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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大河入海流TXT下载

发布时间:2022-03-16 10: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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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篇感人的,好东西要共同分享哦。 十六岁的幸福阴谋
--文章类型:

十六岁的幸福阴谋

陈樱

那年我16岁,刚上高一。我记得那年的红叶特别红,车在公路上疾驶,我眼望车外,用余光仍能看见爸爸脸上隐隐的兴奋,这让我很不安。

每年秋冬季节的某个星期天,我都会随爸爸去一个叫关门山的医院看望妈妈,那是一家精神病院。每年的秋冬,妈妈基本上一个人在那里度过。

我知道爸爸隐忍的喜悦不是为了妈妈,所以一路上,我窥探着,观察着。爸爸刚过40岁,已经驼背了,鬓角处的白发像深秋的霜。直到我看见了她,她当时穿着洁白的护士服,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静悄悄地伫立在我们身后一会儿,然后轻声地问爸爸:“你刚来吗?”回首间,父亲瞬间挺直了背,满脸的阳光。这让我一下子洞晓了其中的秘密。爸爸郑重向我介绍:“这是你妈妈的特护,快叫李阿姨!”

她叫李晓芳,对我露出妈妈一样慈爱、温柔的微笑。那时我的妈妈正在面容狰狞地大吼,于是我哭着冲了出去,因为我突然觉得爸爸和妈妈都是一样可怜。

爸爸上医院看妈妈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一周两次,每次他都是打发司机回来,他在那里留宿一晚,这是几年来没有出现过的情景了,外公外婆都为妈妈高兴,尤其是妈妈的同事韩齐伯伯,他曾经为了妈妈跟爸爸大吵过,他们都说妈妈这次一定能痊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也许这是更大灾难的开始。妈妈因为病,已经变得多疑善变,如果让她看出点什么来,对妈妈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国庆长假,我对爸爸说:“我们俩一起陪妈妈几天好吗?”爸爸说:“那你的功课怎么办?”我坚持着,也许一向温顺的我,脸上的坚决和隐隐的敌意击中了爸爸,他叹了口气,同意了。

在关门山的第一个晚上,妈妈虽然还认不出我们,但是情绪很稳定。爸爸嘱咐我好好做作业,他要出去逛逛。我尾随他和那个李阿姨走进了旁边的树林里,却连冲到他们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倚着树,无声地哭……

第二天中午,李阿姨给妈妈打了镇定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半个小时后,妈妈不但没有安然入睡,反而歇斯底里乱喊乱叫,甚至张口咬了爸爸的胳膊。妈妈整整折腾了一个下午,直到又到了打镇定针的时间,我眼泪汪汪地乞求李阿姨,让她想办法,让我妈妈安静下来,她柔声对我说:“孩子,没事的,很快就没事的。”

我在她转身走向病房后,拾起了她刚刚扔掉的镇定剂的药瓶,接着惊慌失措地跑向病房……我在她给我妈妈注射的刹那,打掉了针管声色俱厉地斥责她:“为什么把我妈妈的镇定剂换成了兴奋剂?”

李阿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爸爸颤抖着手接过药瓶,在我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前,他反手给了李阿姨一记耳光。那一刻,妈妈出奇安静地呆坐着。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张扬出去,我知道有些东西缄默的重要性,像现在,单单我用凌厉的眼神,就让爸爸和李阿姨羞愧不已,他们已经彻底丧失了面对我的勇气。

不久,李阿姨调走了,妈妈换了特护。爸爸好像在这次事件中深刻反省了自己,他并没有因为李阿姨的离去,减少了去医院的次数。我越来越相信,妈妈很快就会彻底痊愈的。

以后的岁月里,妈妈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医院,她的病并没有痊愈,但是好像越来越轻,单纯用药物就能恢复得很好。我一直在学校寄宿。大学四年,我很少回家,从电话里听妈妈讲,爸爸工作很忙,她有事会找韩齐伯伯帮忙。我心里不由地萌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也许那个韩伯伯比爸爸更关心妈妈。

后来毕业了,我留在了省城,几乎每年都接妈妈出来住一段时间。爸爸依然很忙,他经常到离我这儿不远的省水利厅开会,但他好像从来不打算过来看我。

慢慢地我恋爱了,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有了更深的体会,爸爸妈妈之间那种淡淡如水的情感让人觉得揪心。我甚至无端揣测:会不会爸爸还在跟李阿姨藕断丝连?这样的剧情我看过太多。年少时,我渴望家的完整,现在,我懂得了完整背后的更大的残缺。

去年冬天,爸爸出了车祸,我一下慌了神,急急地陪着妈妈一起往回赶。我一下想起,从16岁开始,我漠视了他这么多年,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他不会就这样扔下我,就这样走了吧?那几个日夜,我陪着妈妈哭,陪她一起在医院里等待,我呆呆地望着手术室红红的灯,我乞求上苍:假如他能平安脱险,我愿意抛弃一切芥蒂,做他最乖的女儿。

后来,爸爸还是走了。我想:“他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这样决绝地离开,一定是上天在惩罚我。假如他能再看我一眼,再能说一句话,他说出来的一定是:他从来没有怪过我,他一直爱着我。我在老家待了半个月,每天待在他的书房里,整理他的遗物。我用颤抖的手打开他的日记,上面的细节对我来说,清晰如昨,却让我忍不住失声痛哭:

1996年10月2日,星期三

樱子举着兴奋剂的瓶子冲到我和晓芳面前时,我在那一瞬间打了晓芳一巴掌。那时的我几乎失去了理智,我爱晓芳,恰恰爱她的善良。我知道在妻子生病时和从前的老同学邂逅,而且相恋,是多么不可饶恕,可是我实在压抑太久了,一个精神病人反复无常的纠缠,让我感到窒息。

樱子的举动把我彻底打倒了,我无法相信晓芳的话,我拿了针管里残留的针剂去化验,结果并不是兴奋剂,樱子只是用一个兴奋剂的空瓶子诬陷晓芳,这孩子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家庭。面对一个孩子的阴谋,我由衷地恐惧,假如我再向前走一步,就会毁了她的一生,即使我有10次生命,我也只愿意给她幸福……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10年前,我观察到每天中午即使打了镇定剂,妈妈还是哭闹,于是我就抓住这个契机,用口袋里事先准备好的兴奋剂空瓶诬陷李阿姨。原来那时他和李阿姨就已识破了我的诡计,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害怕被我揭发,才表面上分手了,实际上爸爸却是为了我,任何情感他都割舍得干干净净了。

