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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乳汁的小说全文

发布时间:2024-10-23 16:58:33

⑴ 有什么讲乳汁类小说,母乳类小说

耽美《蛇性》叫我红领巾

⑵ 首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哺乳期的女人》原文及赏析

图/文:来自网络

【赏析】 在《哺乳期的女人》中,既有对美好情感的呼唤与赞颂,同时也具有鲜明的批判思想。文本中表现为双重的批判指向。

其一是批判商品经济对人间真情至爱的扼杀。不可否认,随着社会转型,各种价值观念都经受着商品大潮的猛烈冲击,令人震惊与悲哀的是,包括母爱在内的人性美与人情美都遭到空前的冷落与裹读。旺旺的父母正是为了发财致富才狠心地抛下孩子。让他生下后就孤儿般地承受着无爱的荒凉与孤苦。物质的富有与情感的缺失成为这个时代触目惊心的反差与错位,作家意在呼吁,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千万不要践踏人类社会中最宝贵的尊严、情感与精神。

其二是把批判的锋芒指向了断桥镇人的精神领域。在断桥镇的文化空间中至今还弥漫着封建思想的陈腐气息。在人们的文化心理结构中还没有彻底清除卑劣与驱逐阴暗,并自在断桥镇形成了浓厚的思想舆论氛围,成为谋害情与爱的看不见的杀手。当旺旺咬了惠嫂的乳房之后,人们不仅缺乏应有的理解和同情,竟然把一个年仅七岁的男孩非常荒唐地与性连在一起,以至于连溺爱旺旺的爷爷为履行管教的责任,不得不让孙子承受皮肉之苦。也许,人们在戏谑旺旺的同时,释放了心中被压抑的情欲,然而,却不知道这种伤害儿童的行为是多么的卑劣与残忍!因此,为了培养儿童的健康心理,读者不仅需要建设高度的物质文明,同时更需要建构一个纯洁的精神空间。

文/毕飞宇

断桥镇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三米多宽的石巷,一条是四米多宽的夹河。三排民居就是沿着石巷和夹河次第铺排开来的,都是统一的二层阁楼,楼与楼之间几乎没有间隙,这样的关系使断桥镇的邻居只有“对门”和“隔壁”这两种局面,当然,阁楼所连成的三条线并不是笔直的,它的蜿蜒程度等同于夹河的弯曲程度。 断桥镇的石巷很安静,从头到尾洋溢着石头的光芒,又干净又安详。夹河里头也是水面如镜,那些石桥的拱形倒影就那么静卧在水里头,千百年了,身姿都龙钟了,有小舢板过来它们就颤悠悠地让开去,小舢板一过去它们便驼了背脊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不过夹河到了断桥镇的最东头就不是夹河了,它汇进了一条相当阔大的水面,这条水面对断桥镇的年轻人来说意义重大,断桥镇所有的年轻人都是在这条水面上开始他们的人生航程的。他们不喜欢断桥镇上石头与水的反光,一到岁数便向着远方世界蜂拥而去。断桥镇的年轻人沿着水路消逝得无影无踪,都来不及在水面上留下背影。好在水面一直都是一副不记事的样子。

旺旺家和惠嫂家对门。中间隔了一道石巷,惠嫂家傍山,是一座二三十米高的土丘;旺旺家依水,就是那条夹河。旺旺是一个七岁的男孩,其实并不叫旺旺。但是旺旺的手上整天都要提一袋旺旺饼干或旺旺雪饼,大家就喊他旺旺,旺旺的爷爷也这么叫,又顺口又喜气。旺旺一生下来就跟了爷爷了。他的爸爸和妈妈在一条拖挂船上跑运输,挣了不少钱,已经把旺旺的户口买到县城里去了。旺旺的妈妈说,他们挣的钱才够旺旺读大学,等到旺旺买房、成亲的钱都回来,他们就回老家,开一个酱油铺子。他们这刻儿正四处漂泊,家乡早就不是断桥镇了,而是水,或者说是水路。 断桥镇在他们的记忆中越来越概念了,只是一行字,只是汇款单上遥远的收款地址。汇款单成了鳏父的儿女,汇款单也就成了独子旺旺的父母。

旺旺没事的时候坐在自家的石门槛上看行人。手里提着一袋旺旺饼干或旺旺雪饼。旺旺的父亲在汇款单左侧的纸片上关照的,“每天一袋旺旺”。旺旺吃腻了饼干,但是爷爷不许他空着手坐在门槛上。旺旺无聊,坐久了就会把手伸到裤裆里,掏鸡鸡玩。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捏住饼干,就好了。旺旺坐在门槛上刚好替惠嫂看杂货铺。惠嫂家的底楼其实就是一铺子。有人来了旺旺便尖叫。旺旺一叫惠嫂就从后头笑嘻嘻地走了出来。

