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小说世界这么大,我却遇见你的结局
黎邵晨的脸色依旧阴沉,眼睛里却多了点儿闪亮的东西,他拍了拍姜如蓝的手臂,说:“放轻松,那家伙没你想的那么弱。”见姜如蓝一直不讲话,他语气里带了一点儿笑意,问:“想不想知道我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许久,姜如蓝才点点头:“你说。”
“我们俩认识是在五年前,有一次他执行任务的地点就在B市,那时我还没从部队退役,上面的老领导让我协助你们部门完成一次缉捕行动。那一次,是他救了我的命。”忆起往事,黎邵晨的嘴角带了一缕并不明显的笑容,“前年夏天,他突然联系我,说想在B市开一家公司,我那时在家闲得发慌,就跟老爷子要了点儿钱,带着池然一块,我们仨一起开了卓晨。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们谁都没想到,卓晨在业内的名声渐渐打起来了,去年下半年公司开始盈利,过年时候我爸和池然他爸一起请卓少吃饭,两个老头儿挨个主动给他敬酒,说感谢他带着我们两个败家子做了件正事儿……”
提起池然,姜如蓝的心情也有些黯然:“我听说,池然到现在还没醒。”
“有关卓少的过去,还有他跟你的那些事儿,池然都不知道。我们三个人里,平常池然看着是最精最油的,其实我们都知道,那小子是最傻最单纯的一个。我和卓少从一开始就有默契,不在池然面前谈半点儿从前的事。可是我们俩也都知道,既然他还在继续蛰伏等待时机,而且达拉斯一直还活着,当年那件事就不算完。”姜如蓝看着他的侧脸,这才发现黎邵晨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可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始终很轻松,嘴角还一直挂着笑容,“小姜你尽管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卓少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我这辈子就这么两个兄弟,一个已经折在达拉斯手上,另一个,我肯定让他好好活着回来,跟你结婚!”
姜如蓝眼眶温热,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就见黎邵晨朝她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不过到那时,你可别再玩什么离家出走那套,那小子因为你,疯起来没边儿,我公司上下百十来口还等着他年底发红包呢!”
姜如蓝嘴角也漾起一丝笑,转过脸看向前方,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这一次周司长派给姜如蓝调遣的是H市武警总部的三十名精锐,车子抵达邙山脚下,众人在一片小树林里集合。再次重申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后,姜如蓝和黎邵晨各自带了十五人,分别从两条路上了邙山。
之前在酒店房间,萧卓然锁住她双手,用身体挡住身后手机的摄像头,先是把真正的芯片放到她手心,而后在她手腕内侧画了几个字,分别是:邙山东,空地,黎。
邙山位于H市北郊,主峰超过一千米,靠东的那座山峰也有将近七百米高,素有“小黄山”的美誉。东边山峰景色虽然优美,但地形复杂,树木高大,常会出现的剧毒蛇类就超过三种,所以多年来H市对旅客开放的一直是主峰。根据一名武警所说,东面山峰只有靠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处空地,而从山脚一路攀爬上去,有两条道可以走,一条是护林员会走的,道路较平也较宽,但是路途较远,一路不停歇地爬上去也要一个半小时,像他们这样体力特别好的,最快纪录也要四十五分钟左右。而另外一条道平常很少有人走,虽然近便,担不可预知的危险更多,比如松落的岩石,有毒的藤蔓或者毒蛇、蝎子一类的毒物。如果体内足够好,走这条路最快只要三十分钟。
时间紧迫,距离电话里端木所说的约定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姜如蓝和黎邵晨稍做商量便决定,姜如蓝带人走那条较平也较远的,黎邵晨带人走那条较快的路。可是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姜如蓝就改了主意。她望了眼头顶那片苍翠树林,问前方负责领路的武警:“整座山峰,只有靠近山顶那一片空地吗?”
她之前始终都怀疑端木磊会临时改变时间地点,但同时她也考虑到,端木心思缜密,可达拉斯却向来多疑,频繁更换见面地点,或许可以甩开不必要的麻烦,降低萧卓然这一方人员的体能和机敏度,但同时也会影响达拉斯对他的信任。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考虑,她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地点仍然选在邙山东峰,却不是之前就说好的山顶平地!
那名武警笃定地点点头:“这座山陡峭得很,只有靠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小片空地。”
姜如蓝陷入沉思,如果依照原本计划:端木磊假扮控制东南亚地区的毒贩头子与达拉斯交易,他拿到达拉斯一直想要找回的芯片,并且以萧卓然为人质,跟对方换取超过价值一亿美元的罂粟种植基地。而在这个过程中,守候在外的部门其他人员与萧卓然、端木磊里应外合,将达拉斯及其众党羽一网打尽。而如今,,端木磊骤然反水,萧卓然选择按兵不动,依旧以人质身份出现,一旦达拉斯发现芯片内容有假,恼羞成怒之下很可能会当场处决他——这也是姜如蓝最担心的一点。
身后一名武警队员突然说:“再往上走五十米,有一片树林,树木很多但是地势平坦……”
姜如蓝一个激灵,停住脚步:“那里能同时容纳多少人?”