有一次,我问妈妈,最初是什么起因让她精神上出了问题?妈妈沉吟了一会儿,却很坦白:“那个时候,我跟你爸爸老是吵架,在感情上就很依赖你韩伯伯,虽然并没有出轨,但是我的确爱上了他,他也爱我,他的妻子就跑来跟我大吵大闹,还把我写给他的信贴出来。后来你韩伯伯离了婚又来找我,但是你爸爸仍不离不弃。但是,你知道女人的心总是跟爱一起走的,所以……”

我如雷轰顶——原来,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如我想象,爸爸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妈妈的一句不好,而他也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我常想,如果没有那次兴奋剂事件,也许爸爸和李阿姨,妈妈和韩伯伯就会拥有他们真正的幸福;如果有了那样的因果变迁,爸爸也许就不会刚满50岁就溘然长逝;如果……我不知道每个如果的后面还有多少种结局,但是这一种肯定是我不想要的。每一个人的一生里都持有的是一张有去无回的单程车票,所以错了的事,就永远无法再回头。我只能在之后的日子里,慢慢承受着来自内心深处对自己曾经错误的惩罚……

王桃林选自《当代青年》

插图/veron 责编/苇枫

情•念
--文章类型:

雨丝淅沥如六弦,

弦断情亦缘.

庄周在梦中化蝶,

夜的缠绵,

思念绵延不绝.

沧海有泪,

蓝田日暖,

玉的光华不断,

一年一年,

未改还如前.

曾经的甜蜜,

漫在温柔的海岸.

待去追寻,

已不再浓烈炎炎.

情去莫念,

让记忆在海底沉淀.

当时惘然,

却是爱在心底腐烂.

中国少女
--作家:陈丹燕

在一个炎热的夏夜,我陪一个美国中学生访华团到我母校参加晚会。虽然离开学校已经多年,但一看到我们曾贴满过大字报的红色围墙,少女时代的往事便纷纷涌来……

非常爱提问题的美国女孩纷纷问我:“中国少女怎样?”

“你们想象中怎样?”我问。

琼深思熟虑地说:“不说话,不笑,非常神秘,有人管着。是这样?”

“这的确是个谜,谜底自己去找吧。”我笑着说。

“哦,你真有趣!”她们都笑了,以为我在卖关子。她们真爱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晚会开始了,鼓掌,讲话。学校的小乐队放在操场尽头的一个平台上,那四周放着花,围着彩灯,还漆了黄色,差点就认不出来。那儿原本是防空洞出口。还是我当学生时候挖的呢,充满战争色彩。从前学校开大会,这儿也常当主席台什么的。

一个女孩在台上微笑地看着我们,剪平的头发在肩上飘拂,她开始唱歌:

有句话语,

就是关于小雨,

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漫步在小雨里。

声音很细,很纯,还完全是少女的声音,她脸红红的,微微歪着头,端端正正站着,垂下肩膀,有点含胸,绞着手指。她的眼睛蒙蒙眬眬,好像刚刚苏醒过来,不由自主地在幻想什么,向往什么,显得温柔极了。

我们四周许多女孩的眼睛里都出现了这表情,出神的样子。在她们中间,我看到一张虽然变老,但我不会忘记的脸,很敦实,紫红的脸膛,青青的下巴,我们的班主任!我的胃又不舒服了,不断蠕动。他平静地坐在那儿,而且还带着笑容。

在少女时代,在这儿当学生的时候,我也曾经感到有什么东西醒来了,心里轻轻骚动着,不知怎么的,就出神了。

那时候,我也很喜欢唱歌,女同学都喜欢唱歌。内心的骚动好像总迫使我们想张嘴唱歌,唱美的、抒缓的、情真意切的歌,而且那么容易就沉浸在歌的想象里。但那时候没有这种歌,我们从小就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歌,那时候,大家都一窝蜂地去学唱《卖花姑娘》的歌,但心里感到不满足。

有一次,我找到一张《我的祖国》的歌纸。“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那抒缓的、情真意切的歌一下子把大家吸引住了,全班的女生都像得了宝。

放学以后,大家都自动留下来,等男同学走光以后,我们用课桌顶上门,就开始唱歌。那时没有几个人识简谱,但却很快地凑出来了,不久,大家都会唱了,一个人没有比少女时代更容易学歌的了。

那时我们三三两两坐在课桌上,抱着膝盖,搭着肩,天上的云很白很白,天很蓝很蓝,风吹过,很轻,鸽子扑扑地扇着翅膀在天上飞,非常美,还有我们的歌。我们好像去到朦胧而神秘的世界里,在那里我们都美丽异常,我们屏住呼吸,等待将要灿然出现的奇迹。

过了几天,早操时候,就在那平台上(那时还没有油漆,灰色的,非常难看),我们班主任向整个年级的男生和女生说:“我们现在有的女同学小资情调非常严重,放学不回家,躲在教室里唱旧歌曲,像野猫叫似的……”

后面的话我全没听见,只想到春天晚上醒来的时候,听过外面野猫凄厉的叫声,叫得令人十分厌恶。我很想吐,胃里不断蠕动着,嘴里一阵阵发酸。

后来,我们班上的女生再也没人唱歌了。我也不再想唱歌,心里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一时全不见了。每当感到有什么东西要苏醒过来时,我再不会充满惶惑和喜悦地等待,而是厌恶地赶紧把它压下去,想到老师那句话,野猫叫似的!甚至总感到自己有点像个罪犯,野猫叫似的!

