄活下去的信念,對生活和未來依舊充滿著美好的嚮往,那種精神真的是值得我們敬佩和學習。不管怎樣,生活總要繼續,不允許我們懦弱。
E. 求魯迅雜文《死》全文
當印造凱綏·珂勒惠支(KaetheKollwitz)所作版畫的選集時,曾請史沫德黎(ASmedley)女士做一篇序。
自以為這請得非常合適,因為她們倆原極熟識的。不久做來了,又逼著茅盾先生譯出,現已登在選集上。其中有這樣的文字:「許多年來,凱綏·珂勒惠支——她從沒有一次利用過贈授給她的頭銜——作了大量的畫稿,速寫,鉛筆作的和鋼筆作的速寫,木刻,銅刻。把這些來研究,就表示著有二大主題支配著,她早年的主題是反抗,而晚年的是母愛,母性的保障,救濟,以及死。而籠照於她所有的作品之上的,是受難的,悲劇的,以及保護被壓迫者深切熱情的意識。
「有一次我問她:『從前你用反抗的主題,但是現在你好像很有點拋不開死這觀念。這是為什麼呢?』用了深有所苦的語調,她回答道,『也許因為我是一天一天老了!』……」
我那時看到這里,就想了一想。算起來:她用「死」來做畫材的時候,是一九一○年頃;這時她不過四十三四歲。我今年的這「想了一想」,當然和年紀有關,但回憶十餘年前,對於死卻還沒有感到這么深切。大約我們的生死久已被人們隨意處置,認為無足重輕,所以自己也看得隨隨便便,不像歐洲人那樣的認真了。有些外國人說,中國人最怕死。這其實是不確的,——但自然,每不免模模胡胡的死掉則有之。
大家所相信的死後的狀態,更助成了對於死的隨便。誰都知道,我們中國人是相信有鬼(近時或謂之「靈魂」)的,既有鬼,則死掉之後,雖然已不是人,卻還不失為鬼,總還不算是一無所有。不過設想中的做鬼的久暫,卻因其人的生前的貧富而不同。窮人們是大抵以為死後就去輪回〔4的,根源出於佛教。佛教所說的輪回,當然手續繁重,並不這么簡單,但窮人往往無學,所以不明白。這就是使死罪犯人綁赴法場時,大叫「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面無懼色的原因。況且相傳鬼的衣服,是和臨終時一樣的,窮人無好衣裳,做了鬼也決不怎麼體面,實在遠不如立刻投胎,化為赤條條的嬰兒的上算。我們曾見誰家生了小孩,胎里就穿著叫化子或是游泳家的衣服的么?從來沒有。這就好,從新來過。也許有人要問,既然相信輪回,那就說不定來生會墮入更窮苦的景況,或者簡直是畜生道,更加可怕了。但我看他們是並不這樣想的,他們確信自己並未造出該入畜生道的罪孽,他們從來沒有能墮畜生道的地位,權勢和金錢。
然而有著地位,權勢和金錢的人,卻又並不覺得該墮畜生道;他們倒一面化為居士,准備成佛,一面自然也主張讀經復古,兼做聖賢。他們像活著時候的超出人理一樣,自以為死後也超出了輪回的。至於小有金錢的人,則雖然也不覺得該受輪回,但此外也別無雄才大略,只豫備安心做鬼。所以年紀一到五十上下,就給自己尋葬地,合壽材,又燒紙錠,先在冥中存儲,生下子孫,每年可吃羹飯。這實在比做人還享福。假使我現在已經是鬼,在陽間又有好子孫,那麼,又何必零星賣稿,或向北新書局去算賬呢,只要很閑適的躺在楠木或陰沉木的棺材裡,逢年逢節,就自有一桌盛饌和一堆國幣擺在眼前了,豈不快哉!