武警队员想了想,谨慎地说:“附近有个小水洼,至少能站二十来个人没问题。”
姜如蓝沉思片刻,便拍板:“我们先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在前面领路的队员有一丝犹豫:“可是我们事先说好……”
姜如蓝目光沉静,言语间有一种不容违抗的强势:“这次营救行动我是指挥,听我的,先到那个地方看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溜得飞快,而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段,众人挥汗如雨,却连落地的脚步声都极轻极静。走入武警队员所说的那片树林,空气乍然凉爽起来,隐隐可以听到潺潺的水流声,没走几步眼前就出现一处陡坡。姜如蓝看了眼一旁的队员,那个人用口型说:“就在上面。”
姜如蓝刚想再问,就听陡坡上方传来一声枪响,众人面色瞬间凝重下来。十五名武警队员很快分散开来,姜如蓝正想上前,就被最近的一名队员抓住手臂,两人放轻脚步挪到陡坡下方的一处树丛后,那队员指指上方,又朝她打了个手势。
姜如蓝这才反应过来,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在第一时间通知黎邵晨。
土坡上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一连串西班牙语。姜如蓝凝神细听,就听那个人说:“魏先生,一年不见,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姜如蓝浑身一震,紧紧攥着的拳头被身旁的队员一把握住,男人刚毅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两个人的目光在无声中交流,姜如蓝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冲动。
所有人已经在听到枪响的第一时间关闭了对讲机,临出发前,警局领导临时为她和黎邵晨配备了一部手机,姜如蓝飞快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随后又在屏幕上打道:旁边有路可以包抄过去吗?
那个队员看到后,点点头,抬手指了指来时的路。姜如蓝明白过来,如果想包抄这块地,必须回到之前的山路,绕过这片树林,从树林上方的山路悄悄靠近。
姜如蓝点点头,看着队员又做了两个手势,其余十几名队员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随后,他又朝她做了个手心朝下的手势,姜如蓝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耐心在原地等待时机。
目送最后一个队员撤离,姜如蓝蹲在树丛后,仔细倾听上方树林的动静。
似乎过了很久,萧卓然出声:“端木,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
看来所谓的“空地”一说真的是个幌子!姜如蓝庆幸自己灵机一动做下的决定,却也为萧卓然的处境感到忧心,她能听得出来,尽管他在极力压抑,但是身体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也不知道刚刚达拉斯那一枪是打在了哪儿……
端木没有讲话,反倒是达拉斯又开了腔:“魏先生,你如果继续这样,我可不敢保证在B市的人会对你的朋友做出什么来。噢,还有你那位长相甜美的小情人……”
“他们没你以为的那么笨。”萧卓然说话的时候,仿佛每个字都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姜如蓝听得心中撕扯,知道他应该是疼到极致了才会如此。正在犹豫到底何时才是最佳时机,就听一直沉默的端木磊突然讲话了,并且说的是西班牙语:“他在拖延时间,你可以现在干掉他了。”
“噢?”达拉斯始终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一丝兴趣,“这么急着干掉他!端木,你又在想什么?”
“没有他,我们也能拿到芯片。”端木磊冷漠地说,“他的女人还有他的朋友,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内。”
“你之前也说,他已经在你的手掌心里。”达拉斯悠悠说,接着又笑了一声,“端木,你该不会想再背叛一次你的新伙伴吧?”
想也知道现在的端木磊脸色该有多难看,姜如蓝不由冷笑,他自诩心思细腻,且不乏狠绝冷厉的一面,但从一开始他就忽略了一点,达拉斯的思维是精神变态者的思维,他冷静无情、反复无常,并且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以现在三人对峙的情形,生命受到威胁的可不光是萧卓然,如果达拉斯对端木的质疑达到一定程度,下一枪很可能会对准他的太阳穴。
“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端木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悦,但是以姜如蓝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此时的不悦只是色厉内荏的伪装罢了。
达拉斯吹了声口哨,不远处响起几个人的脚步声,紧接着就传来端木磊愤怒的质问声:“达拉斯,你这是干什么?!”
“呵呵,别急,我的朋友。”达拉斯阴沉地笑了两声,“现在形势明显不太对头,把你绑起来,我也安心点儿。”
姜如蓝一听就意识到不好,达拉斯的意思明显是打算跑路了。如果放任他们离开这块山区,用不了多长时间达拉斯就会发现H市已经进入全城戒严,以他的行事作风,一路逃亡肯定会拉上许多无辜民众,一定会把整个市区搅得血雨腥风。到那个时候,纵然能让他落网,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感觉到手机传来的轻轻振动声,姜如蓝扫了眼屏幕,黎邵晨带着人已经赶过来了。咬了咬牙,她攀住土坡上的一丛草丛,脚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另一手高高举起,同时用西班牙语说:“达拉斯先生,不要这么急着走。”
树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只白皙的手臂以及这句请求吸引。
就在这时,隐蔽在暗处的两名武警队员同时扣动扳机,破空两声枪响,达拉斯和他身边的一名手下在同一时间倒在地上,涓细的鲜血沿着眉心处的枪洞缓缓流下,滑过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双眼。这位一度在国际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哥伦比亚大毒枭,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这样简单而仓促地死在一座小山的树林里。
围在达拉斯身边的党羽,只有一瞬间的睁睖,随后就纷纷扣动手里的冲锋枪,震耳欲聋的枪响声响彻整片树林。姜如蓝看不到上方的情形,并不知道达拉斯已然毙命,一心忧虑萧卓然的安危,让她浑身迸发出无尽的力气,双手抓着小坡的土壤,很快她就爬了上去。
刚露出一个头,就听萧卓然在远处大声喊道:“如蓝,躲开!”