耳边一阵掌声,女孩唱完了,大家都使劲鼓掌,她张开嘴欢笑,点着头,还有点矜持。她穿着白衬衣,蜡染的蓝花裙子,长过膝,像一面崭新的旗帜。

我以后好像没有这样由衷而宁静地笑过,大大方方地站在许多人面前。我总感到自己很难看,不太干净,有时非常感伤,有时又非常粗暴,和人大声吵架,涨红脸,挥着拳,而且常常感到无聊,不知道用不完的精力该往哪儿打发。有次老师让我上平台去代表班上同学发个言,一共一张纸,我结结巴巴地念得连自己都听不懂,最后,还把“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向前”说成“沿着社会主义大道越奔越走”。在一片大笑和口哨声里逃下台来,大哭了一场。

不过,那种轻轻的、痒痒的骚动总不会消失,压久了,会爆发。终于到了那一年的冬天,为了帮老师开家长会,我和两个女孩留在学校里。

我们到对面小铺子里去吃饭,一边为自己已经可以像大人一样,往家捎个信儿,就在外面为了公事不回家吃饭,得意不已。吃完饭回到学校。黄昏中的学校非常安静,灌木在暮色里飒飒作响。天空中绊红色的晚霞显得很温柔。我感到一种不可遏止的快乐和骚动,没法形容它,它那样迅速地弥漫到整个胸间,我说:“哎,我们来跳舞,怎样?”

她们都兴奋害羞地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

可我们什么舞都不会跳。

“我们来学白毛女逃出黄家时迈大步走路的样子。”我说。

于是,我们在大楼外面铺着梧桐落叶的小路上开始互相扶着,努力把脚伸直、抬高,然后再换一只脚。一开始,我们嘻嘻哈哈地笑,拼命使自己姿态优美。突然,我们在一扇玻璃门上看到自己,一举一动都难看,真的难看,僵直的,腿弯曲着,背也弓着。我们都很伤心,我们怎么会这样,不会任何一个舞蹈。

我在这学校度过了整个少女时代,压抑而且绵绵不断地在没歌没舞和想歌想舞里煎熬。

眼前闪过一片天蓝色的短裙,一群女孩在轻快的音乐声中跳起集体舞。据说这是体育课的一个项目。她们大都剪着整齐的短发,有个女孩头上别出心裁而且非常雅致地戴着两只深红葡萄发夹。她们娇柔而热情勃发地笑,在转动中,裙子不断飘拂,露出细长而结实健美的腿,她们的腿那样轻盈地迈动,我想到春天挺拔的白杨树。

这才是少女身上才会有的生命的美,青春伊始的美。

温文尔雅地一扭腰肢,大方热情地微微摆动腿,愉快地抬起脸来笑,像灿烂的星辰。

我身边的美国女孩们兴奋地大鼓其掌,用脚打拍子。

突然,少女们一个接一个跳到操场上来了,不知怎么的,很快地,整个操场都挤满了快乐起舞的人,五颜六色的衣裙,容光焕发的脸,这真是个奇妙的舞蹈,集儿童集体舞、交谊舞和迪斯科于一体,每个人都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尽情跳。

眼前的景象,我想就是:青春好年华。

亮晶晶的汗珠沿着那个唱歌的女孩的面颊滚落,她转到我身旁,优雅地一抬手:“来跳吗?”

“不,”我向后退,“我不会,我有别的事。”她点点头,转向我旁边跃跃欲试的琼。她格格笑着和那女孩一块卷进了欢乐的人流。等她们转开的时候,我心里升起一阵失望和后悔的情绪,我也真想去跳跳啊!这简直是我们这一代韶华已逝的人们的夙愿。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过的一幅画,一个女人跪在河底,整个人都被水淹没了,但她双手托起了一个婴儿,那婴儿伸出双手仰向岸上的树枝上的果子。我感到一阵颤栗。

琼拉着那女孩跑来,向我大叫:“噢,陈!真太妙了!中国少女!请你帮忙翻译。”

“好的。”我说,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们红扑扑的脸。

“哦,你们真是太可爱了!”琼说。

“谢谢,你也很可爱。”那女孩笑着摸摸琼的脸。

“我在美国时听人说中国不属于自由世界,控制很严,不能随便说话,以致中国人难得笑一下。”琼耸耸肩,做不屑一谈的样子。

那女孩大声笑起来,“我天天都笑,还唱歌。”她看看我。

我问:“真的没人禁止吗?如果有人呢?”

那女孩轻快地说:“上星期我们学世界史,去看《列宁在十月》,斯大林说:我们不理睬他!哈!”

琼触触我手臂:“How open!”Open(开朗,坦率,敞开,不受禁止),这真是个奇妙的词儿。

我笑着把琼的话告诉那女孩,心里好像有点发紧。我曾经是中国少女,她们现在正是中国少女,我感到一阵心酸,一阵欣慰。

女孩和栀子花
--作家:汤素兰

小屋座落在大江畔。推开门窗,就能看见流淌的江水,来往的船只,还能看见人潮如织的码头。

女孩出生的时候,妈妈在门前种了一棵栀子花。

女孩长大的时候,栀子花也长大了。

女孩喜欢跳舞。有一次,学校要举行舞蹈比赛。女孩自己编了一个很美的舞蹈。女孩觉得,如果穿上一条白裙子跳这个舞,一定会有很奇特的效果。妈妈给女孩找来了雪白的裙子、米白的裙子和乳白的裙子,女孩一条一条试过来,都觉得不太合适,因为无论是雪白、米白还是乳白,都不是女孩想象中的白色。当时正是五月,栀子花在屋门前盛开,清香随着微风,阵阵飘散。女孩看着朵朵盛开的的栀子花,说:

“我想象中的裙子,是栀子花颜色的。”

栀子花的颜色,是粉白中透着淡淡的鹅黄。

到哪里也找不到栀子花颜色的裙子,而比赛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了。

在比赛的头一天晚上,女孩还没找到合意的裙子。女孩非常发愁,她说:“再找不到我想象中的裙子,我就放弃比赛算了。”

第二天早上,女孩醒得很早。拉开窗帘,晨曦从窗口洒进来,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墙角的衣帽架。女孩发现,衣帽架上挂着一条裙子,它有着栀子花的颜色,还散发着栀子花的芬芳。

女孩穿上裙子,啊,不大不小,正合适。女孩在原地转一圈,啊,她觉得自己变得无比轻盈,简直就像要飞起来似的。

女孩扑到妈妈的怀里,说:

“妈妈,谢谢你给我的裙子,这正是我想要的!”

可是,妈妈告诉她:“孩子,这裙子并不是妈妈给你的呀!”

“那是谁给的呢?”

