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婚紗 第一章
一件絕美的白色婚紗掛在玻璃展示櫃里,整個房間闊氣干凈,一眼望去只有這件婚紗,孤獨又傲然地立在那裡。
門「吱」的一聲開了,一位長相清秀著正裝的男子先行打開門,再請進身後的男子,只見身後的他表情肅穆,散發著一副居高臨下主人的氣勢。
男子眉眼孤清,徑直走向那件婚紗,眼裡盛滿冷寂,整個人和時間都像被凍結了,他波瀾不驚的俊臉像是雕像,和這件婚紗構成一件渾然天成的藝術品。
這是一種形和神的契合,無聲,卻在另一個看不見的空間交集著只屬於他們的故事。婚紗和男人一樣夢幻。好似塵世間捕捉不了他們的靈魂。
男子叫邢馳,這件婚紗是母親臨終前留給自己的,她一直陪伴邢馳,整整13年了。
邢馳看著婚紗的時候,旁邊的林小軍大氣不敢出一聲,只半低著頭安靜站在他身後,等待著老闆的指示。良久,邢馳的眼睛突然使勁睜動,他迅速打開玻璃櫃子,慌忙准備用手拿起眼神聚焦過的一個部位,卻又害怕臟了婚紗又悄悄落下,同時嘴裡突蹦而出「怎麼會有蟲子?」
一旁的林小軍也開始緊張,這件婚紗在邢總心裡的分量他最清楚,一直又是他負責請人清洗維護,心早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待仔仔細細看後,又驚喜,幸好,那裡不是蟲子,只是燈光透過玻璃櫃的金色把手摺射的一個光點。邢馳的肩膀稍顯松態,林小軍也長長舒了一口氣,順便開始匯報潘朵拉攝影公司的首席婚紗設計師Jack每周都有針對性地對這件婚紗進行修飾珠片的熱敏性檢查和必要的布料熨燙。
婚紗是有靈魂的,只有懂得的人才知道她呼吸得暢不暢快,皮膚是否衰老。這些,對邢馳來說,是最重要的。所以,他請了Jack。
林小軍覺察到邢馳稍展的表情,繼續說道:「Jack不愧是大師級的設計者,做得不僅細致盡職,眼裡都是崇拜和珍惜,我覺得他一點也沒把這看成是任務,總是熱情歡快地完成。」
邢馳淡然回應:「我給了他應得的,他做他該做的。」
林小軍撓撓頭,覺得邢馳的話總是聽起來很在理卻又感覺有些空茫,這個老闆他跟了大約五年,卻依然不甚了解,就像天邊的星辰遙不可及,可是他又做不到不對他唯命是從。就好像他天生就是為他服務而生,不問原由,不計得失,唯他馬首是瞻。
還有,他跟了他那麼久,還未見他笑過。
林小軍跟著邢馳離開了這個寬敞獨立的房間,一起朝客廳走去,剛剛落座在灰色的沙發上,邢馳看了一下時間,剛好七點30分,對時間,他有準確的感知能力。他示意打開電視,財經頻道的新聞開始了。
新聞正在播報鴻升集團旗下的股票信息,一隻股票的價格如今只能賣2元不到,一再跌破,毫無起色。鴻升集團的老董叫許遠升,是邢馳的父親,很多年未見的父親,也是支撐他活下來的一個最大的動力。
回憶這十幾年的歲月,邢馳和母親經歷的種種流落街頭,被人詬罵,醫院走失…像一部悲傷成河的連續劇,究其根本,都是由一個叫許遠升的男人親手鑄造。而他從為討口飯吃被生活糟蹋為蓬頭垢面的臟小孩再搖身一變成為邢馳證券赫赫有名的創始人,這中間的辛酸和淚水,無以言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為什麼活下來。
新聞播放一半,他關了電視,關於那個男人的一切多一秒他也不想知道,他容忍著去獲取關於那個男人的信息已經是極限了。
林小軍被派去公司整理方案,邢馳從家裡先行離開了。
