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鲁迅写的某篇文章中是否有人叫水生
《故乡》是现代文学家鲁迅于1921年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小说以“我”回故乡的活动为线索,按照“回故乡”——“在故乡”——“离故乡”的情节安排,依据“我”的所见所闻所忆所感,着重描写了闰土和杨二嫂的人物形象,从而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农村破产、农民痛苦生活的现实;同时深刻指出了由于受封建社会传统观念的影响,劳苦大众所受的精神上的束缚,造成纯真的人性的扭曲,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冷漠、隔膜,表达了作者对现实的强烈不满和改造旧社会、创造新生活的强烈愿望。
作品原文:
我冒着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我的母亲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母亲说。
“是的。”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闰土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检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吗?”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底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他,——怎样?……”
“他?……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
“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了。然而圆规很不平,显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似的,冷笑说: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的过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
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话。
他回过头去说,“水生,给老爷磕头。”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这正是一个廿年前的闰土,只是黄瘦些,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这是第五个孩子,没有见过世面,躲躲闪闪……”
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
“老太太。信是早收到了。我实在喜欢的不得了,知道老爷回来……”闰土说。
“阿,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还是照旧:迅哥儿。”母亲高兴的说。
“阿呀,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那时是孩子,不懂事……”闰土说着,又叫水生上来打拱,那孩子却害羞,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的;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亲叫闰土坐,他迟疑了一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规定……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不去卖,又只能烂掉……”
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
母亲问他,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了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和烛台,一杆抬秤。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们启程的时候,他用船来载去。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东西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经一扫而空了。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去。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收起
Ⅱ 荷花淀中的人物形象是什么
荷花淀人物形象分析:
1、水生嫂——女主人公,她是一个传统、善良的农村家庭妇女,尽心尽力地支撑家庭,不让丈夫有后顾之忧。得知丈夫要离家参军,她虽然心里为难,但还是支持丈夫的选择。对战争的亲身感受,使她对丈夫的抗战事业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于是她也投身到抗战的行列中,直接参加保家卫国的神圣事业。
2、水生——男主人公,是众多抗日人民的一个缩影。为抗日奉献一切,不顾个人生死,有着一种乐观向上的革命精神。
内容简介
《荷花淀》是孙犁的代表作之一。选自孙犁小说、散文集《白洋淀纪事》。全文充满诗意,被称为“诗体小说”。在激烈残酷的抗日战争里,一个关系着民族存亡的大背景下,小说选取小小的白洋淀的一隅,表现农村妇女既温柔多情,又坚贞勇敢的性格和精神。
小说通过对话、动作和典型的生活细节细致入微地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生动逼真地刻画人物性格。水生嫂是小说的主人公,当她听说丈夫要赴前线打击日寇时,作者通过对她正在编苇席时手指划破、鼻子发酸,为丈夫打点包裹等细节描写。
真实地展示了她把对丈夫的依恋与离别的感伤,转化为对丈夫赴前线抗战的理解和支持的心理过程。从而塑造了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农村妇女形象。
Ⅲ 双喜,水生,丁举人分别是鲁迅小说什么中的人物
双喜是《社戏》中的一个平桥村的同龄孩子,聪明机灵,带鲁迅去看社戏
水生出自鲁迅的《故乡》,是闰土的第五个孩子,同鲁迅的侄子交好
丁举人出自鲁迅的《孔乙己》,毒打孔乙己,凶狠残暴的统治阶级的代表
Ⅳ 长妈妈,水生是哪本书里的
朝花夕拾 鲁迅的
长妈妈是鲁迅的保姆 在他的文章中经常出现 至于水生
寻觅鲁迅笔下的水生
自打能喊爹叫妈起,我便认识水生了.那个水生,是闽南移民到村子里来的,年纪与我父亲不相上下,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前些日子离开了人世,据说享年七十三岁呢.后来上学、工作,我认识了许多叫水生的人,有同学,有同事,有亲友,有邻居,有老人,有小孩,女的不能起名水生,便叫水英、水莲、水香、水花、水兰、水妹什么的,总之,他(或她)们都是命中缺水,五行不全.在这些水生、水妹当中,鲁迅笔下的水生,我特别喜欢,他就像一颗星星一直高高地悬挂在我的心中.
这些年,我一得空闲便翻阅鲁迅文集,每当读到小说《故乡》时,便会升起寻觅水生的念头.鲁迅先生笔下的水生,是曾经唤鲁迅“迅哥儿”的闺土的第五个孩子,与鲁迅的侄儿宏儿一般大小,天真、活泼、可爱,寄托了鲁迅先生(或者说那一代人)许多美好的期盼和憧憬.我以为,那个“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少年水生,不仅仅是一个天真、活泼、可爱的少年,他是一只火矩、一盏引领人们争取自由幸福生活的航灯、一个民族一个时代的希望,同时他又是解放、振救那个黑暗社会的一个真正猛士、一个有责任敢于担当的勇敢战士!