就大體而言,除極富貴者和冥律無關外,大抵窮人利於立即投胎,小康者利於長久做鬼。小康者的甘心做鬼,是因為鬼的生活(這兩字大有語病,但我想不出適當的名詞來),就是他還未過厭的人的生活的連續。陰間當然也有主宰者,而且極其嚴厲,公平,但對於他獨獨頗肯通融,也會收點禮物,恰如人間的好官一樣。
有一批人是隨隨便便,就是臨終也恐怕不大想到的,我向來正是這隨便黨里的一個。三十年前學醫的時候,曾經研究過靈魂的有無,結果是不知道;又研究過死亡是否苦痛,結果是不一律,後來也不再深究,忘記了。近十年中,有時也為了朋友的死,寫點文章,不過好像並不想到自己。這兩年來病特別多,一病也比較的長久,這才往往記起了年齡,自然,一面也為了有些作者們筆下的好意的或是惡意的不斷的提示。
從去年起,每當病後休養,躺在藤躺椅上,每不免想到體力恢復後應該動手的事情:做什麼文章,翻譯或印行什麼書籍。想定之後,就結束道:就是這樣罷——但要趕快做。這「要趕快做」的想頭,是為先前所沒有的,就因為在不知不覺中,記得了自己的年齡。卻從來沒有直接的想到「死」。
直到今年的大病,這才分明的引起關於死的豫想來。原先是仍如每次的生病一樣,一任著日本的S醫師的診治的。他雖不是肺病專家,然而年紀大,經驗多,從習醫的時期說,是我的前輩,又極熟識,肯說話。自然,醫師對於病人,縱使怎樣熟識,說話是還是有限度的,但是他至少已經給了我兩三回警告,不過我仍然不以為意,也沒有轉告別人。大約實在是日子太久,病象太險了的緣故罷,幾個朋友暗自協商定局,請了美國的D醫師來診察了。他是在上海的唯一的歐洲的肺病專家,經過打診,聽診之後,雖然譽我為最能抵抗疾病的典型的中國人,然而也宣告了我的就要滅亡;並且說,倘是歐洲人,則在五年前已經死掉。這判決使善感的朋友們下淚。我也沒有請他開方,因為我想,他的醫學從歐洲學來,一定沒有學過給死了五年的病人開方的法子。然而D醫師的診斷卻實在是極准確的,後來我照了一張用X光透視的胸像,所見的景象,竟大抵和他的診斷相同。
我並不怎麼介意於他的宣告,但也受了些影響,日夜躺著,無力談話,無力看書。連報紙也拿不動,又未曾煉到「心如古井」,就只好想,而從此竟有時要想到「死」了。不過所想的也並非「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或者怎樣久住在楠木棺材裡之類,而是臨終之前的瑣事。在這時候,我才確信,我是到底相信人死無鬼的。我只想到過寫遺囑,以為我倘曾貴為宮保,富有千萬,兒子和女婿及其他一定早已逼我寫好遺囑了,現在卻誰也不提起。但是,我也留下一張罷。當時好像很想定了一些,都是寫給親屬的,其中有的是:
一,不得因為喪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錢。——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二,趕快收斂,埋掉,拉倒。
三,不要做任何關於紀念的事情。
四,忘記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胡塗蟲。
五,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
六,別人應許給你的事物,不可當真。
七,損著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復,主張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
此外自然還有,現在忘記了。只還記得在發熱時,又曾想到歐洲人臨死時,往往有一種儀式,是請別人寬恕,自己也寬恕了別人。我的怨敵可謂多矣,倘有新式的人問起我來,怎麼回答呢?我想了一想,決定的是:讓他們怨恨去,我也一個都不寬恕。
但這儀式並未舉行,遺囑也沒有寫,不過默默的躺著,有時還發生更切迫的思想:原來這樣就算是在死下去,倒也並不苦痛;但是,臨終的一剎那,也許並不這樣的罷;然而,一世只有一次,無論怎樣,總是受得了的……。後來,卻有了轉機,好起來了。到現在,我想,這些大約並不是真的要死之前的情形,真的要死,是連這些想頭也未必有的,但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
九月五日。
F. 最小說裡面有一篇文章叫永恆
【最小說】永恆復現
■文/ 盧麗莉
夏季的轉校生叫萬里。這件事在老師使勁拍著桌子喊靜一靜之前,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可學生們還是故意吵鬧了一會才好整以暇地靜了下來。這年頭誰還聽老師的話誰就是白痴。千秋磨蹭著抬起頭的時候,男生的腰已經彎了下去。異常傲慢的聲音從底下沉沉傳來。「萬里。請多多指教。」