小軍看著邢馳決然離開的聲影,欲言又止,作為親信,他模模糊糊知道鴻升衰敗迅速的原因。只是,這樣一個唯利是圖的公司,經濟界早已謾罵紛紛,獲此結果,罪有應得。
墓地,靜悄悄的。一束純白的菊花靠在一塊墓碑邊上,墓碑正上方是一個女人的照片,女人笑臉如水般自然干凈,梨窩淺漾,倍添嫻靜溫婉,照片下方是一行娟秀的小字:邢馳的母親——邢芷。
邢馳看著母親的照片,或許沉浸在過去母親低頭縫制婚紗的專注里,在自己解對一道數學題時母親的鼓勵下,在母親為愛人付出的熾熱中,在母親被生活欺騙後仍滿懷希望生活時…無論何處,母親的身影都是最溫暖可親的彩卷。
母親是他一生的燭光。
無聲無息,卻又極具深情,邢馳俊逸如刀削的臉頰,已經悄悄爬上兩行淚痕,透著孤獨的吶喊,身體卻有著克制般的沉靜,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了偽裝自己。
一陣神情呆滯後,他閉緊雙眼,不再流淚。只是眉頭緊鎖,充滿戾氣,像是一把劍,快要破天而出,射擊到敵人的心臟。這些年,雨里來風里去,摸打滾爬,就在等待這撥劍出鞘的一刻。他清楚接下來要做什麼,鴻升已經是囊中之物。
一陣電話鈴聲突然打破寂靜,電話傳來小軍的聲音「邢總,記者已經圍住了我們的公司,怎麼也請不走」,周圍還夾雜著鬧哄哄的聲音;片刻思考後,邢馳已經推測到原因,像這種公司間的競爭每天都在上演,花樣百出,手段層出不窮,他是許遠升的私生子,在商界又是明星人物,懷疑到自己不足為奇。
他不緊不慢地回:「有證據嗎?」
小軍:「沒有,可是他們就是不走啊,非要討說法。」
邢馳並未慌張,心內早已有了主意。他對數字有奇特的天賦,各大公司的盈虧狀態,市場數據,他都成竹在胸,應對自如。
如果那群記者要用流言來揣測自己,那他就要用證據來粉碎猜忌。
邢馳脫下了黑色的西裝,搭在胳膊肘上,只穿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向墓園門外走去,其他的細枝末節他已經電話交代小軍都安排妥當,記者已經撤了。
走出墓園,向左走是個十字路口,是他已經和那名將要見面的記者確定會合的地址。
也許是快要結束這場積淀已久的戰爭,或許剛剛從墓園對母親傾訴了心中的陰霾,此時的邢馳竟然有了看街道兩邊綠植和人來車往的心情。
忽然,他的眼神停留在了一個筆直的女子身形上,那是怎樣的不愧於心,才能站出那樣挺拔的身姿呢?
女子身材直挺,脖子頎長,整個人就像神情自若的白天鵝,穿一件淺綠色的長袖襯衫,下身是一條到腳踝的棉質印花裙子,和白皙嫻靜的臉蛋相襯,就像仙子一樣澄明。
好奇怪,他怎麼會突然回憶起母親那特別的笑容?
邢馳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身影,只見女子不急不躁,表情沉靜,就在剛剛他以為是那個約好見面的記者,但此時他又開始懷疑,因為她不像在等,她像是生長在那塊地上,巋然不動。
作為股票界的巨擘,數據天才黃金單身漢的邢馳,從不缺美女主動投懷送抱。可是他第一次突然就有了對一個女子感興趣的情愫,在他27年不苟言笑的人生里實屬罕見。
一名小小的記者而已,怎會在不經意間誘引了一個心如冰山,極尊貴的男子開始注意自己呢?這個問題,連邢馳自己也在內心猶疑,只是他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