妈妈摇摇头:“不知道。”

女孩穿着那条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裙子,去参加舞蹈比赛。女孩一会儿像一朵盛开的栀子花,一会儿像一只飞翔的白色鸟,她的舞姿那么漂亮,那么迷人,征服了所有的观众和评委。女孩获得了冠军。

站在领奖台上,捧着鲜花和奖杯,穿着栀子花颜色的跳舞裙,女孩真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摄影师为这个幸福的女孩拍了一张照片。

妈妈把女孩的照片用镜框装起来,放在女孩的窗前。那条白色的跳舞裙,女孩把它挂在衣帽架上,想跳舞的时候,就穿着它跳一会儿。

从那以后,屋前的栀子不再开花了。只有满树叶片,年年翠绿。

地下住着一个地精。他神通广大,会施魔法。地上所有的植物都是属于他的。

当栀子花知道了女孩的愿望以后,栀子花向地精请求:“请你对我施个魔法,将我的花瓣变成裙子,送给女孩吧。”

地精说:“我可以施这个魔法。但你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开花了,你愿意吗?”

栀子花说:“我愿意。我虽然没有了花朵,但还有绿叶呀。”

地精叹了口气:“唉!”然后,从宽边帽沿里取出魔杖,说:“好吧,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孩不再喜欢跳舞了。女孩也不再喜欢小时候玩过的洋娃娃,不再喜欢妈妈为她扎的羊角小辫。女孩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女孩心里装着那个男孩,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了。

自从女孩不再喜欢跳舞,那条洁白的跳舞裙,就一点点变暗了,它的芬芳也越来越淡。一个早上,那条裙子变成许多干枯的小碎片,就像干枯的花瓣一样,落在衣帽架周围的地板上。

那个早上对女孩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她喜欢的那个男孩,要离开家,乘船到远方去了。

就像当年参加跳舞比赛一样,那天早上,女孩醒得很早。她推开窗户,晨曦从窗口照进来,照亮了房间,也照到了地板上那些暗褐色的碎片。

女孩说:“哎呀,这地板怎么这么脏呀!”

女孩连想也没想,就把裙子的碎片扫进了垃圾箱。

男孩离开家乡以后,女孩也想离开家乡。女孩对妈妈说:

“妈妈,我要去找那个男孩。”

妈妈说:“如果我的女儿想出去,妈妈无论怎么挽留,都是留不住的。好吧,妈妈给你买一张船票。”

女孩说:“不,我不想乘坐普通的船。我要坐一艘很特别的船去找他。我要让他一看到我和我的船,就会喜欢我。我要成为他梦中的新娘。”

“他梦中的新娘是什么样子的,你知道吗?”

女孩抿着嘴笑一笑,调皮地说:“我知道!”

原来,男孩曾告诉过女孩,他做过一个梦,梦见一个美丽的女孩乘着一艘绿色的船,来到他的身边,那艘船上,还有一片绿叶形的风帆。

女孩和妈妈到处寻找,可是,到哪里也找到梦想中的绿船。女孩脸上的笑容消失,脸上的红晕也一天天消失。女孩病了,她越来越瘦,越来越没有精神。

又是一个早晨。一群喜鹊忽然飞到女孩的窗前,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叫得很欢。女孩已经病了很久,她很久没起床了。这时,她被喜鹊的声音吸引着,慢慢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晨曦照亮了房间,照亮了窗前的女孩。

晨曦照亮了窗外的大河,照亮了河边的码头,照亮了码头边停着的小船。

那是一只翠绿的小船,弯弯的,像月亮一样。绿色的风帆涨得满满的,仿佛在呼唤着女孩。船身浮现着一片一片栀子叶形的花纹,散发着好闻的栀子叶的清清气息。谁都看得出来,这只神奇的小船是由成千上万片栀子树叶拼成的。

看到梦想中的绿船,女孩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妈妈把女孩打扮成美丽的新嫁娘,让她乘着这艘绿色的小船,到远方去寻找那个男孩子。

男孩住在远方的城市里,那座远方的城市也临着一条大江。那一天,男孩子正在江边散步。当他看见一片绿帆从天边驶来时,他紧张极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心怦怦直跳。男孩一直盯着那片绿帆和帆下的绿色小船。当小船慢慢靠岸,身穿洁白衣裙的美丽新嫁娘从船上走下来时,男孩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才敢相信,梦中的新娘,真正来到了他的身边。

男孩张开双臂,女孩扑进了男孩的怀中。男孩吻了女孩,女孩也吻了男孩。就在他们亲吻的时候,那只神奇的绿叶小船,随着水流漂走了。小船在江上漂了一会儿,慢慢地,变成了一片一片栀子树叶,飘散了,消失了。

自从女孩离开家以后,她家门前的栀子树,一片叶子也没有了。

地下住着一个地精。他神通广大,会施魔法。地上所有的植物都是属于他的。

当栀子花知道了女孩的愿望以后,栀子花向地精请求:“请你对我施个魔法,将我的叶子变成小船,送给女孩吧。”

地精说:“我可以施这个魔法。但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绿叶了,你愿意吗?”

栀子花说:“我愿意。我虽然没有了绿叶,但还有树枝呀。”

地精叹了两口气:“唉!唉!”然后,从宽边帽沿里取出魔杖,说:“好吧,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一年一年,女孩子家门前的栀子树,不开花,不长叶子,只剩下一丛黑色的枝丫。

一年冬天,女孩又回到江边的村子里。那时候,女孩的妈妈已经很老了,女孩也不再是小女孩了,她的额上有了皱纹,耳际有了白发。

天气非常冷,女孩的手冰凉冰凉,她央求妈妈生一堆火,让她烤烤手。妈妈说:“孩子,家里的劈柴不够干,你去找一些小树枝来引火,我才能把劈柴烧起来。”

女孩走到屋门前,看见了那一丛栀子树。由于年复一年风吹日晒,树枝已经干枯了。女孩想:“这些光秃秃的树枝,便是很好的引火柴呀!”