像從純愛校園漫畫,或者某部日劇里走出來的,神情冷淡眉目清秀的少年。嵌進一片
光里,空氣搖晃得嘩啦作響。惟一令人感到氣餒的,是安排座位時的理由。萬里原本是上野私立高中的優秀生,因為家庭緣故轉來隅西川公高。懶惰又沒有什
么建設的老師一句「你就坐千秋旁邊吧,她學習很差多幫幫她啊」就把他拉到旁邊的座位。
「呃,上次里惠向他告白,他竟然說什麼……『你是誰,很礙眼』!」似乎覺得難以表達激奮的心情,女生再次強調。「他竟然這么說耶!」
「差勁的男生!」
「差勁透了!」
「以為自己是什麼嘛!就是長得帥了……點!」女生哼哼地轉過頭。「喂,千秋,抄好作業沒有?趕著交吶!」
「抄完之後去買三罐茶呀,要熱的!」
千秋受驚似的抬起頭。「好……馬、馬上!」
然後。
「千秋,今天的值日就交給你啦,我們還要去補習班呢。」
「對啊,你腦子這么笨再去也沒有用了,我幫你向老師請假吧,就這么決定了!」
再是。
「完了!今天忘帶便當了!千秋,你那份給我吧!權當減肥啦。」
「你看你腿都這么粗了。」
還有。
「哇,這個獎品好想要——」
「抽獎的耶,很勉強吧。」
「什麼話!千秋,買這個產品吧,我想要抽獎券,你有多少錢?全拿來吧。我們是好朋友對吧!吶!」
或者。
「啊,抱歉,三人一個小組啊,沒有千秋的位置了耶。」
「你找別的朋友好啦。」
「噢,對了,昨天想要的CD,弄到了么?」
這樣的事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復復發生得多了。導致了一直沉默不言的男生看著又一次在「我們是好朋友吧」的攻勢下匆匆跑出教室四處張羅的女生,挑起眉說了同桌以來的第一句話。
「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骨氣么?」
學校從前年開始實行學分制。各個科目的教科書被定義成模塊一二三四,期中期未的大考則被設定為模塊考試,也叫修學分。考試不及格的可以補考,也當通過這門課程,不過只能評丙等。
今天是英語的模塊考。趕到學校的時候,考試已經開始了,分選擇題跟非選擇題兩部分,時間是兩小時。
千秋的英語很差。准確地說,千秋每一科都很差。雖然上課認真聽,暑假也一天到晚泡在補習班裡,筆記做了一大摞,可成績還是上不去。越是這樣,考試時就越緊張,尤其是臨近結束的幾分鍾,還有一堆題沒有做完,也許認真想會想得出什麼眉目,但因為緊張得不得了,腦中一片空白,甚至堂堂冬天也出了一額冷汗。
作者:恆楓靜零2007-3-23 18:20 回復此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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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回復:【最小說】永恆復現
最後五分鍾還有十五道單選題沒完成,如果做不完的話,離及格就更沒希望了。千秋捏著筆,手不停地顫抖。她看了看牆壁上的鍾,又看了看試卷,紙筆間的聲音好像慢慢後退到某個邊緣,只有時鍾的聲音不斷前進,越來越響,像要把緊迫在喉嚨的心一、二、三地壓出來。
腦袋越來越漲。
「喂。」突如其來的聲音猛地打斷了千秋的臆想。
「……呃。」
男生的視線落在前方,他動了動手臂。課桌的左下角,男生的手肘下壓著一張答題卡。
白色的紙片在男生的遮擋下露出答案的部分。
「抄吧。」
關於死有很多種說法。圓寂、仙逝、犧牲、去世、死亡、去了、叮左、香左,呱柴、呱老襯、賣咸鴨蛋等等。或者就如最近學生間常說的那句——
他那個了。
讓像一攤死水,偶爾摻夾些校園暴力或校園戀情的高中生活突然沸騰起來的,是高二開學不久後的一起死亡事件。同級的少年死在了車輪底下。
有很多關於事故的傳言。有的說被卡車從街頭拖到街尾才停下,面目全非。有的說被卡車一下轟到天上,像破布娃娃一樣掉下來,開出滿頭鮮血。有的說被碾掉了半邊身子,看得到腦漿跟內臟。而千秋在事發隔天經過那條街,看到依然車水馬龍,只有路邊還剩一圈沖洗得非常淡的血跡。
可謠言的熱情那樣旺盛,即使在兩個月後,也還能聽到女生們故作可愛地這樣討論。
「啊呀,你聽說了嗎?那件事。」
「嗯,嗯!好可怕喲!100%可怕的!」
「聽說是自殺喔。」
「不是吧,我聽說是司機醉酒耶。」
「總之一個人三更半夜地跑出去,很可疑不是嗎?」
「嗯……」
然後,更多的話題把少年延伸出各種不同版本。可怕、可憐、可悲,或者另有隱情。
「千秋你覺得呢?」
千秋愣了愣。
「……我覺得,死了就是死了吧。」
古人常說回魂夜,指的是死後第七天晚上靈魂回到記憶中的家。千秋在父親死後第七夜,並沒有看到鬼魂,因此她一直懷疑這種說法。就算是回魂夜,如果七天不足夠讓死去的靈魂找到回家的路,或者在途中迷路了,也許再過十天、二十天甚至更長的時間也不能到達。
那麼,要多久才能重新與死去的人相遇呢?