姜如蓝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只是本能地朝左一偏头,眨眼间,脑袋旁边的土壤多出一个小小的凹陷,一缕白色细烟从凹陷处袅袅升起。姜如蓝的心在一瞬间提到嗓子眼儿,紧跟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字正腔圆的男声:“端木磊,放下你手里的枪!”
姜如蓝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粗重喘息,她趴在湿润的泥土上,鼻端甚至嗅闻到一股很清很甜的青草香味,她缓缓抬起头,就见原本应该被人控制着的端木磊此时正站在她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彼时天光大亮,头顶的天空既高又远,端木磊依旧穿着惯常的象牙白色唐装,领口和袖口绣着镶银边的白云,从胸口蔓延到下方衣摆处的,却不是往常高洁雅致的梅兰竹菊,而是一只张牙舞爪、盘亘在云端的龙!
端木磊望着她的一双眼睛几乎是血红的,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她的前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身后依旧一片硝烟,萧卓然的声音穿过枪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端木磊,你如果敢——”
姜如蓝看到他眼底的决绝,也看到他唇边微微翘起的弧度,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下了决心。在这一瞬间,她听到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听到不远处萧卓然断续的喊声,以及武警队员的劝降声,她的双手紧紧抓着两捧松软湿润的泥土,目所能及之处,尽是一片润泽如玉的绿,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到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出,就觉一口气噎在喉管里——一开始,她并没有感觉到痛,只是觉得一口气卡在喉咙喘不上来。随后,她看到端木磊高大的身体在她面前砰然倒地,她看到他就那样跪着倒在地上,耳朵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渐渐地,她感觉到心口的温热,她缓缓低下头去,看到白色T恤上沾染的黄褐色泥土,纤细的绿色的草叶,以及……晕染成花朵模样的鲜红。
那句一直想要说出的话,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又或者她根本没来得及闭眼,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只知道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黑了下来,如同舞台上突然拉下的黑色幕布,遮挡住所有风景。
所以她不知道在枪响的那一瞬间,萧卓然目眦尽裂地嘶吼出声,不顾不远处朝着他射击的枪口,也顾不上被打了一枪几乎丧失知觉的右腿,疯了一般朝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
她不知道随后赶来的黎邵晨费了多大力气才把萧卓然拉开,抱着她跑下山,中间几次险些被脚下的岩石绊倒。
她不知道,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中枪倒地的端木磊望着她的方向,缓缓绽出一个微笑。
但其实这都不重要,因为也没人知道,她原本想要说出的那句话是什么。
从魏徵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从萧卓然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从她得知她至爱的人,长久以来的冷酷和自私,并不是因为不够爱她,而是因为太想保护她,她就一直想找个机会,对那个男人说: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吧。
萧卓然,因为爱你,所以无论多难的,都想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好好活着。因为爱你,所以无论多疼,都想为你挡住所有危险,心甘情愿为你而死。
这一生,倾尽所有爱过,也就没有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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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漪,相答貌平平,一双眼睛还算有神,年龄较小,和同班同学相比,因为遗传的原因,身高较高,身材还不错。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仅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吴逆。爸爸妈妈都没有上过学,但是,爸爸凭着自学认识许多字,自己也做起包工头,家里还算是富裕,妈妈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吴逆学历比漪漪小一级,在初二,漪漪今年中考刚结束。
拿到中考成绩时,吴漪和她的家人都很高兴,这样的成绩在班级,在学校都是很好的。
家人都说这次吴漪能走进银丽高中——最好的示范高中,每一个学生都是底下初中学校的佼佼者。
可是,事与愿违,没想到这次吴漪的分数与银丽高中的录取分数线仅仅相差一分!!
老实的老爸对吴漪说:“漪漪,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念其他的学校也可以啊,又不是只有银丽高中一所学校。”
不甘心的老妈说:“漪漪啊,别听你爸的,就差这一分,放弃了,多可惜啊!不如找人走后门进入这所高中吧!”
