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除了 唐骑 之外 还有没有描写古代 安西都护府 的小说
好吧,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已经开笔在写安西最后的唐军的小说了,目前已存6万字,预计写到50万字的时候开始上传(到时再来通知你),如果确实书荒,同时推荐本人的《戍楼北望》先看一下(网络即可),是描写南宋灭亡后的最后一支宋军如何生存的故事。
B. 张晓风的任何资料
1、简介:
张晓风,1941年生,江苏铜山人,生于浙江金华。八岁后赴台,毕业于台湾东吴大学,并曾执教于该校及他处,现任台湾阳明医学院教授。她笃信宗教,喜爱创作,小说、散文及戏剧著作有三、四十种,并曾一版再版,并译成各种文字。六十年代中期即以散文成名,1977其作品被列入《台湾十大散文家选集》,编者管管称“她的作品是中国的,怀乡的,不忘情于古典而纵身现代的,她又是极人道的。”。余光中也曾称其文字“柔婉中带刚劲”,将之列为“第三代散文家中的名家”。又有人称其文“笔如太阳之热,霜雪之贞,篇篇有寒梅之香,字字若璎珞敲冰。”皆评价甚高。
2、一些作品
触目
⒈ 说故事的人
岩穴里,一个说故事的人。
其实只是一张照片,可是我被它慑住了。
那是菲律宾南部的一个小岛,千瓣落花般的群岛中的一个,1971年偶然经人发现上
面竟住着石器进代的居民。这蒙昧无知的一小群人却也爱听故事。照片里一群人都坐在
洞里,也许是晚上了,大家坐在木桩上,视线交集处就是那个说故事的人。他比别人坐
得稍稍高一点,两手半举跟头部平,眼睛里有某种郁勃的热情,旁边的题字是:
——岩穴里,一个说故事的人——
使我一时僵住无法挪开视线的是什么呢?是因为那眼神啊!说故事的和听故事的都
一样,他们的眼中都有敬畏、有恐惧、有悲悯、有焦痛、有无奈,一场小小的故事下来,
几番沧桑几番情怯都一一演尽——笑泪两讫处,正是故事的终板。
某个远方的小岛,某个安适的岩窟,某个漫长的夏夜,那些石器进代的初民正为着
某个故事痴迷。
而我呢?我既不因有故事要告诉人而痴,也不是想听别人的故事而痴——我是安静
的游客,站在博物馆中,因说者和听者共同的痴狂而痴。
——岩穴里,一个说故事的人。
⒉ 索债
“她一定愈来愈老,愈来愈佝偻愈卑微愈哀伤愈恨毒……”
那是前些年,我每想起她的时候的感觉,而近几年我不再这样想了,我想的是:
“她一定死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反正她一定是死了,临死的时候,她的表情
是什么?她不再追究了吗?她至死不能闭眼吗?”
我遇见她,约在十二年前。
那时我偶然在香港开会,一个绝早的冬日清晨,我因会开完了,心情很好,沿街漫
行,顺手买了一份英文的《南华日报》。把报展开,她的号陶悲痛扑面而来,我被这张
脸吓呆了,一时僵立路旁,觉得自己像一个急需什么法师来为我收惊的孩子。
那样悲惨凄苦无所告诉一张老肚,枯发蓬飞,两手扒心,五官扭曲如大地震之馀的
崩瘫变形,她放声的哭号破纸而出,把一条因绝早而尚未醒透的大街哭得痉孪起来。
她是谁?她碰到什么事,因何如此大恸?多年来中文系的教育有意无意之间无我同
意了“温柔敦厚”,让我相信怨而不怒哀而不伤是比较好的境界,然而这老妇的一张脸
却不是悠扬的钟声或和鸣的弦柱,她是捣烂铜钟摔碎古琴的一声绝响,是观之令人恻肺
闻之使人伤肝的大号啕,如乐器中的筚篥,尖拔逼人,无可问无可告,只这样直声一叫,
便把天地鬼神都惊起。
那报上写是故事是这样的:
香港有个“索债会”,是一些在中日战争中的受害人发起的,年年向日本提出无助
的要求,请他们补偿自己的损失。
那妇人是一个小贩,卖肉粽,在旺角火车站,战争时期她死了儿子,年年,她悲啼
着要求还债。
我站在路边,一字一字读那对我而言艰涩难苦的语言,以及语言文字背后更为艰涩
难苦的讯息。我来自学院,这样的事件如果送到研究所去,便是史学研究所的一篇硕士
或博士论文,题目我也知道,叫《中日战后东亚地区受害人民之仇日心态》。而且,为
了客观,撰写论文的人很快会发表另外一篇,题目是《战后亚洲人民亲日心态之研究》,
而一篇篇论文加起来,叠成厚厚的一本著作,那题目我料得到,叫《战后亚洲人民与日
本关系之研究》。
学者有时有其大慈悲,却也每每因冷静而近乎残酷啊!此刻记者或因摄得这张杰作
而蒙编辑嘉许,研究院中的院士正请助手剪辑资料归档,而谁肯陪伴那妇人一哭?谁去
赔偿那妇人的儿子?谁去使天下后世历史不要再重演,不要再让另一个垂暮的妇人扒心
扒肝的哭她死于战争的儿子?