放學時候,學生從校門魚貫而出。千秋挽著書包隨著人浪前進。
今天放學意外地准時,而且也沒被人要求值日之類的雜事,所以大概可以准時到補習班上課。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已經有三次沒去上課,繪里說座位出了大變動,言下之意是你就別跟我們坐在一起了。
千秋停下腳步。
穿著藍灰色校服的人群像流於灰暗的鉛質,起起伏伏,散向四面八方。
只有一個點。時光在這里像永恆靜止,透出截然不同的質感。
千秋走了過去,微微抬起頭,用略帶驚訝的口吻詢問道:「萬里同學?」
世界上有很多人。各種各樣的人,容貌相似又各不相同。你永遠無法了解身邊的人,也許某一個有你想像不到的無法置信的人生。
而這對於千秋的意義,就是體質異於常人。
「簡單地說,我能看到鬼。」
男生遲緩地點了點頭。好像不太能接受這個平時看起來膽小怕事的女孩,竟然有「能看到鬼」這樣大膽的能力。
「其實我也不太能分辨誰是鬼誰是人……」女生解釋道。「只是能看到而已。」她低下頭,盯著手指到腳尖的一段距離。
身邊的男生沉默地走著,從餘光里可以看到他把手插在褲袋裡,步伐邁得很大走了一小段路已經把她甩開很遠。
就在千秋喘得不行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闊別已久淡漠而傲慢的聲音沿著空氣傳來。
「你是說……」
「我回來了。」千秋迅速脫了鞋,咚咚咚地跑進房間。「我回來了。」
少年坐在窗檯下,微微抬起眼算作了回答。
「今天補習班也留了很多作業,不做到半夜看來是沒法睡了。」千秋從書包里抽出練習薄,朝少年走去。「上課的時候有幾道題不太明白……都抄下來了,可以幫我解釋一下嗎?」
少年點點頭。「待定系數法……」
然後。「今天下午有一次很嗆的小測啊,老師突然在自習課就拿著捲走進來了,嚇我一大跳。結果一定是考得一塌糊塗。真奇怪,明明已經很努力學了,可腦筋還是轉不過來,笨死了……」
「你最近……」少年搜尋著詞措。「很吵。比以前在學校吵多了。」
千秋一怔。「對不起……我……我沒有什麼朋友……可能……只是……」
「下一題,待定系數法。」
「……唉?待……?」
「剛剛不是講過了嗎?」
「好像……」
萬里皺起眉。「你根本不是讀書的料,放棄學習早點工作更好。」
千秋停下筆。「我知道。」
整齊的筆記本,裡面的筆記多處重合。做一道題,同一種做法換個數字或問題的方式就不會做。再怎麼努力,也像原地轉圈的笨蛋。愚蠢到了甚至令自己痛恨的地步。
但是。
「我只是想試試,努力的話有什麼是我做得到的……」
「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什麼都做不到,活著不如死了。」
少年的眼神沉進昏黃的暮色里。
認識萬里已經一年又八個月。開始只是淡漠的同桌,直到一年後他死了。
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每天放學回家,打開房門就能聽到少年淡淡地說「你回來了」。以前的事,每天在學校里發生的事,或者哪一題不會做這種小事,什麼都可以跟他說。雖然只是面無表情地聽著,但已經覺得非常、非常高興了。
甚至高興到可以濫用「幸福」這個詞。
「萬里的頭腦真好啊,沒有上學也會做這些題。」
「嗯。」
「那個……」
少年側過頭。
「明天……不如去一趟學校吧。」
少年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樣……你老是待在這里,會很悶的嘛……所以出去走走……」女生垂下了頭,「對不起,就當我沒說……」
少年把目光移到窗外。「明天有一場測驗吧,我幫你作弊。」
第一次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是在指著一片空白說「我看到了一個人」的時候。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知道這些在別人看來都是一片空氣的東西,有一個叫做「幽靈」的名字。可千秋總是無法分辨那些被人類描繪成三頭六臂的幽靈,它本身,跟人又有什麼區別。
就像近在眼前的少年,他走路,他說話,他不聲不響地看著一抹光。他的輪廓清晰得纖毫畢現。除了沒有影子這種幾乎可以忽略的事情之外,他在千秋的印象里,還靜靜地保有那個低低地說出自己的名字,驕傲而且自負的少年形象。
可是在所有認為萬里仍然存在的時間里,屬於萬里的桌子已經搬到最角落的位置里,上面擺滿了雜物。千秋看著站在課室後一臉冷漠的少年,他甚至沒往這里看一眼。
課室依舊很吵,說笑或者打鬧,等到上課才逐個嘻嘻哈哈地回到坐位。千秋被人說了幾句,有點心不在焉地搓搓手,向後望了幾眼。等到少年回視她的眼神時,才又慌忙地低下了頭。
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安,有點擔心,也有點竊喜。幾乎是在少年走進來的一瞬間就毫無理由地確信了此時此刻全世界都知道了這個秘密。萬里回來了,萬里回來了。其實仔細想想,為什麼要讓他來學校,其中的理由也多少涉及點炫耀的成分。
即使你們都不知道,可就在你們都不知道的地方,他在這里。