惠嫂原来也在外头,一九九六年的开春才回到断桥镇。惠嫂回家是生孩子的,生了一个男孩,还在吃奶。旺旺没有吃过母奶。爷爷说,旺旺的妈天生就没有汁。旺旺衔他妈妈的奶头只有一次,吮不出内容,妈妈就叫疼,旺旺生下来不久便让妈妈送到奶奶这边来了,那时候奶奶还没有埋到后山去。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只不锈钢碗和不锈钢调羹。奶奶把乳糕、牛奶、亨氏营养奶糊、鸡蛋黄、豆粉盛在锃亮的不锈钢碗里,再用锃亮的不锈钢调羹一点一点送到旺旺的嘴巴里。吃完了旺旺便笑,奶奶便用不锈钢调羹击打不锈钢空碗,发出悦耳冰凉的工业品声响。奶奶说:“这是什么?这是你妈的奶子。”旺旺长得结结实实的,用奶奶的话说,比拱奶头拱出来的奶丸子还要硬铮。不过旺旺的爷爷倒是常说,现在的女人不行的,没水分,肚子让国家计划了,奶子总不该跟着瞎计划的。这时候奶奶总是对旺旺说,你老子吃我吃到五岁呢。吃到五岁呢。既像为自己骄傲又像替儿子高兴。

不过惠嫂是例外。惠嫂的脸、眼、唇、手臂和小腿都给人圆嘟嘟的印象。矮墩墩胖乎乎的,又浑厚又溜圆。 惠嫂面如满月,健康,亲切,见了人就笑,笑起来脸很光润,两只细小的酒窝便会在下唇的两侧窝出来,有一种产后的充盈与产后的幸福,通身笼罩了乳汁芬芳,浓郁绵软,鼻头猛吸一下便又似有若无。 惠嫂的乳房硕健巨大,在衬衣的背后分外醒目,而乳汁也就源远流长了,给人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印象。惠嫂给孩子喂奶格外动人,她总是坐到铺子的外侧来。惠嫂不解扣子,直接把衬衣撩上去,把儿子的头搁到肘弯里,尔后将身子靠过去。等儿子衔住了才把上身直起来。惠嫂喂奶总是把脖子倾得很长,抚弄儿子的小指甲或小耳垂,弄住了便不放了。有人来买东西,惠嫂就说:“自己拿。”要找钱,惠嫂也说:“自己拿。”

旺旺一直留意惠嫂喂奶的美好静态,惠嫂的乳房因乳水的肿胀洋溢出过分的母性,天蓝色的血管隐藏在表层下面。旺旺坚信惠嫂的奶水就是天蓝色的,温暖却清凉。 惠嫂儿子吃奶时总要有一只手扶住妈妈的乳房,那只手又干净又娇嫩,抚在乳房的外侧,在阳光下面不像是被照耀,而是乳房和手自己就会放射出阳光来,有一种半透明的晶莹效果,近乎圣洁,近乎妖娆。惠嫂喂奶从来不避讳什么,事实上,断桥镇除了老人孩子只剩下几个中年妇女了。 惠嫂的无遮无拦给旺旺带来了企盼与忧伤。旺旺被奶香缠绕住了,忧伤如奶香一样无力,奶香一样不绝如缕。

惠嫂做梦也没有想到旺旺会做出这种事来。

惠嫂坐在石门槛上给孩子喂奶,旺旺坐在对面隔着一条青石巷呢。惠嫂的儿子只吃了一只奶子就饱了,惠嫂把另一只送过去,她的儿子竟让开了,嘴里吐出奶的泡沫。但是惠嫂的这只乳房胀得厉害,便决定挤掉一些,惠嫂侧身站到墙边,双手握住了自己的奶子,用力一挤,奶水就喷涌出来了,一条线,带着一道弧线。旺旺一直注视着惠嫂的举动。旺旺看见那条雪白的乳汁喷在墙上,被墙的青砖吸干净了。旺旺闻到了那股奶香,在青石巷十分温暖十分慈祥地四处弥漫。旺旺悄悄走到对面去,躲在墙的拐角。惠嫂挤完了又把儿子抱到腿上来,孩子在哼唧,惠嫂又把衬衣撩上去。但孩子不肯吃,只是拍着妈妈的乳房自己和自己玩,嘴里说一些单调的听不懂的声音。

惠嫂一点都没有留神旺旺已经过来了。旺旺拨开婴孩的手,埋下脑袋对准惠嫂的乳房就是一口。咬住了,不放。 惠嫂的一声尖叫在中午的青石巷里又突兀又悠长,把半个断桥镇都吵醒了。 要不是这一声尖叫旺旺肯定还是不肯松口的。旺旺没有跑,他半张着嘴巴,表情又愣又傻。旺旺看见惠嫂的右乳上印上了一对半圆形的牙印与血痕,惠嫂回过神来,还没有来得及安抚惊啼的孩子,左邻右舍就来人了。惠嫂又疼又羞,责怪旺旺说:“旺旺,你要死了。”

旺旺的举动在当天下午便传遍了断桥镇。

这个没有报纸的小镇到处在口播这条当日新闻。人们的话题自然集中在性上头,只是没有挑明了说。人们说:“要死了,小东西才七岁就这样了。”人们说:“断桥镇的大人也没有这么流氓过。”当然,人们的心情并不沉重,是愉快的,新奇的。人们都知道惠嫂的奶子让旺旺咬了,有人就拿惠嫂开心,在她的背后高声叫喊电视上的那句广告词,说:“惠嫂,大家都‘旺’一下。”这话很逗人,大伙都笑,惠嫂也笑。但是惠嫂的婆婆显得不开心,拉着一张脸走出来说:“水开了。”