女孩把那些树枝砍下来,抱回火塘。那些树枝在女孩的怀里散发着栀子花的清香气息。

妈妈把树枝堆在火塘里,划一根火柴,树枝燃烧起来,火焰发出“呵呵呵”的声音,屋子里弥漫着栀子花的清香。

妈妈高兴地说:“孩子,你听,你回来了,连火都笑起来了呢。”

女孩把手伸到火塘上烤火,树枝燃烧得更旺了,火焰“呵呵呵”笑得更欢了,火焰往上升腾,一直舐到女孩的手,让她感到热呼呼的。

过了一会儿,树枝燃尽,红红的劈柴烧起来,整坐小屋都暖和了。

地下住着一个地精。他神通广大,会施魔法。地上所有的植物都是属于他的。

当栀子花的树枝被烧成灰烬以后,栀子花只剩下干枯的树根了。

地精来对栀子树根身旁,对他说:

“你现在已经没有了花朵,没有了树叶,没有了树枝,就连树根也快要枯死了。如果我给你新的生命,你想成为什么?”

“我依然想成为女孩家门前的栀子花。”树根回答。

地精叹了三口气:“唉!唉!唉!”然后,从宽边帽沿里取出魔杖,说:“好吧,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第二年春天,女孩家门前的栀子花树树根上,长出了一棵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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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快要落山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洒在崇山峻岭之上。
这是天陵山的余脉,属于洛州巩县的一片山区。
一条小河将群山一截两半,缓缓地流向北方,最后作为黄河一个不起眼的支流,流入洛水,流入大河,融入大海。
河水在夕阳余辉照射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如同无数的金色的精灵,随着轻微的晚风玩皮地跳动。
在小河的旁边,无数的青杉翠柏之间,有一个小村庄。
王画站在山岗上,看着山脚下这个村庄。
现在村中的村民开始做晚饭了,袅袅的炊烟升了起来,与傍晚升起的山霭绞在一起,一层层,一道道,化作了流动的云烟,在归林还巢的小鸟鸣叫声中,村庄便有了一丝仙境的感觉。
这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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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传奇》是一部在起点中文网连载的传统武侠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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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树成片地飞过


现在,我们大家又都坐在这个教室里,为刚拿到红皮毕业证书而骚动不已。我们大家,在这儿,按这种格局,已经呆了3年。1095个日夜倏忽而过,今天是最后的时光,教室里一片鸦噪。“微笑的庞老师”立在讲台上,不动声色地笑。这一切都跟过去一样。庞老师轻拍两下巴掌,在这一片鸦噪声中,不动声色地笑着说:同学们静一静……
这儿,我已经是在说一个故事的结尾:你知道,我们——毕业了。
现在,我最后一次地坐在我靠窗的坐位前,自然,我已经在这个位置坐了3年。3年的日日、时时、刻刻,我坐在这儿常常在想的是:
我的日子还没有来临。
我朝窗外望去。你当然知道我不会指望从这个窗口能看到什么蓝天白云、芳草艳阳之类的东西。我看到的是,几乎触手可及的另一幢灰色大楼的一排排窗户一明一暗地反射着阳光。那是初中部的大楼,在那儿的窗户里面我也曾经坐了3年。那3年中我想得最多的是,我要跳到对面的大楼里去——就是我现在所在的高中部的大楼。我如愿以偿了,也就是说,从12岁到18岁的时光,我唯一所干的事就是从一幢灰白色大楼移动到另一幢。我们这个中学是地区最好的重点中学,所以你认为我还可能跳到其他什么鬼地方去吗?
庞老师在说些什么我差不多一个字也没听见。我要想想,是从什么时候起,他那口流利、圆润的京腔对我完全失去了吸引力?我的注意力再也不会因为他的微笑、他的几分幽默并极富煽动力的话而被高度吸引。大概是后来,我终于发现,无论如何这只不过是一具外壳而已,他的真人在壳里面。
我的眼斜斜地看过去,我看见我的同桌安正挺着脖子,嘴唇微张,目光正视前方讲台,本来就圆溜溜的眼瞪得更圆乎了。这是她听讲的一贯姿态,可以用一个形容词精辟地描绘:如饥似渴。那种恨不得把每个音节都咬碎嚼烂吞进肚里消化在肠胃中的如饥似渴。不管怎么说安总是很美丽的,尽管此刻她的神态正是典型不过的蠢样,可照样使她显得很美丽。大概她会永远这么美丽下去,我不无嫉妒地想,那么,让我衷心地祝愿她永远这么美丽下去吧。大家要分手了,何妨用宽容来显示一下各自的风度。
我的左前方有一个座位空着,我不能否认这空着的座位给了我一种满足感。愫没来参加毕业典礼,我的估计没出错。愫是天才,谁都知道。天才的愫只考上本省的师范院校,为此学校沸沸扬扬简直象……象泥石流。我长到十八岁还没遭遇过泥石流,不过我从科普文章上读到,泥石流一旦爆发则是势不可挡。
不知过了几会儿以后,教室里骤然间骚动起来,凳子噼里啪啦乱响,大家纷纷离座。我完全不知怎么回事地问安:就这么散了?安说,是呀庞老师说了植树去嘛,卡车在外面等着呢。
我最后一个起身。环视教室,正面墙上是我的熟悉不过亲切不过的黑板,那黑板已不再漆黑,过多的粉笔屑使它蒙上了一层灰白;四周墙上张贴着哥白尼、爱迪生、居里夫人、爱因斯坦的画像,每张像下方有一段格言警句或者说名人语录,诸如“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一类。最后我回过头,我知道我将看到的是班级黑板报,那上面自然会有一半以上是我的文章,这期上我记得有一篇题目好像是:遇到讽刺打击怎么办?
我回过头去,立刻怔住了。宏站在我身后,直视着我,目光在镜片后面闪闪烁烁。只有我们两人,偌大的教室显得无比空旷,所有的喧哗早如落潮般杳无踪迹。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宏正好站在阳光中,我看见他脸上茸茸的金黄的汗毛和唇边刚长出的年轻的胡茬。该说什么?该用什么表情最合适最得体?我迅速而艰难地思索着。最后我仿佛天真无邪地一笑,说:
你不去种树吗?
宏说,等你。一块去。
我和宏朝卡车跑去,我知道整车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和他,可我已经没法在乎了。安在车上用手拉我,用她娇俏的声音埋怨我,哎呀你怎么才来!卡车都要开了!
我在车厢上找到一个落脚位置,站定,我立即看到堆在车厢一角的树苗。我俯下身仔细看着绿得那么幼稚的叶芽,我毫无疑问地断定,是杨树!没错,就是那种挺拔的有着圆圆的叶片的白杨树。一时间,我又惊又喜。安在一旁拽我,你站站好,车要开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庞老师。这就是说,卡车将在一条光秃秃的尘沙飞扬的公路边停下,我们将在路边栽种树苗;若干年后,会有两排挺挺的小白杨在公路两侧立着,若干年后,大大小小无数车辆风驰电掣地驶过,所有的人都将看到:
白杨树成片地飞过。
我的心里被一种莫以名状的东西搅来搅去搅得厉害。搅得我心痛。不是那种得了绞肠痧的痛,而是甜酸苦辣诸多滋味骤至,我小小的心几乎负荷不了。成长的岁月里所经历过的一切如被所罗门王的咒语所呼唤,像飓风一般呼啸而至,我在风中跌跌撞撞,站立不稳 ,目光迷离,泪水婆娑……
谁唱起那支童年的歌:
挖个坑呀
下颗种呀
舀瓢泉水催催芽
……
这是一支种南瓜的歌。可是没关系,种杨树也一样。
我在卡车上迎风而立。
白杨树成片地飞过。