搞不清楚状况的吴漪很没主见的说了一句,“随便!”反正……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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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早安。。大姐、二姐早安。。。”娘一一扶了扶身。
“呦,三妹来啦,平日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啊。。。”二娘兼腔带刺的说。
娘亲没有理会二娘的话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爹,大娘,二娘,静儿给您请安。。”轻轻的一扶,没有抬起头,直接退到了娘的身边,一直保持着沉默。还是让他们错认为自己还是害怕而不敢抬头吧。
“恩。。。。傲儿,外面布置得怎么样了。”坐在主位上的父亲,眼睛始终没有看过静儿,问着大儿子外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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㈨ 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小说大结局
黄昏的时候,晴朗一整天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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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却无心欣赏这种美,她一向最不喜欢下雨天。尤其时近黄昏,正要准备下班了,天下起雨却没有带伞,一会只能冒雨跑去地铁站。正烦恼着,电脑上QQ响了,定睛一看,是男朋友杨光发来的消息:“你没有带伞吧?在公司等着,我来接你。”
纤细十指在键盘上灵巧如舞地敲着,她微笑回复:“好,我等你。”
刚刚把消息发送过去,她的上司霍玫就过来通知她加班:“白露,今晚你留下加个班,晚上章顾问会来办公室。”
白露有些讶异:“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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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难安文/乐小米
一 那么那么多的如果,荷木,你看,我都替你记得
荷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得你那头细软柔腻的头发,就像女孩子的一样漂亮。你总是说,这是荷若留给你的唯一的礼物。因为荷若也曾有这样美丽的头发。你总是这么一遍又一遍的说,声音中有哭的味道。
念着荷若名字的你,在我的背上,就这样,渐渐的,渐渐的睡着了。你小小的胳膊,总是这么的凉,环在我的颈项上。因为睡着了,你的小脑袋靠在我瘦弱的小肩膀上。漂亮的头发,一丝一丝黏在我的皮肤上。
荷木,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哦,没有告诉你,当时的你虽然那么瘦小,但是却实在好重啊。所以,一向以善良美丽勤劳大方的著称于世的我,也不免多次想将你摔到地上,摔死得了,还省心。
我没有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我太勤劳善良美丽大方了;另一方面我担心万一摔不死你,再摔傻了你,怎么办?
你是正常小孩的时候,已经就是令我十分烦躁的小跟屁虫了;万一你真被我摔得不正常了,我到处背着一个傻瓜我多没面子啊我。
所以,就这样,只比你大两岁的我,经过权衡再三,非常好脾气的背着你,走过了一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日子。
荷木,你经常喜欢说的两个字是什么。你还记得不?你喜欢说“如果”。如果如果怎么样,那么那么怎么样。
你说过的有——“如果我拿了林豆豆那块好看的橘子瓣橡皮,我就成了小偷了,是不是?”“如果我少吃一个桃子的话,荷若就可以多吃一个桃子是不是?”“如果我的头发都掉光了,变成小和尚了,你就不会这么疼我了,是不是?”……
那么那么多的如果,荷木,你看,我都替你记得。
二 蓝旗街上那个叫荷若的姑娘
如果。
如果,没有陆茗川,我想,下面的这一切,永远都只是生活中最平常的点点滴滴。关于我,和那个叫做荷木的小孩的。
可是,因为陆茗川,这一切,便辗转成了故事。
我告诉过陆茗川,我喜欢荷木的样子。
那时,陆茗川正在对着画稿发呆,薄荷一样清凉的眼角眉梢,有一种繁华落尽的淡然,悄无声息的从他画一样的眼里安静的流淌出来,落到我的心里,却是波涛万丈的汹涌。
然后,他侧脸,礼貌性的对我微微笑。
在这个安静的画室里,面对着我喜欢的男子,尽管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我却依旧自顾自的、傻瓜一样讲着关于荷木的点点滴滴。
我喜欢荷木的样子。
喜欢他婴儿一样黝黑的眸子;喜欢他笑起来时,脸上小小的酒窝;哦,还有什么呢?还有他细软柔腻的发,奔跑在山野时,总是洋洋洒洒在风中,露出他饱满净洁的额头。然后他对着我笑,很天真的样子。