旺旺爷知道下午的事是在晚饭之后。尽管家里只有爷孙两个,爷爷每天还要做三顿饭,每顿饭都要亲手给旺旺喂下去。那只不锈钢碗和不锈钢调羹和昔日一样锃亮,看不出磨损与锈蚀。爷爷上了岁数,牙掉了,那根老舌头也就没人管了,越发无法无天,唠叨起来没完。往旺旺的嘴里喂一口就要唠叨一句,“张开嘴吃,闭上嘴嚼,吃完了上床睡大觉。”“一口蛋,一口肉,长大了挣钱不发愁。”诸如此类,都是他自编的顺口溜。但是旺旺今天不肯吃。调羹从右边喂过来他让到左边去,从左来了又让到右边去。爷爷说:“蛋也不吃,肉也不咬,将来怎么挣钞票?”旺旺的眼睛一直盯住惠嫂家那边。惠嫂家的铺子里有许多食品。爷爷问:“想要什么?”旺旺不开口。爷爷说:“克力架?”爷爷说:“德芙巧克力?”爷爷说:“亲亲八宝粥?”旺旺不开口,亲亲八宝粥旁边是澳洲的全脂粉。

爷爷说:“想吃奶?”旺旺回过头,泪汪汪地正视爷爷。爷爷知道孙子想吃奶,到对门去买了一袋,用水冲了,端到旺旺的面前来。说:“旺旺吃奶了。” 旺旺咬住不锈钢调羹,吐在了地上,顺手便把那只不锈钢碗也打翻了。不锈钢在石头地面活蹦乱跳,发出冰凉的金属声响。 爷爷向旺旺的腮边伸出巴掌,大声说:“捡起来!”旺旺不动,像一块咸鱼,翻着一双白眼。爷爷把巴掌举高了,说:“捡不捡?”又高了,说:“捡不捡?”爷爷的巴掌举得越高,离旺旺也就越远。爷爷放下巴掌,说:“小祖宗,捡呀!”

是爷爷自己把不锈钢餐具捡起来了。爷爷说:“你怎么能扔这个?你就是这个喂大的,这可是你的奶水,你还扔不扔?啊?扔不扔?——还有七个月就过年了,你看我不告诉你爸妈!”

按照生活常规,晚饭过后,旺旺爷到南门屋檐下的石码头上洗碗。隔壁的刘三爷在洗衣裳。刘三爷一见到旺旺爷便笑,笑得很鬼。刘三爷说:“旺爷,你家旺旺吃人家惠嫂豆腐,你教的吧?”旺旺爷听不明白,但从刘三爷的皱纹里看到了七拐八弯的东西。刘三爷瞟他一眼,小声说:“你孙子下午把惠嫂的奶子啃了,出血啦!”

旺旺爷明白过来脑子里就轰隆一声。可了不得了。这还了得?旺旺爷转过身就操起扫帚,倒过来握在手上,揪起旺旺冲着屁股就是三四下,小东西没有哭,泪水汪了一眼,掉下来一颗,又汪开来,又掉。他的泪无声无息,有一种出格的疼痛和出格的悲伤。 这种哭法让人心软,叫大人再也下不了手。旺旺爷丢了扫帚,厉声诘问说:“谁教你的?是哪一个畜生教你的?”旺旺不语。旺旺低下头泪珠又一大颗一大颗往下丢。旺旺爷长叹一口气,说:“反正还有七个月就过年了。”

旺旺的爸爸和妈妈每年只回断桥镇一次。

一次六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旺旺的妈妈每次见旺旺之前都预备了好多激情,一见到旺旺又是抱又是亲。旺旺总有些生分,好多举动一下子不太做得出。这样一来旺旺被妈妈搂着就有些受罪的样子,被妈妈摆弄过来又摆弄过去。有些疼。有些别扭。有些需要拒绝和挣扎的地方。后来爸爸妈妈就会取出许多好玩的好吃的,都是与电视广告几乎同步的好东西,花花绿绿一大堆,旺旺这时候就会幸福,愣头愣脑地把肚子吃坏掉。 旺旺总是在初三或者初四开始熟悉和喜欢他的爸爸和妈妈,喜欢他们的声音,气味。一喜欢便想把自己全部依赖过去,但每一次他刚刚依赖过去他们就突然消失了。旺旺总是扑空,总是落不到实处。这种坏感觉旺旺还没有学会用一句完整的话把它们说出来。 旺旺就不说。

初五的清早他们肯定要走的。旺旺在初四的晚上往往睡得很迟,到了初五的早上就醒不来了,爸爸的大拖挂就泊在镇东的阔大水面上。他们放下一条小舢板沿着夹河一直划到自家的屋檐底下。走的时候当然也是这样,从窗棂上解下绳子,沿夹河划到东头,然后,拖挂的粗重汽笛吼叫两声,他们的拖挂就远去了。他们走远了太阳就会升起来。旺旺赶来的时候天上只有太阳,地上只有水。旺旺的瞳孔里头只剩下一颗冬天的太阳,一汪冬天的水。太阳离开水面的时候总是拽着的,扯拉着的,有了痛楚和流血的症状。然后太阳就升高了,苍茫的水面成了金子与银子铺成的路。