我第一次注意到这种普通不过的情景,是在念高二时去省里参加全国二十四省市自治区数学联赛回来的途中,你知道正是这种情景太普通了所以一般人根本就是视而不见。那回坐在车里我的心情坏透了,后来我仿佛突然间看到了那幕情景:白杨树成片地飞过。从此这句话就像偈语一样嵌进了我的脑子里。
你可能很难想像那次竞赛回来我坐在车里的心情。当时当刻,我最大的愿望是这车能翻掉,然后所有的人都罹难。连我自己也并不情愿自己再活着。你知道按我们那地方的地形,要翻车简直是易如反掌。我设想过三种情形。一种是客车咕噜咕噜翻着跟头滚下山坡,就象电影里常见的那样,轰然巨响之后火光冲天而起,车子烧起来了,我们将变成一具具毫无二致的焦臭的尸体,或者,干脆没有尸体——已经提前火化了,余烬之中只能找着一截脚踝骨,几颗白牙齿,或者一把没烧尽的头发,等等,只有上帝知道它们是属于谁的。天!这太可怕,连我自己都被自己设想的场面弄得不寒而栗。这是我最不愿意出现的一种情况。第二种是车象脱缰野马一头撞在迎面而来的石壁上,我不知道我们大家会遭遇到怎样的苦难,我想像不出,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可能我会死掉或者瘫痪。庞老师最好只受一点轻伤,那种疗养一段时期便可以出院的伤,他的老婆文老师会接他出院,他又将站在讲台上,会有一批新的学生继续崇拜他。那么愫呢?愫也只应该死掉或者瘫痪,真的我毫不避讳地说,在很多时候,我简直恨她。因为她比我行,在数理化上,愫是真的有天份,虽然在整个中学时代我拒不承认这一点。噢,天呐,宏怎么办?他可是既不应该死掉也不应该瘫痪。在所有人中,我唯一愿意菩萨保佑,大吉大利、大福大寿的人就是宏。宏该好好活着什么事儿也不该出。宏活着我要请求他每年在我的祭日给我的坟前放一束花。我喜欢石竹花,那种叶子很绿很绿,花很白很白的。我要让他常常想起,一个美丽、聪明、心高气傲的女孩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对他说就死去。这真是一个凄艳的故事。其实我想当时我关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我只不过觉得这么想很浪漫、很美丽、很有“情调”,仅此而已。第三种情况是车掉进公路下边的河里。我们那地方的公路,多的是盘山道,往往一边是高大的石壁,另一边便是泱泱大河,车掉进河里的情形并非没有发生过。如果我们的车……,我充分施展着我的想象力……车厢里灌进水,车门打不开,人们要窒息而死……宏破窗救我出去,当然他也会救庞老师、愫和其他人,可我认定他会第一个救我。当然我知道我永远不会有机会问问他是不是这样。
幸亏我不是司机,所有的人都要感谢这一点。车行驶得很平稳。车厢里有人闭目养神,有人高谈阔论,有人只看着窗外,譬如我。
我告诉过你我心情很坏,坏极了坏透了以致设想出那种种恶毒的场面。我当时甚至想,不翻车的话我简直要活不了了。当然我照样活到了现在,可当时真是那么想。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考得很糟,这次竞赛我发挥得极不正常,总之情形糟糕得一塌糊涂。
其实我并不指望拿奖。我向来认为这种竞赛只有两种人能拿奖:天才或者白痴。我很不幸恰恰既不是天才又不是白痴。我不指望拿奖,然而我还是被我的失败击倒了:简直就没有顺利地完成过一道题!我所习惯的思路在那种题型面前根本就束手无策。我确定无疑地相信,我们学校参加竞赛的三人中我将是最糟的一个。考完试大家回到旅舍,庞老师逐题让我们回忆解题经过,愫和宏都谈得很热烈很急切,只有我一言不发。后来我干脆告诉庞老师我累了,我不想再谈论什么考试、竞赛、数学,我要回我的房间睡觉。
我感到十分十分丢脸。而我又从来不是那种目光短浅、就事论事的人,我“高瞻远瞩”地看到:及至竞赛成绩寄到学校,我的脸将往哪儿搁?我的骄傲又何处可藏?无疑我考得很糟,所有的人都会认定我不行,认定我不知愫……如果愫侥幸获奖,哪怕是三等奖,学校又会多么为之轰动,她的光彩将愈加衬托出我的黯淡……
当时我真是体会到了“痛不欲生”的感觉。
因为我有晕车的毛病,所以上车的时候他们三人将一个靠窗的座位让给我了。从上车起我一直将脸向着窗外,一次也没有回过头来。我独自沉浸在胡思乱想的天地里,我真实在感到我的痛苦是那么深重,又是那么真切具体,几乎触手可及。我还感到在这强大的痛苦面前我的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我很清楚车不会翻,即使翻了我也会抓住一切求生机会,没人比我更爱惜我的小命;我还想过我在那幢灰白色大楼五层楼的平台边缘往外跨出一步,下边是水泥地,我可能会脑浆进裂,骨骼折断,所有的人都将大惊失色,庞老师一定再笑不出来……这种报复的快意虽然十分令我心驰神往,可我也很清楚地知道我迈不出那一步,我说了我爱惜我的小命。何况,父母失去我的悲恸会使我的举动成为一种罪恶……于是我忍不住要像屈原一般质问苍天:为什么独有我活得这么辛苦这么艰难这么不愉快?当时我觉得我的质问是那么振振有辞,那么具备感人肺腑的力量。直到事过境迁的如今,我才有几分惭愧地想到,屈老夫子如若知道我将自己的“苦难”与他的伤国哀民之心相提并论,恐怕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了。
汽车终于驶出盘山公路,开始奔驶在一条平坦的柏油马路上。当我花了很大力气挣脱开自己的思维,开始对窗外的景色恢复感知的时候,我所看到的第一幕情景便是:
白杨树成片地飞过。
很难说明那一刻我神思飞扬的状况,我真正被这种人们习惯于视而不见的景色弄得如痴如醉。我注视着一排排白杨树迅疾地掠过窗口,一排排白杨树又排山倒海般滚滚扑来。
就在那车窗口,我第一次想到,一段段的生命就象一处处的风景。无论多么令你难以忘怀的日子,都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处风景,它们既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一切终会过去,一切必将到来。白杨树成片地飞过。你所经历的日子被抛在后边。新的日子又迫不及待地来临了。
在那幢灰白色大楼的窗口,我常常想,我的日子还没有来临。后来我才感觉到这句话中可能有一点错误。
我第一次从窗外收回视线,回到车厢内。我第一个接触到的是宏的目光。那里有恻隐、担心、关照诸如此类的东西,他如此入神以致忘了收回他的视线,我惊奇地睁大眼瞪着他,几秒钟后这个呆子终于醒过神来,方懂得几分害羞地垂下头。
我扭过头看我侧旁的愫,愫一向惜话如金,此刻她正视前方,嘴角抿出了线条。我看见她尖尖的下颏、塌塌的鼻子和她窄窄的不饱满的额头。愫的前额中央有一道深深的横纹,像一条凹陷的浅沟,因此看见愫的第一眼,很多人会惊异:这个小小的、似乎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姑娘竟长着这么一个早衰的额头。我想,可能,愫的天才就在她的额头里。
庞老师竟睡着了,头仰在椅背上,嘴微张,鼻息均匀。那不动声色的笑从脸上抹去了,倒显出意外的真实亲切。此刻他无疑很累,整个姿态都写着“疲惫”二字。我轻轻吸了口气,将目光移开。
下车的时候,宏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走到我面前很快地说:
从考完试你就没说过话,其实大家都考得不怎么样,你别放在心上。
他没敢看我讪的笑面容,故作镇定地大踏步走开了。