他叫我蓝旗姑娘;我喊他木木,荷荷,嗯,或者荷木木。我知道我这样称呼他比较矫情,但是原谅我吧,那个时候我们还是乳牙初换的年纪。
长大后,我常常想起,那么多年前,换乳牙时的我和荷木,相互对着彼此笑的时候,为什么都没有觉得对方掉牙后的“黑洞”很滑稽好笑呢?要知道,我们总是不停的揭对方的短处的。从小就如此。
我对荷木好,一半原因是因为荷若。
荷若是荷木的姐姐,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也是蓝旗街上最最漂亮的小姑娘。从小,我就以为,将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只能是荷若的配角。
可是,到了上学的年纪,生活将我与荷若分成了天上人间。蓝旗街本来就是这个镇子上的穷人区,而荷若的家里又是整个穷人区里最穷的人家。他们家背负着太多太多的债务,就像蓝期街古老的街道上厚厚的尘埃一般。连我家这种穷困者都可以做他家的债主,其情形可想而知。
所以,当我念书之后,荷若只能带着小小的荷木在教室门外安静的等着我,踮起脚尖看着教室内的一切。
荷若与荷木。两颗小脑袋晃在明亮的太阳底下,等待着我下课,放学;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遇到哪些深深的水湾,我便跳着脚,汲水而过,污水漫过膝盖。回头,便见瘦小的荷若吃力的背着荷木趟水。荷木在她身后,黝黑的眼眸,细软的头发,紧紧的靠在她单薄的背上,很依赖的模样。
回家之后,我就很得意的做他们姐弟俩的老师。荷木从溪边给我折最好的藤条做教鞭,很仔细的用小刀修理的干净而漂亮。
干净而漂亮。就像我眼前,那个叫做荷若的女孩子一样。
我不知道将一个漂亮的女孩比做“教鞭”是不是显得我比较智障。但是我相信,这个比喻总比我形容我们班上那个最好看的男孩子漂亮的跟“烟灰缸”一样要贴切。需要声明的是,叔叔从上海带回来的玻璃烟灰缸,是当年,我们家最金碧辉煌的东西。
悄悄说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于早熟,反正当时我就觉得那个漂亮的像“烟灰缸”的小男生真好看,我当时是这么想的,那些好看的花花绿绿的糖纸包的糖块是那么的甜,那么,那个漂亮的“烟灰缸”男生吃起来一定很甜。所以,我借橡皮给他用,还会借发作业本的时机在他的座位前多溜达几趟。
这一些,哪怕是长大之后,我都没有跟荷木说。我怕他不屑的说我“臭流氓”。荷木从小到大用词都这么劲爆,这一点,他一点都不像温婉的荷若。
温婉的荷若从来都不和我吵架,但是我却有段时间因为烟灰缸小男生不和她说话了,因为,烟灰缸男每次见到来学校找我的荷若,都会笑得比向日葵还明亮。
你说,我能不嫉妒,我能不吃醋么?尽管当时我很小,但是姑娘我就早熟,怎么着?
可惜的是,再后来,就只有荷木在教室外安静的等着我;回家之后,也只有荷木做我的小学生。因为荷若需要为这个贫穷的家庭而开始忙活计了,去溪边采藤条,然后编成各种各样的大筐子,佝偻着小小的身体将它们拖到镇上去卖。
唉,她那个时候好小,和我一样,只有七岁的样子。
那时的荷木也只有五岁吧,我小小小小的学生。
三 荷木,以后,我会像荷若那样对你好。
两年后,荷木到了上学的年纪,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他不必像荷若那么苦,他可以享受上学的权利。那时的烟灰缸小男生也更漂亮了,但是他却经常在放学的时候,去溪水边找荷若,帮她一起采藤条。
那个小小的男孩,和那个小小的女孩,那么天真纯净的笑容,犹如溪流一样明亮。但是却说明了一个道理,我永远没有温婉的荷若出色,哪怕她不读书,也永远像明珠一样闪亮。
为此,我曾大病一场——现在想想,我简直太极品了,居然可以早熟得这么厉害!还知道相思成疾!
在我病的时候,荷若曾来看过我,怀里我给揣了两个鹅蛋。她的笑容那么晶亮,偷偷的放到我的被窝里,她说,蓝旗,这是我去采藤条从溪边拣到的,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悄悄的藏过来给你,我怕家里人知道了,就给荷木了,你就捞不到了。她说,蓝旗,你快点好啊!
被窝里,那两个鹅蛋是那样的暖,暖的就好像温婉的荷若一般。
荷木第一次上学那天,,荷若起得很早,散着两条小辫,砰砰砰敲我家的门,将荷木带到我面前,她说,蓝旗,以后你就带荷木去学校吧!
那天,我带着荷木去学校,而荷若就去镇上卖筐子。
离开的时候,荷木一直拽着她不肯撒手。荷若对他笑,说,荷木听话,姐姐赚钱供你读书呢。荷木才肯安静的跟着我走。
经过那个水湾的时候,荷木停了下来,满眼期冀的看着我,希望我像荷若一样,将他背过去。而我,却在对面,执拗的看着他,希望这个总是依赖着荷若的小孩独自走过。
那天,荷木很不开心的走过了水湾,将裤子给弄得很湿,脏兮兮的像一头小猪一样,拖着湿湿的裤子跟在我的身后,一直对着我翻白眼。
放学后,我将荷木送回家时,荷木气鼓鼓的鼓着小腮帮说,蓝旗,我一定告诉荷若,你对我不好!
我说,你去说吧,荷若才不会生我的气呢!你个小跟屁虫!
荷若确实不会生我的气了,因为就在今天,小镇上发生了一场车祸,漂亮而懂事的荷若永远的合上了双眼。
那天,荷若小小的尸身前,荷木一直哇哇的哭,他说,姐姐,醒醒,我要你送我读书,蓝旗不好,蓝旗总是欺负我。
就是从那天起吧,我再也没有“欺负”过荷木。因为九岁的我,在荷若小小的尸体前,像傻了一样久久不会说话,最后,我才拉住哭泣的荷木说,我说,荷木,以后,我会像荷若那样对你好的!