我不能,我只能流泪走开。从此避免去旺角,必须去的时候,绝不走近火车站,而
且低头回目,避免看到任何小贩,我怕碰到那老妇人。我可以面对历史课本上记载抗战
史的累累伤亡数字,却不能面对一个死者的母亲,一个活生生的垂老无子的母亲。
仅仅是报摊上的一照面,她却恒在我心中,而且,像真的人一般,一日日衰老萎缩,
后来的她不知怎么样了?其实她是没有“后来”的,索债会注定是索不到债的,所欠太
多,让京都奈良的所有古寺诵经百年,让所有的松下、铃木、丰田等等财团尽输其财,
也无法补偿一妇人的儿子啊!世间女子就算坏到身坠阿鼻地狱如唐人变文中的青提夫人,
听到儿子目莲来了,也不免含泪叫一声:“我的一寸肠娇子啊!”
世上的大债务,无论是大恩大仇都是报不成的啊!那在旺角卖粽的老妇人最后是否
收泪吞声而终呢?裕仁天皇是还不起你的儿子的!所以他只能在御花园里徘徊,在红蕊
翠叶间沉思,而终于成了一个昆虫专家,荒谬啊!几千万中国人死者化为血海骨岳,上
亿的中国生者哭成泪人盐柱,只为了一个名字,而那个名字如今优雅的活着,和昆虫联
在一起。天皇啊,不要研究虫豸好吗?研究研究在你眼里比虫更不起眼的债主们吧!
世上的事,果真能索能赔也就好了,然而不能啊!一生不能,累世也不能啊!那老
妇终于被悲痛开释而去了吗?或是她仍在叨叨念念她失去的儿子呢?
张晓风经典散文
一句好话
小时候过年,大人总要我们说吉祥话,但碌碌半生,竟有一天我也要教自己的孩子
说吉祥话了,才蓦然警觉这世间好话是真有的,令人思之不尽,但却不是“升官”“发
财”“添丁”这一类的,好话是什么呢?冬夜的晚上,从爆白果的馨香里,我有一句没
一句的想起来了。
⒈
你们爱吃肥肉?还是瘦肉?
讲故事的是个年轻的女佣人名叫阿密,那一年我八岁,听善忘的她一遍遍重复讲这
个她自己觉得非常好听的故事,不免烦腻,故事是这样的:
有个人啦,欠人家钱,一直欠,欠到过年都没有还哩,因为没有钱还嘛。后来那个
债主不高兴了,他不甘心,所以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就偷偷跑到欠钱的家里,躲在门
口偷听,想知道他是真没有钱还是假没有钱,听到开饭了,那欠钱的说:
“今年过年,我们来大吃一顿,你们小孩子爱吃肥肉?还是瘦肉?”
(顺便插一句嘴,这是个老故事,那年头的肥肉瘦肉都是无上美味。)
那债主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气得要死,心里想,你欠我钱,害我过年不方便,
你们自己原来还有肥肉瘦肉拣着吃哩!他一气,就冲进屋里,要当面给他好看,等到跑
到桌上一看,哪里有肉,只有一碗萝卜一碗蕃薯,欠钱的人站起来说,“没有办法,过
年嘛,萝卜就算是肥肉,蕃薯就算是瘦肉,小孩子嘛!”