由于旺旺的意外袭击,惠嫂的喂奶自然变得小心些了。

惠嫂总是躲在柜台的后面,再解开上衣上的第二个钮扣。但是接下来的两天惠嫂没有看见旺旺。 原来天天在眼皮底下,不太留意,现在看不见,反倒格外惹眼了。 惠嫂中午见到旺旺爷,顺嘴说:“旺爷,怎么没见旺旺了?”旺旺的爷爷这几天一直羞于碰上惠嫂,就像刘三爷说的那样,要是惠嫂也以为旺旺那样是爷爷教的,那可要羞死一张老脸了。旺旺的爷还是让惠嫂堵住了,一双老眼也不敢看她。旺旺爷顺着嘴说:“在医院里头打吊针呢。”惠嫂说:“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去打吊针了?”旺旺爷说:“发高烧,退不下去。”惠嫂说:“你吓唬孩子了吧?”旺旺爷十分愧疚地说:“不打不骂不成人。”惠嫂把孩子换到另一只手上去,有些责怪,说:“旺爷你说什么嘛?七岁的孩子,又能做错什么?”旺旺爷说:“不打不骂不成人。”惠嫂说:“没有伤着我的,就破了一点皮,都好了。”这么一说旺旺爷又低下头去了,红着脸说:“我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那些,从来没有。都是现在的电视教坏了。”惠嫂有些不高兴,甚至有些难受,说话的口气也重了:“旺爷你都说了什么嘛?”

旺旺出院后人瘦下去一圈。眼睛大了,眼皮也双了。嘎样子少了一些,都有点文静了。惠嫂说:“旺旺都病得好看了。”旺旺回家后再也不坐石门槛了,惠嫂猜得出是旺爷定下的新规矩,然而惠嫂知道旺旺躲在门缝的背后看自己喂奶,他的黑眼睛总是在某一个圆洞或木板的缝隙里忧伤地闪烁。旺爷不让旺旺和惠嫂有任何靠近,这让惠嫂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旺旺因此而越发鬼祟,越发像幽灵一样无声游荡了。惠嫂有一回抱着孩子给旺旺送几块水果糖过来,惠嫂替他的儿子奶声奶气地说:“旺旺哥呢?我们请旺旺哥吃糖糖。”旺旺一见到惠嫂便藏到楼梯的背后去了。爷爷把惠嫂拦住说:“不能这样没规矩。”惠嫂被拦在门外,脸上有些挂不住,都忘了学儿子说话了,说:“就几块糖嘛。”旺爷虎着脸说:“不能这样没规矩。”惠嫂临走前回头看一眼旺旺,旺旺的眼神让所有当妈妈的女人看了都心酸,惠嫂说:“旺旺,过来。”爷爷说:“旺旺!”惠嫂说:“旺爷你这是干什么嘛!”

但旺旺在偷看,这个无声的秘密只有旺旺和惠嫂两个人明白。这样下去旺旺会疯掉的,要不就是惠嫂疯掉。许多中午的阳光下面狭长的石巷两边悄然存放着这样的秘密。瘦长的阳光带横在青石路面上,这边是阴凉,那边也是阴凉。阳光显得有些过分了,把傍山依水的断桥镇十分锐利地劈成了两半,一边傍山,一边依水。一边忧伤,另一边还是忧伤。

旺爷在午睡的时候也会打呼噜的。

旺爷刚打上呼噜旺旺就逃到楼下来了。趴在木板上打量对面,旺旺就是在这天让惠嫂抓住的。惠嫂抓住他的腕弯,旺旺的脸给吓得脱去了颜色。惠嫂悄声说:“别怕,跟我过来。”旺旺被惠嫂拖到杂货铺的后院。后院外面就是山坡,金色的阳光正照在坡面上,坡面是大片大片的绿,又茂盛又肥沃,油油的全是太阳的绿色反光。旺旺喘着粗气,有些怕,被那阵奶香裹住了。惠嫂蹲下身子,撩起上衣,巨大浑圆的乳房明白无误地呈现在旺旺的面前。旺旺被那股气味弄得心碎,那是气味的母亲,气味的至高无上。惠嫂摸着旺旺的头,轻声说:“吃吧,吃。”旺旺不敢动。那只让他牵魂的母亲和他近在咫尺,就在鼻尖底下,伸手可及。旺旺抬起头来,一抬头就汪了满眼泪,脸上又羞愧又惶恐。惠嫂说:“是我,你吃我,吃。——别咬,衔住了,慢慢吸。”旺旺把头靠过来,两只小手慢慢抬起来了,抱向了惠嫂的右乳。但旺旺的双手在最后的关头却停住了。旺旺万分委屈地说:“我不。”

惠嫂说:“傻孩子,弟弟吃不完的。”

旺旺流出泪,他的泪在阳光底下发出六角形的光芒,有一种烁人的模样。 旺旺盯住惠嫂的乳房拖着哭腔说:“我不。不是我妈妈!”旺旺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回头就跑掉了。惠嫂拽下上衣,跟出去,大声喊道:“旺旺,旺旺……”旺旺逃回家,反闩上门。

整个过程在幽静的正午显得惊天动地。惠嫂的声音几乎也成了哭腔。她的手拍在门上,失声喊道:“旺旺!”