在鲁迅去世70周年的一个秋日,我来到了先生的故乡绍兴.
鲁迅小说中的故乡,与眼前的绍兴相距八十多个春秋.这八十几年,太阳天天东方升起西边落下,月亮照例一个月圆一回缺一回.如今,鲁迅那“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绍兴,映入眼睑的不是高耸入云的楼房、宽阔平坦的大道,便是不见首尾的车流和满面春风的行人.宏儿如果回到故乡,他一定会想起水生,并带上礼品拜访水生的.水生还能识得临走时还说“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的小伙伴么?如果他们俩见面了,会不会像当年鲁迅与闺土相见时“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呢?……我想,不管哪一个季节回到故乡,任何一个“背井离乡”的人都会想起儿时的伙伴、忆起儿时那些有趣的往事.但是,现在的宏儿绝对看不见“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的;“渐近故乡时”,他的心情也一定不会“悲凉起来了”;那些“熟识的老屋”已不再是朱文公家的屋子了,它们成了游人如织的景观;“豆腐西施”杨二嫂,恐怕是一个既白皙、丰韵又端庄、贤能的大老板了.假如,鲁迅先生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故乡,那他笔下的故乡恐怕就是另一种风采另一种感动了.
在鲁迅故里东昌口广场,伫立着一堵高四五米、长十五六米的巨大花岗岩景墙和一组青铜雕塑,简洁明了地概括了鲁迅故里的独特风情和人文景观.景墙中表情自然、和蔼可亲、仪态从容的鲁迅胸像,画面上传统民居、小桥街河,以及三味书屋教师寿镜吾、鲁迅少年伙伴闺土等人物铜像,把热切寻觅水生的我又一次送回到了鲁迅的小说当中.
随着如过江之鲫的游人,我一阵风似的浏览了鲁迅祖居、鲁迅故居、百草园、三味书屋、鲁迅纪念馆、寿家台门、周家新台门、周家过桥台门、咸亨酒店、恒济当、鲁迅文化广场等等景点,仿佛行进在书本、图画中又像漫游在记忆中.小说《故乡》中,鲁迅惜墨如金,描写水生的文字才几十个字,我边走边回忆小说中的水生,边浏览各种景观边寻觅水生的踪迹.在鲁迅“聚族而居的老屋”,我想象着在游人们不经意之间“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在悬挂着“翰林”蓝底金字匾的周家老台门——鲁迅祖居的香火堂前,张挂着周家列祖列宗的神像,安放着牌位,摆放火烛、香炉和鱼、肉等祭品,十一二岁的闺土会躲藏在哪个角落里,像照看海边沙地上碧绿西瓜一样照看供品、祭器呢?在街面一家“臭豆腐”店门前,我看到了好几个年青漂亮的豆腐西施,她们操持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与行色匆匆的游人热情地攀谈着.在周家新台门口,几个皓首银须的老人悠然自得、闲庭信步地抬脚步入鲁迅故居,如果水生活到今天恐怕也是这种“老神仙”的模样了,从老人身上看不到一点儿闺土的“浑身瑟索”和“仿佛石像一般”.在鲁迅故居的“小堂前”,一对七八岁的孩子绊住了我的脚步,他们“松松爽爽”地拉着小手,说说笑笑地朝鲁迅卧室跑去,望着他俩欢快的背影,我痴痴地冥想了好半天.——当年水生和宏儿是初次相识,这两个孩子也是刚刚认识的吧?他们跑去会约定些什么呢?在百草园中,几畦芥菜在一排“高大的皂荚树”下径自嫩绿着,矮墙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光滑的石井栏”上斜坐着许多面带微笑的游人,几个孩子不知疲惫地在矮墙下翻弄着,也许他们是在寻找鲁迅当年遗漏了的何首乌或蟋蟀吧.在三味书屋,我找到了那张刻着“早”字的书桌,并挥毫在一块据导游小姐说是鲁迅当年习练书法的石板上写下“希望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这正如……”.
一个人的命运与时代息息相关,与国家民族息息相关.小水生后来如何,鲁迅先生没有说,我们也不必去猜想、预言.一个人不管缺水、缺金还是缺火、缺土、缺木,但绝不能缺失了一腔热血和不屈的脊梁,绝不能缺失了希望,即便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缺失了金、木、水、火、土,甚至缺失了灵魂.
秋日的阳光,携带着疏朗、高蹈、达观的气息,清清爽爽地照亮了我的每一个足迹,照亮了这片天地间的一草一木.漫步在东昌坊口的青石板街道上、小河边,我不厌其烦地观察着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像阅读鲁迅的小说一样阅读着每一个“过客”.阳光透过逾越了院墙的老树,从乌蓬船往来的水巷反射到我的面前,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美好的感觉在我的心中激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