原来他们的肥肉就是白白的萝卜,瘦肉就是红红的蕃薯。他们是真穷啊,债主心软
了,钱也不要了,跑回家去过年了。
许多年过去了,这个故事每到吃年夜饭时总会自动回到我的耳畔,分明已是一个不
合时宜的老故事,但那个穷父亲的话多么好啊,难关要过,礼仪要守,钱却没有,但只
要相恤相存,菜根也自有肥腴厚味吧!
在生命宴席极寒俭的时候,在关隘极窄极难过的时候,我仍要打起精神自己说:
“喂,你爱吃肥肉?还是瘦肉?”
⒉
我喜欢跟你用同一个时间。
他去欧洲开会,然后转美国,前后两个月才回家,我去机场接他,提醒他说:“把
你的表拔回来吧,现在要用台湾时间了。”
他愣了一下,说:
“我的表一直是台湾时间啊!我根本没有拨过去!”
“那多不方便!”
“也没什么,留着台湾的时间我才知道你和小孩在干什么,我才能想象,现在你在
吃饭,现在你在睡觉,现在你起来了……我喜欢跟你用同一个时间。”
他说那句话,算来已有十年了,却像一幅挂在门额的绣锦,鲜色的底子历经岁月,
却仍然认得出是强旺的火。我和他,只不过是凡世中,平凡又平凡的男子和女子,注定
是没有情节可述的人,但久别乍逢的淡淡一句话话里,却也有我一生惊动不已,感念不
尽的恩情。
⒊
好咖啡总是放在热杯子里的!
经过罗马的时候,一位新识不久的朋友执意要带我们去喝咖
啡。
“很好喝的,喝了一辈子难忘!”
我们跟着他东抹西拐大街小巷的走,石块拼成的街道美丽繁复,走久了,让人会忘
记目的地,竟以为自己是出来踏石块的。
忽然,一阵咖啡浓香侵袭过来,不用主人指引,自然知道咖啡店到了。
咖啡放在小白瓷杯里,白瓷很厚,和中国人爱用的薄瓷相比另有一番稳重笃实的感
觉。店里的人都专心品咖啡,心无旁鹬。
侍者从一个特殊的保暖器里为我们拿出杯子,我捧在手里,忍不住讶道。
“咦,这杯子本身就是热的哩!”
侍者转身,微微一躬,说:“女士,好咖啡总是放在热杯子里的!”
他的表情既不兴奋,也不骄矜,甚至连广告意味的夸大也没有,只是淡淡的在说一
句天经地义的事而已。
是的,好咖啡总是应该斟在热杯子里的,凉杯子会把咖啡带凉了,香气想来就会蚀
掉一些,其实好茶好酒不也都如此吗?
原来连“物”也是如此自矜自重的,庄子中的好鸟择枝而栖,西洋故事里的宝剑深
契石中,等待大英雄来抽拔,都是一番万物的清贵,不肯轻易亵慢了自己。古代的禅师
每从喝茶喂粥去感悟众生,不知道罗马街头那端咖啡的侍者也有什么要告诉我的,我多
愿自己也是一份千研万磨后的香醇,并且慎重的斟在一只洁白温暖的厚瓷杯里,带动一
个美丽的清晨。
⒋
将来我们一起老。
其实,那天的会议倒是很正经的,仿佛是有关学校的研究和发展之类的。
有位老师,站了起来,说:
“我们是个新学校,老师进来的时候都一样年轻,将来要老,我们就一起老了……”
我听了,简直是急痛攻心,赶紧别过头去,免得让别人看见的眼泪——从来没想到
原来同事之间的萍水因缘也可以是这样的一生一世啊!学院里平日大家都忙,有的分析
草药,有的解剖小狗,有的带学生做手术,有的正埋首典籍……研究范围相差既远,大
家都不暇顾及别人,然而在一度一度的后山蝉鸣里,在一阵阵的上课钟声间,在满山台
湾相思芬芳的韵律中,我们终将垂垂老去,一起交出我们的青春而老去。
⒌
你长大了,要做人了!