旺旺的家里没有声音。过了一刻旺爷的鼾声就中止了。响起了急促的下楼声。再过了一会儿,屋里发出了另一种声音,是一把尺子抽在肉上的闷响,惠嫂站在原处,伤心地喊:“旺爷,旺爷!”

又围过来许多人。人们看见惠嫂拍门的样子就知道旺旺这小东西又“出事”了。有人沉重地说:“这小东西,好不了啦。”

惠嫂回过头来。她的泪水泛起了一脸青光,像母兽。有些惊人。惠嫂凶悍异常地吼道:

“你们走!走——!你们知道什么?”

⑶ 野棉花(小说)

野棉花

上沟村的西北端有一道山粱,由西北转向东,山粱坡度舒缓,植被茂盛,在山粱的最东端有一处悬崖,崖上有户李姓的人家,崖下流着一条小溪,小溪不宽,但很清澈,溪水两岸长满了水荷包,葳蕤丰茂。端午节前后荷包花就开了,是金黄金黄的小花,花的影子投在水里,和岸上的一样金黄,微风吹过,水波微漾,整条小溪就像天上的银河一般,闪烁着金光,逶迤而东。

早些年,溪水两岸的田地里还有人种油菜,油菜花和水荷包花全部盛开的时候,站在山崖上一眼望去一片金黄色,蔚为壮观。放牧的孩童,洗衣服,淘菜的妇人都喜欢用水荷包花编一个花圈戴在头上,顽皮点的孩子就跑到油菜地里捉蝴蝶,一双小手在黄色的花海里忽隐忽现,溪边的大人也一起跟着欢腾,嘻嘻哈哈互相往身上浇水。

小溪里没有鱼,这可能和它的源头是一眼山泉有关,山泉在山粱北边的一个山坳里,山泉有多深,什么时候有的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与之相关的传说,似乎有了山泉就有了上沟村。因此,村民们代代都叫它——“不老泉”,山泉的旁边有一扇大碾盘,怎么来的,干什么用的也没有人说地清。

“不老泉”是村里最为热闹的地方。早中晚担水的,饮牲口的,洗菜洗衣服的;坐在碾盘上晒太阳的,唠嗑的,三姑六婆干针线的,月夜还有纳凉的,也是春节迎喜神的地方。上沟村的一切似乎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早上鸡刚鸣了一声,村民们就取下门闩,吱呀一声大门就开了,接着就是水桶上水担的声响,一出门就能碰到左右邻居。

“他爷,担水?”

“嗯,你起早啊!”

“先去排排队!”

……

然后彼此心神领会,呵呵一笑。说说笑笑就往“不老泉了”去了,等他们到泉水地一看,早就有三三五五的人坐在碾盘上排着了,其实舀水是不费时间的,水泉是敞着的,并没有棚盖,几勺一桶就满了。村民们之所以起个大早排队,可能是为了相互之间唠唠嗑,道道家长里短,听道听道一夜里左邻右舍发生的新鲜事,更多的是为了和来饮牲口的人错开时间,担些干净的水。

上沟村饮牲口显得和其他地方不同,由“不老泉”流出的水形成一条穿村而过的小溪,但村民都要把牲口赶到“不老泉”去,和人共饮一泉水,很多年了,竟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祖祖辈辈都这么过着,也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人畜传染病。

上沟村大大小小的家畜加起来有百十头,李三爷家有三头骡子,十只羊。李三爷并不是李家的老三,上沟村就一家李姓,他的大名叫李全旺,至于为什么乡亲叫他李三爷,他自己也不清楚。

李三爷有一条狗,本地的土狗,不大,浑身漆黑,李三爷叫他“锅煤”。别人家饮牲口的时候是人牵着,李三爷是用狗赶着来,十只羊也就罢了,就连那三头膘肥体壮的骡子也规规矩矩地不敢越界乱跑。李三爷背着双手,跟在狗后面,总是神采奕奕,短襟披褂配一条黑色收口裤,脚着千层底布鞋,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嘴里叼着长约二尺的旱烟锅,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袋挂在烟杆上,随着李三爷从容不迫的脚步悠悠荡荡。

等到泉水边了,碾盘上唠嗑的后辈就起身往边上挪挪:“三爷来了!”,遇到年龄相仿的也是挪挪说:“他三爷来了!”,他总是笑眯眯地答:“都起早啊”。然后,慢悠悠地踱着方步往碾盘上一坐,顺势取下旱烟锅在鞋底上磕几下,用手一抹烟嘴,就递给在身边的人,“来一锅?新烟叶,有点硬。”身边的人总是客客气气地推辞了。

上沟村的乡亲对李三爷总是很敬重的,他的辈分并不高,但他有个绝活。

摞麦垛,上沟村人少地广,收割机,旋耕机,打碾机还没有普及的时候,种的麦子在秋天是无法完成打碾的,麦子刚一上场,妇女孩子就开始用梿枷打种子,老少爷们就全赶着骡马,驴牛去犁地,这当会胡麻,洋芋也该到了收割,刨挖的时候了,紧赶慢赶白露来了,又到了播种麦子的时候了。所以家家户户驴驮车拉把麦子全部运到场里,等冬天地封冻了,再集体打碾。场是公用的,一般是圆的,每家每户都安人头的多少划有一块地方,运来的麦子就摞在自家的地方上。摞垛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是把捆成的麦捆摞起来而已,可实际上是个非常难干的活计,是个经验活,摞大了收不了顶,小了难免头重脚轻,不稳,倒茬了空心开花,立茬了溜边。