第三節是國文課,當老師了無生趣地念出「林表明霽色」的時候,千秋突然聽見少年在後面說了一句。然後幾乎是條件反射地。
「城中增暮寒?」
意外的是這竟是一道題目。千秋在老師驚訝的眼光中得到生平第一次贊許。
類似的事接踵發生,順著少年的話,千秋以蚊蚋般的聲音道出了正確答案。然後是測試,雖然毫不明白自己寫下的這一堆堆方程解析式是來自哪個星球的文化侵略,但它們看起來無比正確。
「以前沒想過靠鬼來作弊?」
「沒想過。」千秋老實回答。
「上課干嗎老向後看?」
「有嗎?」抵賴。
「說話干嗎這么小聲,我說的答案又不錯!」
「啊……」感覺到今天的萬里似乎特別多話,千秋有點惴惴地。「萬里?」
「什麼?」
「上學……好嗎?」
費了一點勁才理解到女生的意思。他愣了愣,移開視線。
「跟以前一樣。」
跟以前一樣?是一樣無聊,還是……
「過幾天是期中考……」
「哦。」
「所以……」
「哦。」
「再來吧。」
「……哦。」
他看著夕陽把女生的臉照成紅色,她的表情像不知把手腳往哪兒擺。她也許是不敢說的,現在心裡一定慌得不得了。
可是,再來吧。再走一次這條路。
走到學校去。
◎◎◎
那個時候,千秋幾乎就要叫出來了。可還是慢了一步。剛剛哦了一聲的男生別扭地轉過身時正碰上那個女人,女人踩著高跟鞋直直地穿過了
男生的身體。「那個……」千秋趕到男生身邊。「沒事吧?」這樣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口拙的傢伙,換作是電視劇里那些漂亮的小女生一定會先笑話一句「搞什麼嘛?穿過人家的身體還不道歉,真是沒禮貌!」然後再說「看你小樣兒的沒事吧?」
「萬里?」
整個人僵住了。
「萬里……萬?」
像受了極大的震驚。
「萬里?你怎麼了?」千秋去拉男生的衣袖,結果抓了個空。
「萬里?萬里!」
期中考之後就是體育節。作為一個可有可無的受欺負的存在,學校的體育節委實無法跟千秋扯上一點關系,甚至可以說就算沒了這個人也感覺不出來。可是像今天這樣掩人耳目地逃出來卻是第一次。
以前千秋看動畫片,總是把能看到鬼的人稱為通靈者,而這些人通常強大無比或者天賦極高,遇到什麼事都能風風火火三下五除二地解決。這跟千秋這種連人連鬼都分不清第六感奇差的傢伙顯然不搭調。
可這一次不同。哪裡來的奇異感應,在每一次經過那條路的時候,都覺得有什麼在召喚她走向另一邊的盡頭。其實在很久以前也曾試過。一種螞蟻爬滿心臟的感覺。是從哪裡傳來的呼喚。
第一次,目睹了母親的死亡。第二次則是父親。
千秋從不知道那些看似平常的路線,旁邊有貼滿無聊廣告的街燈,有紅色的郵筒郵遞員打著鈴踩過。瓦藍屋頂的兩層民用房,報紙扔在門口,牛奶箱里裝著兩瓶牛奶。都是再平常不過。但當它們排列成一個特定的組合,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的力量把千秋的人生帶到截然不同的方向。
火燒雲像浪濤捲起來。
千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按下去的。朝著那個門鈴按下去。
態度非常惡劣。這是客氣的說法。已經不是惡劣能夠形容的了。
出來開門的是個男人。「天美,小姑娘好像找你。」
「您是萬里的父親嗎?」
「什麼?」男人啼笑皆非。「你瘋啦?」
「誰啊?」女人走出來。「你找誰?」是那天那個女人!
「我是萬里的同學……」
「什麼萬里?萬里已經死了。」
「我知道……可請問您是……」
「我跟那傢伙沒關系!小妹妹,那傢伙就是個騙人的貨,要是你被他騙了也只能自己吞下去了,人死都死了,別來煩我!」
門砰一聲關上。
那傢伙。騙人的貨。「偵探游戲就這么好玩么?」千秋轉過身。站在街燈下的萬里。
◎◎◎
總覺得,萬里是個存在於不同世界的人,像黑色的獨角獸,孤獨得稜角分明。發布成績時很是喧鬧了一陣,萬裡面無表情地站在後面,沉鬱地融進了背景的顏色。期中考後第四十八天。也許還可以這樣說。那一天之後第四十六天。放學路上說起了「萬年迷路王」的事跡,女生嘲笑似地說連隔著一條街也會走錯路
啊。然後像是回憶起什麼似的,又補充說「其實還是挺好的。」「哦。」「至少沒有像《亂馬》裡面那個傢伙,說好在屋後見的,一出門就往前走,結果繞了整個地球呢。」
「哦。」「意外的收獲是,還發現了一個公園,很漂亮的。」「哦。」「……呃,已經拆了。」「哦。」「一個月之前。」「哦。」有時也會想,為什麼呢?萬里這個人,倔強到連「嗯」也不說出來,卻很溫柔地提醒自己他有在聽。他有在聽,可從來也沒放在心上。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說。
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問。「萬里對自己的事情,好像從來都……」其實還有很多都不了解。「萬里對自己的事情……」但是,能夠一起上學,討論中午飯吃什麼,一起走路,一起看書,偶爾搶搶電視頻道。像這樣在一起,彷彿理所當然的事情,都是那樣地高興。心劇烈地跳,真的,高興得不得了。所以,不能說。
所以,不能問。即使很討厭這樣想的自己。但如果那樣的話,一直以來的一切,都會……「可是聽說之後會興建一座游樂場呢。」「哦。」「到時一起去玩><」「啊……哦。」
永恆國度的少年啊。
你還有,什麼資格,計劃未來呢?