汪老师的家是我读大学的时候就常去的,他们没有子女,我在那里从他读“花间词”,
跟着他的笛子唱昆曲,并且还留下来吃温暖的羊肉涮锅……
大学毕业,我做了助教,依旧常去。有一次,为了买不起一本昂价的书便去找老师
给我写张名片,想得到一点折扣优待。等名片写好了,我拿来一看,忍不住叫了起来:
“老师,你写错了,你怎么写‘慈介绍同事张晓风’,应该写‘学生张晓风’的呀!”
老师把名片接过来,看看我,缓缓地说:
“我没有写错,你不懂,就是要这样写的,你以前是我的学生,以后私底下也是,
但现在我们在一所学校里,我是助教,我是教授,阶级虽不同却都是教员,我们不是同
事是什么!你不要小孩子脾气不改,你现在长大了,要做人了,我把你写成同事是给你
做脸,不然老是‘同学’‘同学’的,你哪一天才成人?要记得,你长大了,要做人了!”
那天,我拿着老师的名片去买书,得到了满意的折扣,至于省掉了多少钱我早已忘
记,但不能忘记的却是名片背后的那番话。直到那一刻,我才在老师的爱纵推重里知道
自己是与学者同其尊与长者同其荣的,我也许看来不“像”老师的同事,却已的确“是”
老师的同事了。
竟有一句话使我一夕成长。
值得欢喜赞叹的《欢喜赞叹》
做学生的时候,读到前人评谢灵运的句子,曰:
“谢五言诗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
竟觉这样漂亮的句子简直比谢诗本身还要动人啊,后来又读词话,见王国维拿温飞
卿自己的句子“画屏金鹧鸪”来形容其人自己的风格。同样的办法他也用来形容韦庄和
冯延已,(取两人的句子各为“弦上黄莺语”及“和泪试严妆”),初读之下,觉得简
直不可思议,却也认为很好,不以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及至接触西洋文学批评,不免惊为天外美物,如此条析缕陈,真是中规中矩,毫厘
必较。少年心性不免一见倾心,一时之间,人也变得沉重起来。仿佛一句“中国没有文
学批评”是冲着我讲的。当时在报章杂志渐渐注意到学院式的批评,逐日取代了感性评
述,所谓感性的评述,大约只须记住二十个左右的成语,便无住不利。论山水则曰‘叹
为观止”,论美食则是“腴而不腻”,论文学不外“清新感人”,论声乐家则“收放自
如”“馀音绕梁”,至于气韵生动”“力透纸背”则是论书画必祭之咒语。——在那时
代所有的评述,少有不从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不同的只是像香烟或槟榔摊贩,谁先占
了位子谁卖,至于货色全同,倒也没有人来过问。
而所谓学院人士,则不外搬弄另一套术语。那套术语比较高深莫测,常见的是英文,
必要的时候也须加拉丁文及希腊文。而且必须五步一注解,十步一原文(所谓原,当然
不可能指中文原文罗)。在那种迸代走火入魔的批评家,不免以文章遭人看懂为耻,整
个说来,那时代的评论家仍是摊贩,不同的是此摊卖的是洋烟洋酒了。
前几年——大约前五六年吧,有个对艺评很在兴趣的老外,在“留台”一阵子之馀,
曾经发出自认为“石破天惊”之论,他先认为台北没有艺评,因而艺术很难进步,他甚
至举林怀民为例,曰,此人全台北艺术家几乎都是他的朋友,叫他到哪里去接受严苛的
批评呢?没有严苛的批评,他又何由进步呢?