所以,一个村子摞麦垛的匠人并不多,李三爷摞麦垛有三绝,绝对准,谁家请他去摞麦垛,他拿眼一扫,垫多大的底早就胸有成竹了,总是最后一捆麦一上垛子,把主家预留的盖头往上一盖,就像茶壶盖盖在茶壶上一般,恰如其分,分毫不差;绝对快,其他匠人摞的时候有一个人供麦捆,都显得手忙脚乱,李三爷是两个人供,他往垛子中间一站,左右手各提一捆麦子,一扔一按一挤,麦捆就服服帖帖放在了该放的地方,垫心圆边,半天功夫一个麦垛就完成了;绝对稳,不管是他摞的出檐葫芦形的,还是笔尖形的从来没有出现过偏斜,顶杆的垛子,听说还少老鼠。

所以,李三爷在麦子收上场的这段时间是特别忙的,东家请,西家请,他也一并不推辞,活计也从不打折扣。上沟村的乡亲都愿意请他,除了活好,关键是李三爷好请,一句话,很干脆,也好招待,一锅旱烟,一顿饭,人也热闹,总是边摞麦垛边甩开嗓子吼秦腔:

“王朝马汉喊一声。

莫呼威往后退,

相爷把话说明白。

见公主不比同僚辈,

……”。

歇息的时候还爱来几句山歌,活完了,主人没有任何情感上的压力,见面自自然然,偶尔为田埂水路红红脸,也绝不提此帮忙之事,李三爷为乡亲摞了多少麦垛他是不清楚的,但,乡亲们记得。

因此,当得知李三爷的儿子要结婚的消息后,村子里的男女老幼都去帮忙,挑水的挑水,劈柴的劈柴,刷洗的刷洗……,十分热闹,李三爷家那几年家道也还殷实,招待的宴席整整摆了十桌,十桌十全,在上沟村是头一回,这着实让很多未成家的少年和未出嫁的姑娘们羡慕了许久,但让李三爷在碾盘上说道了却只有一年。

李三爷的孙子出生了,是个男孩,胖嘟嘟的,眼睛大大的,只是嘴唇紫黑紫黑的,几个月了吃几口奶就大口大口地喘气,不哭也不闹,他们都不知道这是病,只道是孩子乖。有天夜里突然发烧就再也没有好过来,死的时候不足一岁,用草席裹了埋在了山粱西边的山坳里。

第四年又生了个男孩,嘴唇依旧紫黑紫黑,这次他们没敢耽搁,急急忙忙送到市医院,一检查,先天性心脏病,医不好,心脏上有好几个孔,只能吃药维持。医生劝他们放弃,李三爷跪在医生的办公室请求他们一定要救救孩子,李家不能无后啊!

医生扶住李三爷:“没救啊,世上没有那个医院能救得了,回家吧!”

李三爷不认这个命,他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带着孩子四处求医,西安,北京都跑遍了,偏方奇药试到了,孩子病越来越严重,最终还是走了,仍然埋在了山粱西边的山坳里。

李三爷没有了羊,骡子也卖了,“锅煤”太老了,没人要,耷拉着尾巴依旧跟在他的身后,他有时候也去“不老泉”转转,大多是在没人的时候,或者是月夜的晚饭后。他一个人坐在碾盘上,也不干什么,眼神滞滞地坐着,“锅煤”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不老泉”里的水依旧清澈,李三爷的眼睛越来越混浊了。

李三爷出家了,在离上沟村五里远的盘头山。

偶尔有时会碰到他,背着背篓,背篓里是野棉花根。

“三爷挖药啊?”

“三爷挖药啊?”

……

叫好几声也不见他回答,瘦瘦的身子,宽大的道袍,还有凌乱的发髻。



冬夜,满天的雪花随着凛冽的北风,倾泻而下,像从天地间拉了一道白色的帷幕,上沟村静谧中透着几份的凄凉。此刻,没有一盏灯光,没有一声狗吠,一切仿佛静止了,遗忘了。村东那处悬崖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显得十分突尤,崖下有个人,双手掏在袖筒里,头上围着头巾,背靠山崖站着,不时探出身子向崖南面的沟道里张望,显的焦虑不安。沟道是上沟村的南边门户,但很少有人去走,除了路途遥远地形复杂外,沟道两边的森林也十分茂密,常有野物出没,除非有迫不得已的事,平常很少有人走动。

突然,沟道的雪地里出现了一排脚印,接着传来了吱吱吱的声响,一个佝偻着腰,怀里抱着用厚厚的棉被裹着的东西的人,向崖边慢慢地移过来。

崖下的那个人低声叫了几声:“姐,姐…”。

那人并没有回应,只是加快脚步跑到崖下,四下看了看:“小声点,没人看到吧?”

“没有”。

“给,赶紧抱回去给妮子”。说着,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递给了她妹妹!

她妹妹赶紧接过来,捂在怀里。

“姐,爸妈好吗?”