那时的荷木在我怀里哭得满脸鼻涕,弄脏了我的新衣服。
从那天起,每经过那个水湾,我都会伏下身,将荷木背过去。我当自己是荷若,来疼着、宠着这个小孩!荷木在我背上的时候,经常会呓语一个词:姐姐。
很多年后,我一直在想,当时荷木在我背上呓语姐姐时的模样,小小的脑袋,绒细的头发,依恋的表情。
四 眼泪憋得再久再忍耐,只要有一个突破口,总会决堤而出的
我以为,我会一直活在荷若的影子里,只要荷木喊我姐姐。
然而,十四岁后,荷木不再喊我姐姐,也不再喊我蓝旗姑娘。而是低着嘶哑的嗓子喊我“喂喂”。我常常偷笑,这个进入变声期少年的奇怪嗓音。
荷木十四岁之前,一直对我处于仰视状态;等他进入十四岁时,突然青春勃发,身高噌噌噌的连跳三级,换到我进入仰视他的状态。
荷木得意洋洋的说,喂喂,小短腿,你可以喊我哥了。
这时的我,应该是十六岁吧。十六岁这一年,我突然很不适应这种突发的改变,关于我和荷木的。
好在那一年,我在城里读高中,荷木在镇上读初中,所以这种不适的感觉并没有漫溢在我整个生活里,而是偶然的在我们两人同回蓝旗街时才会遇到。
有一次,和荷木去溪边放捉河蟹,荷木还冲我笑,说,喂喂,小短腿,别掉水里出不来!
其实,那一天,我特想反驳他,我想跟这个有些混球的少年说一说,几天前,我才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发现自己的腿貌似不是很短的样子,挺长的,所以,荷木,不要喊我小短腿。
那时,我突然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小时候的荷木。当时,我喊他胆小鬼。所以,他为了证明他不是胆小鬼,大半夜爬到我家窗户上敲玻璃,喊我的名字,蓝旗姑娘,蓝旗姑娘,你看,我不是胆小鬼,我半夜都能出门。
结果,那一夜,睡梦中的我,被他的那双漆黑的眼睛吓得高烧不断,一直在家里躺了七天。
这七天,荷木也执拗的没有去上课,一直小心翼翼的在我身边,探着他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直直的看着我。
我想,他准是在害怕,害怕我也像漂亮的荷若那样,疼过他、宠过他之后,突然离去,毫无征兆。
事实证明,我是不够漂亮的,所以上帝对我也兴趣不大,一个周后,我又活蹦乱跳的生活在荷木面前。
我醒了,荷木张开掉了门牙的嘴巴笑了一下,最终却哭了。
原来,眼泪憋得再久再忍耐,只要有一个突破口,总会决堤而出的。
五 殷红,靛青,纠结的模样。
荷木十五岁时,考入了我所在的高中。那天,我请他到柚子路去吃了田螺。很辣很辣的感觉,荷木吃的满头冒汗。
也是那天,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绚烂的颜色,殷红与靛青纠结着。也是那天,我第一次遇见了陆茗川。当然,那时,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暂时就称呼他为陌生的男子吧。
在柚子路那条长长的街道上,这个陌生的执画笔的年轻男子,画下了火一样的夕阳,和对比鲜明的青紫浓云。就像人性一样,可明亮如天使,亦可黑暗如魔鬼。
我本来想停住步子的,却被荷木一把拽走了。
因为柚子街上哪顿香辣田螺,荷木粉嫩的脸上开始冒青春痘。荷木很伤心的瞪着我,说,喂喂,小短腿,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好看啊?
荷木真的很好看,就像当时的荷若一样的好看。我喜欢他清泉一样的眼神,总是可以看见底。
荷木说,我总是祸害他,从小就祸害他。小时候,说他是胆小鬼,为了给他增添男子汉气概,就在他嘴巴上贴两片树叶,做胡须。因为嫌弃不够立体感,又将树叶换成了毛毛虫。结果,害得他的嘴巴肿成了肥肠。现在,又用辣椒给他捣鼓出青春痘,毁他的容。
关于他嘴巴成了肥肠,他还这样假象过,他说,蓝旗,幸亏你不是想利用增添胸毛给我增添男子汉气概,否则,这一胸部的毛毛虫,我绝对变成气球了!
其实,荷木,从小到大,我都不是故意的,我怎么舍得呢?