言之凿凿,使我不免静下来想想这个问题。
要说中国没有西方意义的批评,其实也不算错。正如胡适认为中国缺乏希腊定义的
“哲学”一般。
批评之为事,多少和商业社会的发展有些关系,亚里斯多德之所以写出《诗学》一
书,成为西方批评的鼻祖,是因为在他之前三大戏剧家的作品都完成了,他乐得跟在后
面批评。而三大戏剧家是在发售门票(如有穷人买不起票,另有辅助办法),且有“最
佳剧本桂冠奖”之下产生的。人必须付了钱买了票才能说话,此理甚明。否则像刘十九
接到白居易的诗笺“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万万不能想到批评一事,(假如你在
杂志上读到不满意的诗,也许会骂几句因为你有权认为诗太坏,对不起买杂志的钱。)
又如朋友送你一幅画,言明是供你“补壁”(贴糊破墙壁)用,更谦虚的则说他的诗休
你“覆瓿”(拆开了可封坛子口),这种时候,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批评人家?至于钟子
期听伯牙弹琴,一文未花,只不过站在窗外偷听——这种听法只合喃喃自语:“这是高
山。”“这是流水。”或凭第六感,知道弹琴人必有不禅。至于谈批评,则于理不合,
人家既非专业弹琴手,又没叫你来听,批评纯粹成了多事,至于寒山子写诗,也无非在
隐居的岩穴里除了满墙,后人集而成帙,他自己全是顽童行径,后人如何能置喙评之?
中国虽也有“批”字“评”字,但在艺术上批字会让人想到“批水讲”,“评”字
则让人想到“评话小说”,一向缺少剑拔夸张居高临下的气势,对于把艺术看作“馀事”
的文人而言,很难进行专业的要求和精确的批评,只因将艺术看作“馀事”也自有优点,
连带的也就不必认为缺乏西方定义的批评有什么不好了。
中国人当然也讨论诗,那不叫批评,叫《诗话》(《词话》《曲话》也同此意义)。
讨论画的叫《历代名画记》(张彦远),《图画见闻志》(郭若虚)《画继》(邓椿)
或《画禅室随笔》(董其昌)。讨论音乐戏剧的则名为《录鬼簿》(钟嗣成)或《顾曲
麝谭》(吴梅),整个文学美术音乐,从来不曾因为缺乏西方意义的批评而呆滞不进步,
相反的,这些随笔或手拿拂尘随便聊天式的著作,也很正常的辅佐了中国艺术的前进。
近年来,由于本土文化的自觉,批评文学渐自牵强而一面倒的西方系统回归。其中
如康来新教授之论小说戏剧,以及蒋勋教授之论美术,皆在反映接受西方模式之后,返
回到诗话系统的雍容和熙,而且坚持把削铁如泥的批评利剑,嵌镶拭擦成华美的舞器,
剑之为器不一定用来割切杀伤,大可于点劈收放之间,以智慧决疑辨惑,并且一比一划
一招一式,无不自成绝代风华。
近读蒋勋《欢喜赞叹》,击节之馀很想为他的一番“艺话”说几句话:能摆脱无知
的“感性批评”以及无趣的“学院批评”,而进入此番新的协调,对创作者和欣赏者而
言,都该是一桩值得欢喜赞叹的事。
作者的“历史系出身”对他的艺术观影响也极为显然,以中国这样一个充满历史感
的民族而言、不谙历史,几乎可以算为“半个文盲”,蒋勋的“历史感”使他的美学体
系有一种“行到水穷处”的溯流而上的探奥幽趣,以及在“坐看云起时”的安静中始能
有见的玄冥天机。
以范畴言,此书包括一般艺术理论(《托尔斯泰说:将来的艺术……》)建筑林园
(《藏须弥于芥子》)舞蹈(《云门的新舞台》《我舞影零乱》)戏剧(《人偶与人》
《有什么东西被阉割了》(再创剧驼的高潮》)平剧(《部樵》)摄影(《认识我们的
土地与人民》)雕塑(《欢喜赞叹》《雕塑之种种》《人群与群众》)绘画(《把台湾
画进中国的山水》《悲愁又美丽》)电影(《看中国早期电影》)音乐(《天长路远魂
若飞》)等,如果要以庞杂形容,亦无不可。事实上这部《欢喜赞叹》如能配合去年出
版的《美的沉思》来看,是更为理想的,对于作者思想的纵深和走向亦可以更加脉络分