“好呢,不说了,小心冻着,我回了。给妮子说一声,不要想不开。”

“姐…”

“小兰,你也别想不开,四月八会戏再说。”

说完,她一低头,四处看看就走进满天的飞雪里。远远地听到小兰带着哭腔似有似无的声音:“姐,你防着点!”

一行眼泪在她的脸颊滑落,瞬间就让风雪吹的无影无踪了。

她向后摇摇手,快步走进沟里。

焦小兰看着姐姐的身影消逝在风雪里了,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向四周看了看,就急急忙忙赶回家里。

大门没有上闩,她刚进门,妮子屋里的灯就亮了,她掀开门帘,妮子端端的坐在炕旮旯,用被子紧紧地裹着身子,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喂点奶吧,怕饿了,是个乖娃,走了这么些路,没哭,这会还睡的呢!”

说着,她解开怀里的被子,露出一张红红的小脸,一双小手的指尖上还有点发白,头发还湿湿的,眼睛紧闭着,显然出生不久。

妮子揽过孩子,撩起衣襟给孩子喂奶,噗嗤噗嗤白色的乳汁在小孩的嘴边溢了出来。

“妮子,别难过,就当自己的娃吧,没有人怀疑的,也不是旁人家的,亲着呢。”

“哇哇哇哇”孩子的哭泣声在山崖上空回荡,焦小兰和妮子在黑暗里啜泣。

夜已经很深了,雪越下越大,掩盖了世间的一切,黑和白分不清了。



四月,盘头山的桃花开了,粉的,白的,红的,在山上一簇一簇的竞相开放,有的在高大的桦树下探枝,有的在一片柏树间迎风舒展,有的就静静地躲在庙后的旮旯里,远远望去红墙黛瓦在一片桃花中格外肃穆。

盘头山上的庙并不大,在山顶的平台上,正北方是正殿,里边供的是玉皇大帝,左偏殿是三霄娘娘,右偏殿是关帝爷,院子中央有一棵约有百年树龄柏树,树上挂一钟,树下立一方鼎,南边就是牌楼,牌楼外有一片空地,四月八庙会戏台就搭在这片空地上。

在正殿的东面有两间瓦房,一间住着不知名的道士,一间是厨房,李三爷来了就住厨房了。盘头山上的道士并无固定人员,也就没有掌门什么的分别,大多都是周边村庄的村民,有的当几天道士又回家了,有的游走四方再也不回来了。所以,谁早来谁当家。

李三爷来地迟,他是要干活的,活计并不多,早晨起来打扫院落,弹弹塑像上的灰尘,挑一担水,做做饭,有时候就背上背篓到处去挖药材,等挖够一背篓就背到上沟村家门口,一倒,也不进门,径直离去。

四月八庙会这天,十方信士,八方来宾,来渡亡魂的,求财的,看戏的,相亲的,耍杂的,卖凉粉面皮的,不一而足,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人间百态,在神袛之下与世无异。

盘头山的三霄殿前求子的信仕无疑是最多的,也是最为虔诚的。婆婆带着媳妇,母亲带着女儿,还有全家一起来的,熙熙攘攘很是壮观。也有自己一个来的年轻媳妇,她们总是结伴而行,羞羞答答地来到殿前,同伴就把她往前一推,她就低着头匆匆上香,然后在同伴的推攘中说说笑笑往戏场去了;也有来了几次的,她们总是神情凝重,慢慢上香,叩拜,总还要祈祷一番,戏场也是不急于去的,先找找熟人,周边转转,戏过三折了才慢慢过去看戏。她们身上除了拿着香火外,有的手里还拿着纸做的纸花,这纸花原是三霄殿里的,大多是黄蕊红花绿叶的牡丹或月季,每个求子的信仕在上年许愿的时候拿一朵回家,放在自家的正屋中堂前的花瓶里,生了孩子的人家第二年就会外加两朵,然后一起还回到三霄殿。生了男孩的就会捧在手里,脸上如沐春风,生了女孩的一般都会用草帽或衣襟遮住,然后到殿前洗手净面,三叩九拜,祈祷上香,插花。

焦小菊和焦小兰今年已经是第六年来上香求子了,她们的花就藏在衣襟里,今年只有焦小菊带着花,焦小兰上完了香就在牌楼边上看戏,等她姐姐焦小菊去许愿,插花。戏是陕西的班子,唱的是《劈山救母》,每年也就那几本戏,故事一成不变,只是唱的人不同罢了。

何况,她并不是来看戏的。

焦小菊插完花出来扯了一下她妹妹的衣袖,两人来到了李三爷的房间。李三爷不在屋,焦小兰和焦小菊向外看了看,把门反锁了,坐在炕边唠起嗑来。

“小兰,妮子身子缓过来了没有?”

“好多了,奶水也足,就是时常抹泪。”

“我苦命的娃,一连生三个孩子都早折,挨谁也受不了。孩子乖吧,起了个什么名?”

焦小兰放下手中的水杯,笑笑说:“可乖了,白胖白胖的,妮子叫她唤唤。”

“唉,妮子还是不死心啊!”

“心早就死了,可就是受不了旁人的脸色和闲言碎语啊,原先多么活泛灵巧的娃娃,几年天气就不成样了。”焦小兰说着说着不由得一行泪就下来了。

“小兰,都是我们害了两个孩子,晓得……。”

“姐,命啊…,多亏你把唤唤抱来了,村里人没有人怀疑,过满月的时候来了许多乡亲,热闹着呢。”

“唉,还好可怜的两个娃差的时间不多。”

“姐,秀秀和小军没有怨你吧?”