六 那个年龄啊,谁能理解,我曾这样为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子,翻山越岭而来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那个有着漂亮双手,画着彩色对比鲜明的画的年轻男子。直到第二年春天,学校旁边的那条街上,新开了一个画室,名字叫做“年华走远”;画室招收学画的学生。
不几日后,很多去过画室的女生,谈起里面的那个教画画的老师时,都是一脸兴奋得模样,她们说,他叫陆茗川,一个有着漂亮双手的男子,一个画着彩色鲜明的画的男子。
就在她们的这些话里,我的心,突然微笑了。就像很小的时候,看到荷木晃着那颗小脑袋背诵我教他的唐诗一样,整个心都暖了。
每天放学的时候,学校里很多的女孩子都会挤到画室里,叽叽喳喳,围着他不停的问很多无聊的问题。而陆茗川却总是很礼貌的微笑着回答,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格子条纹的衬衫,衬着他小麦色的皮肤,有种光影交叠的感觉。本来直来直去的格子条纹,竟在那一刻动荡起来,就好像海面上的波纹,一层层的,涌满我的心。
我是喜欢他的。
在我十七岁那年,这个单眼睛的男人,就像一颗巨大的种子,轰一声,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然后,生生不息。
我跟荷木说,我想去学画。
当时,是在食堂中,荷木正在我的对面吃青菜面。听了我的话,他的脑袋微微的一斜,然后点点头,说,哦,知道了。
我和荷木依然是蓝旗街上的穷人。所以,我没有多余出来的钱,让我去学画。所以,在那段时间里,陆茗川只能是供我想象的一个梦。
为了这个梦,我开始放弃吃早饭,将省下的每一块钱都好好的保存起来。很小心的夹在书里,整整齐齐的。然后压在枕头底下,那是一个少女最珍贵的梦想,哪怕在天边,也会用力向往。
荷木为了配合我的行动,也放弃了吃晚饭。我们两人是这样默契的合作着,每天早晨,我在食堂看着他吃早餐;而每天下午,他在食堂看着我吃晚饭。每天的早晨和下午,我们交相的听彼此肚子咕噜噜的声音。
等我凑齐了这笔画画的学费,将它像祭祀的圣品一样供奉到陆茗川眼前时,他看了看我身上寒酸的衣裳,很小心的将这堆钱退给了我,他说,你的样子很像我叔叔家的小妹妹,所以,你如果想学画画的话。完全可以免费的。说完,他淡淡地笑,单眼睛里,勾勒出一个美丽的春天。
现在想起来,陆茗川给的那个理由,是为了维护一个青春期小女孩单薄的自尊。他生怕他贸然把钱退给我,伤害到我,所以,找了这么一个不好也不坏的理由,即满足了我学画的心愿,又可以不收我的钱。
当天,我非常开心的找到荷木,请他大吃了一碗肉丝面。我说,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要饿肚子了。
荷木很开心的用力点头。
七 荷木,我喊你哥哥好不好?我有你做哥哥了,陆茗川就不能做我的哥哥了。
有很多事情注定是无果的。比如,譬如年龄比我小但是身高比我高的荷木极力让我喊他哥哥。再比如,我喜欢陆茗川。这两件事情本无关联。但是它们几乎是一样的命运,那就是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我很用心的跟着他学画,可是他的眼神却全部盯在我的画上,没有半分半毫的停留在我身上。
放暑假的那天,陆茗川教我们画人物脸部素描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想画荷木的样子,因为,我喜欢荷木的样子。喜欢他婴儿一样黝黑的眸子;喜欢他笑起来时,脸上小小的酒窝;哦,还有什么呢?还有他细软柔腻的发,奔跑在山野时,总是洋洋洒洒在风中,露出他饱满净洁的额头。然后他对着我笑,很天真的样子。
陆茗川只是笑,听我絮絮叨叨的说。
当所有的人都散去的时候,我还在很用心的画。其实,我什么都画不出来,我满脑满心都在想陆茗川。
当时陆茗川正在对着画稿发呆,礼貌性的对我微微笑。在这个人散去后突然变得安静的画室里,我自顾自的讲着关于荷木的点点滴滴。我说,我喜欢荷木的样子。然后,我又说,陆茗川,我喜欢你。
声音很低,却那么清晰。
就像陆茗川猛然抬起头来望向我的眼神那样清晰。他收起画笔,不再发呆,然后缓缓得对我笑,说,嗯,傻丫头,我也喜欢你这个乖巧的小妹妹啊!
是的,妹妹。
他用最温柔的声音,最若无其事的方式保护着我的自尊,可是,还是伤了我的心。那天下午,我和荷木回家。
下过雨的天,就好像我当时的心情一样淋漓。在一个水湾前,我突然停住步子,不想走过,我对荷木说,你背我,好么?
荷木诧异的看着我,然后点头,轻轻地蹲了下来,就像我小时候背他一样,将我背过了水湾。
在荷木的身后,我突然落泪了,我说,荷木,我喊你哥哥好不好?我有你做哥哥了,陆茗川就不能做我的哥哥了。
荷木一直沉默。
整整一个暑假,我都在哭,我指着蓝旗街那条破破烂烂的路,对荷木哭,我说,你看,我什么都没有!如果荷若活着,她也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我们永远不能将自己装扮得最美丽,去遇见自己喜欢的男子!荷木,荷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荷木沉默了很久,缓缓地抬起眼睛看着我,说,那么,蓝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我说,我要好看的衣服,漂亮的裙子……我要钱,我要钱!我要将自己打扮得不再寒碜,我要用最美好的东西去遇见他!