明。
以《藏须弥于芥子》一文看来(题目本身出于佛经喻语,已多少可以看出本土化批
评的色彩),作者旨在讨论苏州造园的精神,但在资料上,他先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造
苏州园林的盛事开始,继而又先谈中国建筑——他主为园林是建筑物延伸出来的弹性空
间,而为了谈建筑,他又谈了儒家思想中的位与分。最后,他终于使读者同意中国建筑
的规格尺度来自儒家理念,而其林园的逸兴遄飞则来自道家思想。不可信的是,峰回路
转,文章最后却在令人惊愕的观察中结束。
下面所选录的片段也许可以把该篇起伏跌宕的“美感传递方式”再加呈现:
简陋到一间两间的民房,繁复到皇帝的三宫六院,我们如果不被外在附加的装饰部
分所干扰,大概可以发现,这其中共同遵守的准则,那就是:清楚的中轴线,对称的秩
序,是一个简单的基本空间单元,在量上做无限的扩大与延续的关系。它所强调的,不
是每一个个别的单元的差异与变化,而是同样一个个别单元在建筑组群中的关系位置,
在这里,与其说它所强调的是单幢建筑物个别建筑体的特色,不如说它强调的更是组群
间的秩序。
这一类的建筑,任何人走进去,都会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它的好处是给人一种
安全感,个人退回到族群中,有整个族群为后盾,减少了个人面对命运的彷徨与孤独之
感,它用严格的秩序来规范个人的行为,使个人没有任意表现的可能。
我们看到,在这样的建筑中,个人感觉到安全、秩序、稳定的重心,明朗而不可改
变的关系,但是,个人的个性也同时受到牺牲,个人的特性被抑压了,在严格的秩序中,
便感到了一种处处被安排与被决定的苦闷,有时会想要破坏一下这秩序,从这秩序逃开。
中国人从儒家的人伦秩序中逃开,为自己构造了另一个世界,便是道家的自然。
这样使我们惊愕,完全背反了日常理念的规矩,一击劈碎了我们习以为常一成不变
的思维逻辑,便是刘敦桢所说:“小大空间转换的对比手法”的来源所在,也是中国古
典诗、山水画等文人艺术,包括戏剧、建筑的时空内在最根本的美学凭据。
我们若要在园林中找儒爱的中轴线,均衡、对称、秩序,便要完全迷失了。园林,
犹如道家的哲学,把人从严谨的人伦秩序中解放出出来,让每一个个人——而不是族群
一一单独地面对自然,得到一种舒放。便得儒家在伦理中被抑压的部分在自然中得到发
展。
在儒家的世界中,我们总要找一个定位,把自己安放得宜,在园林中,体现的却不
再是人间的秩序,而是天道的幽深。
以上引述原文,目的无非让读者看到作者邃密的体例,以及解释现象的功力,以及
在专业知识之上的民族感情。
另外,《欢喜赞叹》一篇中分析佛教雕刻之美的片段,也可作极优秀的散文来看待。
我去日本的时候,每次也一定去上野那间博物馆徘徊,在进门大厅的右边,一间宽
敞的室内,陈列着北魏到唐不同地区的几尊佛雕。我特别喜欢一件无头的菩萨,是天龙
山的作品,一脚跌咖,自在而安适,虽然没有了头部,却在那从容的坐姿是显现着凛然
不可侵犯的人的尊严与气度。
我常常一坐好几小时,面对着那些破残的身躯,仿佛是重逢了久违的亲人,便相向
对坐着,那离别时候,各自的辛酸与寂寞,都不堪言说,便只是静静流下的无言的泪水
罢。
被砍断的佛手看来丰厚饱满,许多学生去做素描,用西方光影处理的方法传达它的
体积与量感,但是,与原作比较,可以发现,那厚实饱满的手,处处透露着线的优美与
纤细,如兰叶葳蕤,四面生姿。我们绕它一圈,这只手竟像一朵盛开的莲,在姿态上为
了面面俱到,不惜改变手的写实性,使线条在手指部位做了夸张;一方面用手指自然弯
曲的弧线,另一方面,被夸张的指尖部位,向指甲反方向开辟了另一弧线,使这只手如
花一般有了一种“绽放”的姿态。花开到极限,那姿态的妖娇、螲蜒、妩媚反应,常常