“怨我?有啥好怨的,已经生了三个姑娘了,不送人,还有机会生男娃吗?政策这么紧,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再说,又没有送给别人,你是我妹妹,还怕亏待娃?”

“我们姐妹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姐,我和妮子都村子里不敢露面了,我老了无所谓,可孩子们还要活人,以后咋办啊。”

“小兰,全旺已经修行三年有余了,老天爷也该开开眼了。”

……

两人说着话未曾注意,屋外早就夕阳西斜了,正殿的影子重重地盖在屋顶上,黑夜似乎过早地来到了这两间屋里,庙院里依旧人声鼎沸,钟磬之声此起彼伏,鼎炉之中香烛正旺,

戏也已是《周仁回府》了。

李三爷坐在一株碧红桃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戏,心里无法平静,他很害怕去面对妻子焦小兰,他撒了谎,他对她说妮子生不好孩子是家的方位不好,要有个人出家修行方能破解,焦小兰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其实,他是怕说出实话得罪了亲戚,妮子是小兰的姐姐焦小菊的女儿。儿子文辉四岁那年得了天花,落下了病根,坏了耳朵,从此变成了聋哑人,到了到娶媳妇的年纪了,没有谁家的姑娘愿嫁给一个聋哑人,眼看着李家就要断后,小兰没有法子,就一次次往她姐姐家跑,去一次哭一次,最后她姐姐心软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文辉,这个情比天大。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一直觉得他在上沟村还算让人敬重,作为外地搬来户,苦心经营一点人缘关系是何等不易,可偏偏就在传宗接代上要接受如此打击,他抹不了老脸,他受不了乡亲们的人前同情和人后长短。

因此,对儿子和家人隐瞒了实情,躲在这里图了心净,没成想害妮子又生了一个早折的孩子。

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出家简直就是亵渎神明,因此他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隐瞒了,亲戚的面子,村里人的眼光,都不重要了。

他来到门前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焦小菊,她一看是李三爷,让进门后反身又扣了门。

“姐,你们来了!”李三爷拍了拍衣襟上的草屑。

焦小兰没有抬头,只是低声哭泣。

“小兰,别哭了,他姨夫来了,商议商议,看到底还有没有法子了。”

“姐,你和小兰其实不知道,第二个娃病的时候北京的大夫给我说了,妮子和文辉是不能要娃的。”

“啊…”

“大夫说他们俩个是近亲,生的娃都是一样的病,医不好。”

“啊…”

“那么说,不是家位的问题?”焦小兰一脸惊愕地问。

“嗯,不是。”李三爷缩了缩身子,往门后蹲了下去。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咋不早说,可把妮子和文辉害苦了。”焦小兰顺手操起桌上的面杖就往李三爷头上打去。

焦小菊赶紧抱住妹妹:“小兰,小兰这是庙里,别让外人知道看笑话。”

焦小兰把面杖扔在地上,身子扑在炕上,把头捂在枕头下面大哭起来。

李三爷和焦小菊暗暗地在屋角各自抹泪。

屋外,天已经黑了,戏声也停了,晚风轻送,有淡淡的桃花香味飘过,屋里的灯下,三个人静静坐着,没有人说话。过了很久,焦小菊突然眼神一亮:“这么说,只要不是文辉和妮子两个,就有可能生出好娃?”

他们三个人相互望了望,突然舒了口气,但都没有说话,可显然他们都在心里默许了某件事,只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午夜,一切都归于平静,三霄殿的殿门慢慢地被推开了,有个人闪了进去,取了一朵纸花,转过殿角消失在黑夜深处了。



妮子疯了。

她整天整天地往后山粱跑,有时在哭,有时在笑,有时犹如在絮语,有时候就睁着眼睛定定地盯着太阳看,更多的时候低着头在寻觅着什么。九月的山粱野棉花在煦风中摇曳,粉红色的花朵铺满山坡,烂漫绚丽,从山顶松林里窜出的野鸡,野兔,小松鼠在技叶下嬉戏;蝴蝶,蜜蜂,蚂蚱,蟋蟀在花间穿梭忙活,湛蓝的天空有山雀掠过,老鹰在高空盘旋。

李家门前就是山坡,山坡上就是成片成片的野棉花,花开的时候满坡是粉红色的花,花落了满坡就是白茫茫的棉花,棉花挂在技的顶端,并没有人去采摘,因此,到第二年花开的时候仍然有很多棉花在枯枝头上飘荡,不腐似不死。山坡下就是悬崖,崖下有条小溪。

屋后就是西山坳,山坳的野棉花尤为繁华,枯枝上的棉花也就更多,不仔细看,谁也不会发现那三个小土堆,土堆的旁边是一座坟,坟上压满了白色的“挂纸”。

妮子什么时候疯的。

碾盘上的三姑六婆说是焦小兰跳崖的那天晚上。

“焦小兰怎么会跳崖?”

“丢人丢死了。”

“怎么丢人了?”

“给儿媳妇借种。”

“谁说的?”

“玄道说的。”

玄道就是盘头山上那个不知名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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