有一天,究竟是哪一天呢?童年的萬里曾經聽父親這樣說過。
——一直活下去的話,應該會有好事發生的吧。
這樣說著的父親,後來隨著救護車的鳴叫聲遠去,再也沒有回來。留下一大筆遺產,還有一個毫不相關的女人。
然後,隨著時光的推進。在門口倔強地等待「即將歸來」的父親的孩子,安靜地長成漂亮的少年。年幼時無法理解的東西,無論是女人惡毒的詛咒,還是從不來解救的父親。那些應該覺得痛苦的謎底,猶如底色不足的拼圖,雖然拙劣,可還是呈現出完整的模樣。但卻並沒有旁人隨意○○××的歇斯底里,只是心裡有一片地方,是往後很長一段日子裡,誰也無法走進去了。
無論如何,萬里還是相信的,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一直活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有好事發生的。雖然有些時候,也會消極地想「本想就這么活下去,可卻盡是些痛苦的事」,這種非常傻×的事情,在後來的日子裡被萬里認定為只有在作文里才會出現的文藝腔,簡直可以媲美那些什麼「太陽公公露出紅撲撲的笑臉」之類的惡心句子了。於是大多數時候,萬里平靜地長大,卻也沒有想關於痛苦的字眼。總想著將來長大成優秀大人時,那些意義不明的好事,是指戀愛、事業或別的什麼都好,都會接踵而至吧。
不過,無論是長大,還是將來。像「以後」「到時」這些詞彙,應該是活著的人才有資格去想像的吧。
所以,當女生尖叫著摔下了樓梯,額頭上開出血色的花,看熱鬧的人把女生團團圍住,閃著紅燈的救護車掀起一地塵灰。萬里都試圖用「不是我的責任啊,又不是我推她下去的」「即使是平時,也有不想救人的時候吧」來平息心底那種感覺。
而事實上,在女生往後倒的時候,萬里是確確實實地,伸出了手。可這種確實,因為落進一片虛無里,最終演變成誰也無從提起的故事。
這算是英雄救美么?哪門子的呀。
都說人死了變成鬼,鬼哪能救人啊你發神經吧。
充滿了粉塵的時光里。夏日的光。像謊言一樣刺穿眼膜。
有一次是這么跟萬里開玩笑的吧。「世界上最差的品牌就是TCL,因為『太差啦』!」也有說過「最無力的花就是茉莉花呀,歌都有唱『好一朵沒力的茉莉花!』」
萬里看了過來,淡淡地回了句:「好強大的冷笑話。」
但這並不妨礙女生下次又說出諸如「HELLO KITTY就是那個白臉無嘴人面貓呀」這樣的話。雖然在再次受到打擊後總會在心裡嚷嚷一句「都不懂欣賞」「難相處」什麼的。
可如果,跟眼前的少年之間,僅僅是難相處這樣問題,其實也不算什麼。
——我應該是……
僅僅是這樣的問題。
——死了吧。
真的不算什麼。
——是這樣吧。
女生的頭上綁著綳帶,病房裡靜得震聾發聵,只有點滴液的聲音。
——再也不能活了。
很久以前的回答是怎樣的?記得好像是「不是的」。簡單地否定。她攤開了一點手掌。
他終有一天是要離開的,沖破謊言的力量。
終有一天,從她身邊離開。像破繭蝴蝶,飛向新的生命。
留下謊言的空殼,清晰的舊時光。
總有這么一天的。
可是如果可以。
那些謊言,都能在最初那個夕陽里變成光。在最初那句「萬里同學」,在最初那句「你是說……」,在那裡,已經不需要更高的起點,都能統統地,統統地變成光,綿密地覆蓋住往後的歲月。
都不要消失。
那麼肯定,最初那句會是。
「請你留下來。」
「為了我,請你留下來。」
輕薄的塵埃,支離破碎,布滿斑駁。
◎◎◎
還不是那麼有錢的時候,住過鐵路邊的房子。吃完晚飯或者晨霧剛散時會走出去沿著鐵路散散步,牽著父親的手,偶爾也會像普遍父子一樣玩「騎高馬」的游戲。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後來這條鐵路,常常出現在萬里夢中,夢見自己一直往前跑,夕陽在盡頭露出半張臉,鐵路旁長滿了黃色的金星草,被熱浪掀起,飛得很高。