是一种自足的圆,的确是面面俱到,这只唐代的佛手便以这样的美在我们前面绽放。
记述云门舞集在南部客家人世居的美浓镇演出过程所采用的手法却又几乎是小说的
——当然也许更像“古乐府”,像从“日出东南隅”开始拉开的质朴而又壮阔落实的叙
事序幕,作者也是从一个剥豆妇人的眼里看整个演出事件:
美浓,这个仅有五万八千人口的市镇,被茶顶、月光、大武几个秀丽的山丘环抱着,
以她的纯朴、勤劳、客家人保守的生活传统为人所乐道。
蜿蜒而过的美浓、浓两条溪流,灌溉出一片青翠的稻秧和烟叶。时时有鹭鸶飞过,
仿佛刻意用它干净无瑕疵的白羽,指引你看这四周耀眼的青绿。
镇里旧街上的人家,门户上多半挂着竹蔑编的门帘,滚着蓝布边,中间画着红艳的
花叶图案。
穿着旧式滚宽边唐衫的客家妇女,掀开竹帘,往外探头看一看。明亮的南台湾四月
阳光,使她微微眯了眼。
但是,她还是走到院中来了。
隔着短土墙,看到几个邻家的妇人和孩子站在街上,热烈地谈论着。墙上告示牌贴
了大张红纸,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写着:云门舞集,四月十八日,美浓国中演出。售票处:
上海饲料行。
快到四月十八日,这一向平静的市镇,有着一点不同于往日的兴奋和骚动。
“云门舞集”,这妇人回到屋听时候想:“云门舞集究竟是什么呢?”
唐人韦庄的词有句谓“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就因为那样沉重平白的记实,
竟让千馀年前的四月十七至今不朽。而蒋勋所记下的某一年美浓镇上的四月十八,也应
垂为一帧永恒的画面吧。
蒋勋的艺术评述另有一可贵处,一般而言,艺术总离不开艺术家,艺术家是人,艺
术评诠都民是人,人和人之间难免有友谊上的压力,但蒋勋的评论方式,比较对“事”
不对“人”。讨论的是共同的大现象,而不重在个体的成败,例如论席德进的画,重点
便在如何赋新山水以新意义,以及如何假新技巧以传新山水。讨论所及的范围,远拉到
五代以来的画家和画论,其堂庑这大,感慨之深,自非常人可及。能免于“友式捧场”
和“敌式攻击”之外,且能同时一点一滴,建立起中国美学理论,应是蒋式艺术批评的
成功处,下面引述的资料便是在论席德进绘画成就时以“事理”为轴的例证:
范宽的“溪山行旅”是一张杰作,画的是陕西关中一带的山,从华北平原上突兀而
起,大气磅礴,用的是雨点皴,土质干硬,空气干燥清朗。这是北宋山水画的特质,当
时画家活动的主要地区是华北平原。北宋到南宋,北方的领土失于金,政治中心南移,
画家也大多迁到长江以南。面对新的山川,旧的技法不适用了,懒惰的人,还用画华北
平原大山的老套来画江南风景,自然难以动人,逐渐就被淘汰。认真的画家、创造力强
的画家,面对新的挑战,努力去观察自然,从真实的风景中归纳出新的构图,新的皴法、
新的画风慢慢产生了。
江南是多河流的地区,北宋的立轴画大山很好,写长河不一定合适。于是,长卷、
横幅的形式多起来了,使我宛然有乘舟
顺流而下的感受,视觉上,转高耸为平阔。河流代替了山峦,成为山水画的主题,
或者,至少与山峦平分天下。
地理环境的变迁,对于中国山水画的改变,有这样重大的影响,以后我研究明末的
浙江,也重重在他的画风与安微黄山的石质结构的关系,屡试不爽。
在法国的时候,有一次看到南宋马远画的十二幅册页的复制品,全部画的是水,大
概是给学生讲解的画稿,画了十二条河流波纹的特性。看了很感动,我想:做为第一代
在南方正建立家园的画家,马远需要加倍的功夫,才能为这一片绘画上的新山川造形吧!
一条河,由于
C. 求主角穿越唐朝安西军,在怛逻斯战役中被俘的小说。
边唐-葱山跳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