我与愫从小学一年级便在一个班,是老搭档也是老对头了。我们要好的时候也习惯于唇枪舌剑,在这点上她往往占不了上风,所以后来她逐渐对我很冷淡。我说过愫是天才,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便开始学初中的课程,她的父母都是扫盲水平,而且你知道那时候还没有请家庭教师这一说,所以她完全是自学。我表示疑惑、表示钦佩的一点也就在此,一个人没有种种利诱相逼的外界力量强迫着,怎么可能去兴兴味味地与XYZ们打交道呢?这真是见了鬼。
所以好学生也有若干种,愫这样的是一种,他们有“智慧的要求”;我这样的又是一种,我只有当“好学生”的要求。念初三之前,小说占据了我的绝对兴趣。我知道我功课不如愫;所以我总是非常虚心地向愫请教,而在起初她总是很乐意赐教的。我忍受了很多年她的胜利感。这种情形持续到初中升高中的升学考中,我居然鬼使神差地考了个第二名,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初三用功了一年能有这么大的效果。那次考试中,宏是第一名,愫第三名,比我少了0.5分,从此以后,愫对我的冷淡与日俱增。而我向愫“虚心请教”的频率也与日俱增,我好像傻乎乎地什么都不懂,既不懂许多她懂的问题,又不懂她态度的冷淡轻慢。总之,到了高一学年,我的总分成了全班第一。可是我知道,我比不过愫,愫始终是我的威胁,只要班上有愫,我的第一名就永远岌岌可危。所以我很多时候简直恨愫你该可以理解了吧。
我从来不认为宏构成我的威胁。说实在的我认为最适合宏的地方该是运动场。你没看见过他在绿茵场上叱咤风云、生龙活虎的劲头,嗨!简直叫人心醉!篮球、排球、足球;长跑、短跑、跳高、跳远、掷铁饼、投手榴弹等等等等,他该得几十项“全能”了。可惜他是个大近视眼。宏身材修长匀称,而且精力过人,身姿矫健,宏天生该是个运动家,就象我天生该是个写小说的。很早我就认识到:以后如果我什么也不能干了我还可以去写小说。我真感谢世界上有了这么一种职业,尽管不是人人能得到这种职业,可毕竟给了我一种努力的启示。你知道对编故事这一套我从小就很在行,我性格中好像有这方面的爱好和趋向,我从小就习惯将细枝末节演绎成长篇传奇,为此我尽管没有挨揍——因为我的父母讲文明,却使他们一直很难完全信任我,他们认为我这个孩子多少有点爱撒谎。可能吧。其实撒谎也并非十恶不赦,有时候我骗骗人家,有时候人家骗骗我,有时候我骗骗我自己,这就叫生活的多姿多彩。
你一定会认为我想这么些纯属多余。的确如此。当你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你去想别人该当个运动家你该当小说家之类的问题简直是一种奢侈。所以我一直很羡慕甚至嫉妒我的同桌安的单纯。单纯是一种美德。从小人们这么告诫我,因此我一直在努力地学习着单纯。当我十五岁是个初中生的时候,我想的是我要从初中部的大楼跳到高中部的大楼,当我十八岁是个高中生的时候,我想的是我要考第一名要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以此为证,我认为我已经没法再单纯了。
我很可怜。这种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也并非毫无理由。你可能不知道,我常常对自己来顿狗血喷头的臭骂,那仅仅是因为——午睡时间超过预定的半小时;傍晚时分意志一松懈便骑车出去溜跶了一圈;开夜车时老打瞌睡,用凉水冲头也不预事;诸如此类。我痛心疾首地缅怀着流逝的光阴。我还常常在心里冷酷地将自身的尊严践踏得一钱不值,那总是因为某一次考试没有得第一名。总之,我觉得当“我”不容易,我要自己是最强的,最好的,否则我要认为全世界都要看不起我。我得承认,那时候我以为的“全世界”也实在有限得很。
这样你便可以理解了,我活得很辛苦很累。你知道,在我们学校,我很有名。很多人知道我,或者说很多人对我虎视眈眈。我真害怕自己不行。父母是爱我的,我害怕让他们失望;其他的人,都是势利鬼,我见多了人的两副面孔。你们,你让他们觉得高不可攀,他们艳羡你巴结你;一旦他们认为你不行了,他们的唾沫会把你淹死。有的人可能会游泳,我不行,我一准淹死。
我感觉自己被种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推到一条环形跑道上来了,如同噩梦一般进行这种身不由己的长跑。
那样的日子,在自责、嫉妒、疲惫与恐惧中煎熬的日子,是会叫太阳失色、星星无光的。所以你一定可以理解,那1095个日夜,我坐在灰色大楼的窗口,日日、时时、刻刻,想得最多的是:
我的日子还没有来临。
只有当时光流逝,风景不再的时候,我才明白这句话中有一点错误。那飞逝的上千个日日夜夜在我眼前重现,我终于相信:所有的日子都是我的日子。就像偶尔我会拥有一段彩虹与一方明净的天空,会听到微雨打在梧桐叶上的淅淅沥沥声,会看到仲春时节,燕子忙碌地在灰色大楼的屋檐下衔草筑窝,我所有过的那些日子,那些日子里永远属于我的……听课,作业,温课,小考中考大考,排名次,评三好生,拿奖学金……它们都是我的,我的!
回首看岁月总觉荒唐,而当时却是认真得令人心酸不能自抑。
说实在的,一直到现在还有我的中学同学由衷地羡慕我,不全是恭维地说我是佼佼者。每当听到这种话我总免不了有几分沾沾自喜,自己的牺牲并非完全没有效益。可是,天知道!
高二下学期,文理分科。我告诉过你,很早我就知道以后我唯一能干的事情是写小说。虽然写小说不一定得念文科,念文科不一定能写小说,可是千真万确我对理数化不感兴趣,对文学千真万确我还是勉强用得上热爱这个词的。可我居然念了理科,而且居然完完全全是出于我自己的选择,理由很简单:我的作文在我们学校很出名,正因为如此,我要念理科,我要让所有的人瞠目结舌,你们看着吧,怎么样我都行!
很可能愫也不愿我去念文科,我和愫的明争暗斗一直不见分晓,愫不想失去对手,我也不愿临阵脱逃。
还有一个我一直避而不谈的原因,当我在文理之间动摇不定向庞老师征求意见的时候,庞老师的回答是含蓄而未作定论的,然而心明如我的人都知道:他反对我上文科班。若干年后我一直不愿认为庞老师这种做法中有自私的成份,毕竟我崇拜过他。你知道,念理科我也是有把握上重点大学的,庞老师是理科班的班主任。那年我们班的高考成绩轰动了整个地区,庞老师因此荣升了副校长。这是后话。