夢里的自己沒有一句對白,夢里那條鐵路也沒有盡頭。然而更重要的,是萬里搞不明白,夢里為什麼沒有別人。應該會有父親,照理說是有的,但為什麼沒有。只有自己,只有空曠,只有無盡和滿天的金星草。
直到女生從樓上摔下去的那一天。
「我應該是……死了吧?是這樣吧?再也不能活了……」
千秋猛地拔開了輸滴的針頭,倉皇地跑出了病房。跑到走廊,跑出醫院,跑過長長的碎石路,石頭把腳底扎得流出血。
「喂……喂!」萬里從後面追上來,擋在她前面,她卻跑著穿了過去。
「喂!」萬里再跑上前去,還是擋不住她。「千秋!千秋!!!千秋!!!!!」萬里看見女生一個踉蹌,摔倒在沙礫上,光著一雙腳,大號不合身的病服上灰撲撲的,沾了不少血。萬里突然生氣了,就算早已知道她笨得無可救葯,還是忍不住生氣。可沒等他開口,千秋就說:「你到底想怎樣!」
眼淚止不住留下來,「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很丟臉。為什麼會這么丟臉呢?
拚命虛張聲勢,裝模作樣,撒謊,軟弱,又沒出息。其實真的不想讓他知道這樣的自己,也想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跟喜歡的人說笑,一點一點地了解他的事,因為擔憂而露出難過的樣子,希望他可以因為自己的力量,而變得幸福起來。可無論是怎樣精心地去准備話題,說無聊的冷笑話努力地跟他相處,卻只是把自己變成更丟臉的樣子。
「嗯?」
總有一天,你不會用「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來拒絕別人的告白。
「千秋,千秋……」
「怎麼了?」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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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可以用「希望你……」來開頭的句子。
希望你別迷路了。
希望你學會待定系數法。
希望你交到好朋友。
希望你別再被人欺負。
希望你幸福。
希望你一個人,也能夠堅強。「千秋,13號考生千秋呢?」「噯?不在么?」「不知道啊。」「什麼事啊……」底下傳來一片議論。「好了好了,別吵了!我出去查一下,你們乖乖地在這里考試!」主考官擦了擦光
禿禿的額頭上的汗水,低聲咕噥著「真倒霉」,疾步向辦公室走去。夏日悶熱的天空沉甸甸地壓在屋頂,忽然爆出一道驚雷。「搞屁伐!嚇死沒命賠啊!」主考官咒罵道。遠處,鐵路上,一道列車把少女的軀體拋向天空,然後歡快地駛向遠方。黃色的金星
草被熱浪掀起,飛得很高。巨大的轟鳴帶著盛夏的光呼嘯而來。
與「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鬼」這個道理同樣存在的另外一個道理,是「並不是所有死後的人,都能變成留在人間的鬼」,就好像並非所有的喜歡都能理所應當地單行三年後就能走向永遠。
寫字台上留下的一張白紙,上面的字跡在夕陽下泛出黃色的光來。連那幾個「……那麼,我就變成你吧」的字樣,也變得格外溫暖。少女的屍體被拋在鐵軌的邊緣,熱浪一波一波地往上覆蓋,像要吞噬一般,一點一點
擦去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像是每天下午六點半後,一定會被值日生擦乾凈的黑板。干凈得像是新生一般。
少年寂寂的身影站在鐵軌上。背影像灰牆般投射下深深淺淺鴿子的影斑。幸福的結局只差最後的一段結尾,只因為他沒來得及寫出這段結尾,遞給她閱讀。這段潦草的結尾是「並不是所有死後的人,都能變成留在人間的鬼。」
一部電影暗了下去。然後是一套桌椅。一間教室。一個夏天。慢慢地,都消失了。
你確定叫永恆嗎?在最小說里?