八 去年,荷木对我说,请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暑假之后,我便进入了高考的复习阶段。那时的荷木辍学了,据说是因为他的父亲病重,他不得不去广州打工。
总之,他从我的世界里消失的有些诡异和突然,就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一声招呼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这么消失了。因为高考在即,面对着他家人惶惑的眼神,我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谈根问底。
高考结束后,陆茗川找到我。送给我一幅画,鲜艳的红色玫瑰和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忧伤、快乐和期待。
他淡淡地笑,说,去年,荷木离开去广州打工时,对我说,请我一定要让你幸福。然后,他将一条金色的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说,这是荷木托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他在广州很好。有些想念你,希望你快乐!
陆茗川走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你一定给不了我幸福?哪怕一点?
陆茗川说,或者,换一个地点,换一个时间,我们再次相遇,我会打算给你幸福的,只是,蓝旗,不是现在。
我哭了。因为,他始终不肯给我想要的。
然后,我又笑了。因为他说过,换一个时间和地点,他会打算的。而未来不是有很多的时间和地点在前方等待着我们么?
九 很多年前,有个少年以男人的名义对我说,请你一定要让她幸福。
大学。毕业。工作。
做的是室内设计,与美术有关。这可不可以算做陆茗川留给我的后遗症?
生活渐渐成了一张网,年少的时光结在这张网上,只能看,不能触碰。“红玫瑰和黑眼睛”一直挂在我房间。我突然不记得自己曾经那样执拗的爱过一个男子,他叫陆茗川。我偶尔会想,我又多久没有荷木的消息了?多久?
有了一个肯给自己幸福的男子,遗憾的是,他不叫陆茗川;所幸的是,他不需要叫陆茗川依旧在我心上。我们一起吃饭,散步,一起度过每一个节日。
圣诞节时,他送我一本画册。很灿烂的笑,说,陆茗川的新画册,据说是你们那一行的名人哦。
我轻笑不语,翻看这本画册。
他还是他,还是习惯用对比的颜色来凸现内心。当我看到“红玫瑰和黑眼睛”以及陆茗川的旁白时,时空顿时停滞。
他说:这幅画是一个少年给他的灵感。这个少年爱过一个女孩,而女孩却喜欢着另一个男子。
有一次,面对着女孩对命运和贫穷的抱怨,少年鬼使神差的抢劫了一个女子,打算为喜欢的女孩弄到钱,实现女孩子的梦想。但是不想失手杀害了陌生女子。
事后,他跑到女孩暗恋的男子面前,说自己要去自首,怕自首后即将面临死刑,所以,请他一定要让女孩幸福!请他不要告诉她真相,就说他去远方工作了。最后,他将抢到的那根金项链留给了那个男子,要他转交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因为这恐怕是他这一生唯一所能为她努力到的东西,尽管是抢夺而来的。
最后,陆茗川说:很多年前,有个少年以男人的名义对我说,请你一定要让她幸福。遗憾的是,我没能给她幸福。但我想她现在定是幸福的。因为曾经有过一个少年,是这样的爱过她。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坍塌。
颈项上的项链冰凉,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背着荷木趟过水湾时,他环在我颈项的胳膊。他喊我姐姐。梦呓一样。漂亮的头发,一丝一丝黏在我的皮肤上。如今却变成了伤。
在那个冰冷的墙里,是谁剔掉了你漂亮的头发,我亲爱的小孩?让你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途?
我憋住声息,大口大口吐气,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哭,不哭,傻瓜蓝旗,荷木在广州工作呢。
是的,蓝旗,不哭。
十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永远不会是现在这番模样
如果
如果能将命运掉转,我亲爱的荷木,我亲爱的小孩,我能在岁月的彼端告诉你一件事情的真相,你会不会就不那么依恋我,转而在长大后爱上我呢?
如果我告诉你,很小的时候,因为嫉妒烟灰缸小男生喜欢荷若,我故意装病,要自己的父母向你的家人讨债,因为我想让荷若更辛苦,让她背负更多的劳务,让她变丑,变得没有我漂亮。
你会不会恨我,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子竟然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的家人为了还债,竟然想把那么小的荷若卖给山里的一个老男人,让他养大了,然后给他做妻。
我更不知道一向那么温婉的荷若会那样的反应激烈,逃出你父母的捆绑,跑向公路,然后撞向那辆汽车……
如果,我提前告诉你这一些,你会不会就不是今天的荷木,你可以选择恨我、讨厌我、伤害我!而不是就这样,离开了我。
十一 尾声
岁月就这样的催人老,催人忘却。
曾经我喜欢过的那个漂亮的烟灰缸小男生,如今,已不知道在哪个城市。
那个城市里有没有一个像荷若一样温柔善良的女子令他心生眷恋?他是不是早已经忘却了乡村中、溪水边那个采藤条的漂亮女孩?
而我,却一生不能忘记,那个叫做荷木的小孩。他曾经有一头那样漂亮的头发,而如今,他的头发,都成了刺,扎在我的心上。
一。生。难。安。