不管怎么说在高考中我考得不错。安只比我少五分,我很庆幸,再有一年时间,她或许能赶上这五分。愫很惨,她的志愿报得过高,一跤跌下来,被录取在本省的师范院校数学系。但愿,但愿这不是天才的愫的了局。
好了,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令我刻骨铭心的一切都如此这般地过去了。我承认它们都是我的日子。
若干年后,我们种下的白杨树会长大。
白杨树成片地飞过。 就像我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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笋城尽管不大,开放后却纳入了一些沿海地区的文化,白天车水马龙夜晚歌舞升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点小香港的味道。我大学毕业回到笋城后,当县长的老爷子本来想通过他的关系帮我安排一个理想的工作,但我死活不同意。两年来,我除了写作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与那些巴结我的三朋四友吃喝玩乐,做个风liu快活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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⑻ 薛中锐的主要作品

《年青的一代》饰林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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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太平天国》饰肃顺导演:陈家林合作演员:高兰村
1998年《康熙微服私访记2之桂圆记》饰 岳三风 导演:张国立合作演员:张国立、邓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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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最高利益》饰 邢远征 导演:龚朝合作演员:刘佩琦、廖学秋、刘丹、任泽巍、陆军
2003年《新五女拜寿》饰 黄太师 导演:张健伟合作演员:宁静、傅艺伟
2004年《龙票》饰 瑞王爷导演:龚艺群合作演员:黄晓明
2005年《大明奇才》饰李善长导演:龚艺群合作演员:毛乐、舒畅
2006年《北魏冯太后》饰高允导演:卫翰韬、张国庆合作演员:吴倩莲、张铁林、李光洁、沈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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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苏东坡》 饰韩琦导演:王文杰合作演员:陆毅、林心如、申军谊、牛飘、王诗槐、刘亚津、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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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新版《水浒传》饰蔡京导演:鞠觉亮合作演员:张涵予、李宗翰、胡东、黄海冰、景岗山
2011年《杨光的夏天》饰洪宝金 导演:杨议 合作演员:杨议、韩兆、魏一 创作电视剧本
《七彩人生》
《默默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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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A-erh-t’aiShan,俄语专作Altay,蒙古语作AltaynNuruu。
中亚大属山系阿尔泰山跨越中国、蒙古、俄罗斯和哈萨克部分领土,从东南向西北,亦即从戈壁(沙漠)向西西伯利亚,绵亘约2,000公里(1,200哩)。山名源於突厥-蒙古语词altan,意为「金色」,参差的山岭将诸如鄂毕河(向北注入北冰洋)及其主要支流额尔齐斯河这样的大河的水与流入浩瀚的中亚盆地的河流的水分离开来。
亚洲宏伟山系之一,北西—南东走向,斜跨中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蒙古国境,绵延2000余公里;中国境内的阿尔泰山属中段南坡,山体长达500余公里,南邻准噶尔盆地。主要山脊高度在3000米以上,北部的最高峰为友谊峰,海拔4374米;西部的山体最宽,愈向东南愈狭窄,高度亦渐低下;从东北部国境线,向南西逐渐下降到额尔齐斯河谷地,呈4级阶梯,山地轮廓呈块状和层状;只在高山地区有冰蚀地形并有现代冰川;除沿北西向断裂作串珠状分布有断陷盆地外,无大型纵向谷地;阿尔泰山堪称典型的断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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