G. 魯迅的散文《死》全文
全文:
我夢見自己死在道路上。
這是那裡,我怎麼到這里來,怎麼死的,這些事我全不明白。總之,待我自己知道已經死掉的時候,就已經死在那裡了。
聽到幾聲喜鵲叫,接著是一陣烏老鴉。空氣很清爽,——雖然也帶些土氣息,——大約正當黎明時候罷。我想睜開眼睛來,他卻絲毫也不動,簡直不象是我的眼睛;於是想抬手,也一樣。
聽到腳步聲,走路的罷。一輛獨輪車從我的頭邊推過,大約是重載的,軋軋地叫得人心煩,還有些牙齒齼。很覺得滿眼緋紅,一定是太陽上來了。那麼,我的臉是朝東的。但那都沒有什麼關系。切切嚓嚓的人聲,看熱鬧的。他們踹起黃土來,飛進我的鼻孔,使我想打噴嚏了,但終於沒有打,僅有想打的心。
陸陸續續地又是腳步聲,都到近旁就停下,還有更多的低語聲:看的人多起來了。我忽然很想聽聽他們的議論。但同時想,我生存時說的什麼批評不值一笑的話,大概是違心之論罷:才死,就露了破綻了。然而還是聽;然而畢竟得不到結論,歸納起來不過是這樣——
「死了……」
「嗡。——這……」
「哼!……」
「嘖。……唉!……」
我十分高興,因為始終沒有聽到一個熟識的聲音。否則,或者害得他們傷心;或則要使他們快意;或則要使他們添些飯後閑談的材料,多破費寶貴的工夫;這都會使我很抱歉。現在誰也看不見,就是誰也不受影響。好了,總算對得起人了!
但是,大約是一個馬蟻,在我的脊樑上爬著,癢癢的。我一點也不能動,已經沒有除去他的能力了;倘在平時,只將身子一扭,就能使他退避。而且,大腿上又爬著一個哩!你們是做什麼的?蟲豸!
事情可更壞了:嗡的一聲,就有一個青蠅停在我的顴骨上,走了幾步,又一飛,開口便舐我的鼻尖。我懊惱地想:足下,我不是什麼偉人,你無須到我身上來尋做論的材料。
我的身體似乎比活的時候要重得多,所以壓著衣皺便格外的不舒服。但我想,不久就可以習慣的;或者就要腐爛,不至於再有什麼大麻煩。此刻還不如靜靜地靜著想。
「您好?您死了么?」
是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睜眼看時,卻是勃古齋舊書鋪的跑外的小伙計。不見約有二十多年了,倒還是一副老樣子。我又看看六面的壁,委實太毛糙,簡直毫沒有加過一點修刮,鋸絨還是毛毿毿的。
「那不礙事,那不要緊。」他說,一面打開暗藍色布的包裹來。「這是明板《公羊傳》,嘉靖黑口本,給您送來了。您留下他罷。這是……」
「你!」我詫異地看定他的眼睛,說,「你莫非真正胡塗了?你看我這模樣,還要看什麼明板?……」
「那可以看,那不礙事。」
我即刻閉上眼睛,因為對他很煩厭。停了一會,沒有聲息,他大約走了。但是似乎一個馬蟻又在脖子上爬起來,終於爬到臉上,只繞著眼眶轉圈子。
萬不料人的思想,是死掉之後也會變化的。忽而,有一種力將我的心的平安沖破;同時,許多夢也都做在眼前了。幾個朋友祝我安樂,幾個仇敵祝我滅亡。
我卻總是既不安樂,也不滅亡地不上不下地生活下來,都不能副任何一面的期望。現在又影一般死掉了,連仇敵也不使知道,不肯贈給他們一點惠而不費的歡欣。……
我覺得在快意中要哭出來。這大概是我死後第一次的哭。
然而終於也沒有眼淚流下;只看見眼前彷彿有火花一樣,我於是坐了起來。
出處:出自魯迅先生所著的散文《死後》。
(7)活著不如死了小說閱讀擴展閱讀:
賞析:
魯迅思索生與死,經常想到「死後」,對此進行深層次的哲理探索。《死後》假託夢境,展示一個還存在知覺的死者經驗死後的生活,以離奇的形式表現了魯迅對現實斗爭的思考,同時暴露了舊時代里的種種罪惡和弊害。
魯迅以其藝術想像力,在夢境的幻象世界中抒寫自己對現實世界的感受,構思奇特,韻味深長。作品所展示的生活場景是荒誕不經的。但是,這些怪誕的同時又是具體的生活場景,是對現實的描畫,曲折地暗示出魯迅自己的思想感情。
這些夢中的幻境,也是舊時代生活側面的真實描寫,是魯迅對社會現象無情揭露和幽默辛辣的嘲諷,曲折地表現出魯迅在現實生活中因群眾的不覺醒而來的痛苦,因蟲豸的兇殘和卑劣而生的憤怒,對收殮小子的草率行為的厭惡,對書商的蔑視和煩厭。
文章中寫實與象徵結合,使作品真切自然而又含蓄蘊藉。這種獨特的藝術構思,在夢境中展開藝術境界,極大地增強了作品的抒情境界,也暗示出魯迅的思想心境與黑暗現實的尖銳對立,從而深化了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